平遥小城,司令部入住之后,除几位司令部人员,其余人大多在城内租房。包括崔青和王忠民,也是在县衙附近租了几间民房居住。日常他们在衙门里忙碌,回居住地的时候间很少。
一日午后,两人从衙门里出来。王忠民伸了个懒腰,道:“这几日忙忙碌碌,实在有些累了。今日回去之后,好好洗一个澡,美美睡上一觉!”
崔青道:“大战已经过去几日了,防御应该轻松些才是。”
王忠民摇了摇头:“现在医治的都是各军的疑难杂症,更伤神啊。”
两个人一个是司令部警卫部队首领,一个是军中的军医首领,日常日日相见。当下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回住的地方。到了街口,崔青突然停住。
王忠民道:“崔统制有什么事情?”
崔青道:“听闻平遥牛肉煮得特别肥美,远近闻名。不如我们去吃一餐牛肉,饮两杯酒,再回去睡觉可好?”
王忠民想了想道:“也好。”
两人看看方向,向县衙后边的巷子走去。
中国古代的大部分时间,都禁宰耕牛,市面上稳定供应的牛肉都是病死老死的牛。想把这样的牛肉做得好吃,没有异味,需要高超的技艺,并且使用大量的香料。说自己是传统风味做牛肉的,多是如此,要不就是晚清民国乱世发展起来的。平遥这里,以牛肉闻名,当然就更是如此。
不过这几年,金人占领之后,牛禁松驰,用的肉换成了黄牛肉,滋味格外出众。平遥城里有钱的人家,晚餐割上一块五香牛肉,打上二两白酒,生活也是逍遥。
此时平遥城里到处都是军人。特别是司令部设在这里,闲散军人尤其多。
曹智严驻平遥的时候,军人不强索财物,不乱杀人,不强占民房,留下的印象很好。王宵猎来的时候,百姓都踊跃献出房屋,不时有富户以酒食劳军,军民关系非常不错。军队也报之以礼,如果住在民户家里,酒扫房屋、挑水这些活基本是士卒来干。虽然没有军民鱼水情那么和谐,居民和军队的关系还是非常和睦的。
崔青和王忠民走在街上,见路边的食铺里,多是军人。他们有钱,吃饭买东西都是付现钱,格外受欢迎。两人走在道路上,街边的小铺不停招呼。
走过小巷,又走过了一条横巷,到了尽头,才是一家牛肉铺。这里有些破烂,是平遥城贫苦人住的地方。牛肉原来就不是什么高贵的吃食,当然只能在这种地方。只是这几年才改变,店铺的位置没有搬。
崔青上前,要了两斤牛肉,两个凉菜,到旁边坐了。
这里已经相当沉旧了,凳子还掉了一条腿。周围吃肉的人,什么样的装扮都有,很多都是做力工的。
这些零工的报酬并不低,特别是最近司令部入驻,活计非常多。完工了,过来喝一口白酒,吃两口牛肉,回去倒头就睡,又过了无灾无难的一天。
王忠民看了看四周,对崔青小声道:“我们还是拿去吃吧,这里委实腌臜了些,让人有些不舒服。”
崔青笑道:“你们做郎中的人,毛病实在多。好吧,到外边,再买瓶好酒喝了一喝。”
正说着,外面来了一个年轻妇人,头发蓬松,脸色惨白,偏又长得好看。而且正是青春年少,所有的缺点都成了优点,望之让人有些心动。
妇人到了肉铺前,随手扔过两张洛阳会子,道:“主人家,来一斤牛肉。要切好的来,不要搀些杂碎肉来糊弄我!”
小厮接了钱,笑道:“三姐真是好笑!我们这里良心生意,谁人不知?”
妇人啐了一口,眼睛四处乱瞟。看了一会,对小厮道:“城里这些日子来了不少士卒,到处都是。按说都是些精壮汉子,怎么不见来照顾我们生意?他们正是青春年华,不怕憋坏了!”
小厮笑道:“我听人说,现在来的王宣相,治军极严。他手下的士卒,怕是不敢登你们的门。”
妇人道:“换了衣服,哪个认得?我们又不盘问他们的来历,床上折腾半个时辰,谁又知道他们是谁?”
小厮道:“那样时,你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不光顾?换了衣服你们还认得?”
妇人眼里闪过一丝媚光,道:“那是当然。他们当兵的人,自然跟平常做活的人不同。啧,说了你也不懂!”
小厮摇了摇头,切好牛肉递了过去。
妇人伸手接了牛肉,目光又在店内瞟了一遍。看到崔青和王忠民,见是两个军官,特意多看了几眼,才扭着离去。
崔青叫过小厮,让他酒菜打包,自己和王忠民带回去吃。
小厮正收拾东西,崔青问道:“刚才来的妇人是什么人?看他样子,不似良家妇女。”
小厮道:“旁边巷子里,住的都是暗娼。这个妇人叫柳三娘,本是中原女子,被金人掳来北地。前两年,抢他的那个金人死在南边,她辗转流离,最后成了暗娼。”
“原来如此。”崔青点了点头。
金军从京西路北撤的时候,驱赶了大量汉人北上。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工商业者和年轻妇人。这些人到了北方后命运各不相同,大多都生活悲惨。
沦落底层之后,有的人奋发图强,有的人苦熬日子,有的人自暴自弃。
崔青看着柳三娘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
拿了牛肉,柳三娘摇摇摆摆回到住处。一进门,就见两个汉子在那里围着春春,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时在春春身上捏一把。春春似躲闪又不躲闪,任凭两个汉子揉捏。
柳三娘走上前,把牛肉摔在桌子上,道:“早跟你们说了,春春今日身子不方便,怎么还在这里乱抓!”
一个汉子笑着道:“身子不行,扭一把又不妨事。偏你的话多!”
一边说着,一边把包牛肉的荷叶打开,对另一个汉子道:“今日钱也花了,且先过来饮两杯酒,吃些牛肉!”
两个汉子凑到一起,打开酒瓶,都倒了酒。对柳三娘说道:“姐姐,也过来饮两杯。我们两个男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你也过来,我们说些体己的话儿。”
柳三娘骂道:“偏你们这么多事!脱了衣服,我们早早做完了,各自睡觉,岂不是好?”
一个汉子道:“姐姐生得俊美,说话却太也无趣。唉——”
一边说着,一边又拖过春春来,捏了她的大腿一把,道:“还是这个姐姐会哄人,真是我见犹怜!可惜,今天身子不好,不然我们舒舒服服做一对夫妻。”
柳三娘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三人在那里调笑,冷哼一声,继续吃自己的南瓜子。
两个汉子喝了一会酒,对柳三娘道:“听说姐姐是南方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是也不是?”
柳三娘道:“不错。我那个弟弟,长得身高体壮,一身的力气。若不是当时被金人砍了一刀,他岂会容我一个人北走?唉,也不知道他活下来没有。”
汉子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南方来的兵,你没有出去问问,有你弟弟没有?”
柳三娘笑着摇头:“这次打仗,从南方来的兵听说有几十万人。我弟弟纵然在里面,哪里找得见?”
说完,转过头幽幽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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