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晗认命了。
他发现自己一旦想要努力,就会发生各种意外。
病痛、受伤只是小事,竟然有江洋大盗,为了几两银子劫持了他。
结果银子没了,还挨了两刀,又要以寿命换银子治伤。
反之,放弃任何努力,痛痛快快花银子享受,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于是周晗放弃治疗了,斜倚在软塌上,一个姑娘为他揉肩,一个剥葡萄给他吃。
“果然咱天生不是受苦的命!”
戏台上唱曲的清倌人,时不时的瞥一眼周晗。
洗干净养了一段时间的周晗,恢复了本来容貌,身上隐隐透露着贵气。
周晗毕竟是大周皇族嫡系,还当了片刻的皇帝,气质在春风楼里独一份,许多有眼色的人,都认为他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
“唱的不错,可惜比不上柳大家。”
周晗挥手一甩,十两银锭落在台上。
“谢公子。”
苏小小躬身施礼:“公子所说,可是柳诗诗柳大家。”
“除了她还有谁,我记得那时候是在楚王府,也就是当今陛下潜邸。”
周晗回味道:“唱一曲,余音绕梁三日,至今犹在耳边。”
周围其他客人看向周晗的目光,羡慕中带有一丝敬畏,必然是某个世家嫡系了。
“公子慎言,现在咱是汉人。”
苏小小整个人都倚在周晗身上,压低了声音:“据说这长门县中,可是有不少都督府的探子。”
“都督府?哼!我倒是想让他们请我去。”
周晗满不在乎的说:“前些日子我在里面住了段时间。”
现在如果让周晗选择软禁还是自由,他一定选择软禁,至少不会被邪道妖人盯上。
“公子好厉害!”
苏小小认为周晗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一定能将她从春风楼里救出去。
“这算什么,如果本公子还没落魄,早些遇上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周晗又沉浸在当皇帝的那一刻,以免去折寿银带来的恐惧,不这么欺骗自己,他恐怕已经被吓死了。
“现在也不晚。”
苏小小听到这话反而更加高兴,将周晗的身份又提了几层。
脑中已经开始补充周晗的故事,某个千年世家的嫡子,在宅斗中失了势,只能流连于风尘,然后遇到了自己。
这真是天赐的缘分!
苏小小不在乎周晗失了势,那等高不可攀的门楣,如果不是失了势,无论如何自己也嫁不进去。
现在只要努努力,一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然后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残酷的宅斗中胜利,帮助周晗重掌家业……
一连串那等大戏在苏小小脑海推演,其中丝毫没有怀疑周晗的身份,毕竟他举止投足的气质,就像是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周晗那忧郁的眼神,黑白相间的长发,一掷千金的豪气,还有那神秘的身份,都深深地迷住了苏小小。
一曲红绡不知数,落红不是无情物!
苏小小慵懒的躺在床上,看着周晗俊美的侧颜,忍不住伸手抚摸。
“周郎什么时候带我离开?”
“离开哪里?”
周晗感觉自己说话有些费力,就像破旧的风箱。
苏小小趴在周晗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周郎替我赎身,我做妾都愿意。”
“赎身多少两银子?”
周晗默默计算,昨天放弃治疗一天,花费了五百多两,大概是五十年寿命。
如果是正常活下去,周晗或许活不了五十年,大周皇族的平均寿命也就五十多岁。
中间会有各种意外,有可能直接就夭折了,即使不会直接致死,也会留下伤残暗疾之类的也会影响寿命。
周晗身强体健,没有任何暗疾,无病无灾活下去,极限寿元是一百五十岁。折寿银扣除的是无病无灾寿元,也就是说周晗大概还有七八百两的额度。
当然,周晗如果现在不再花折寿银,已经扣除的寿元,也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
现在周晗理应是七十多岁,看似年轻的身躯,实质上是中间糟了的木头,一个小病小灾就有可能直接死了。
苏小小说道:“我现在还不是楼里的头牌,赎身只需要三五千两银子而已。”
“咳咳咳……”
周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呛死,以他现在剩下的寿元,超过一千两等于自杀。
这女人不是要嫁给他,而是想他原地升天!
周晗连忙爬起身来,穿上苏丝绸缎衣服就要离开,结果被苏小小拉住了袖子。
“周郎,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走,睡醒了不走干什么?”
周晗不是第一次逛风月场所,以前都是来了就睡,睡醒了就走,有的是人上赶着结账。
“周郎什么意思?”
苏小小眉头一皱:“难道我连个妾室也不能?”
苏小小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脑补当中,她已经预想了一百多种宅斗计谋,怎么可能放周晗离开。
“你开玩笑呢?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周晗一甩袖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房间。
在周晗看来,昨天自己花了三十多年寿元,已经等于付过账了,凭什么赖着自己。
结果刚刚走出门,迎面就来了胖女人,涂脂抹粉,刺激的人总想打喷嚏。
“哎呦,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胖女人声音尖细,很像周晗以前身边的公公:“咱可是一直将苏小小当成亲生女人,虽然现在不是春风楼的头牌,却也当头牌养的,您可要珍惜。”
“我珍惜什么?昨晚不是给了银子?”
周晗面露疑惑之色。
“公子您说笑呢,小小可是清倌人,未来的头牌,怎么也得……”
胖女人伸出手掌,手指胖的像白萝卜:“五千两,不二价,我给你苏小小的卖身契,你就能带她走。”
昨晚苏小小找上胖女人,告诉她自己要追求幸福。胖女人最初不同意,直到苏小小说周晗有的是银子,会睡服周晗花三千两白银为她赎身。
胖女人立刻同意了,培养苏小小投入不过三百五百两,转眼收回三千两简直太赚。
今天一早,胖女人早就等着周晗出来。
“没钱!”
周晗脸色一青,胖女人怎么如此歹毒,素不相识就要害他性命。
“没钱?公子没开玩笑吧?”
胖女人音调迅速拉高:“就算是都督府的将军来了,也得付钱,你敢说没钱?”
几个打手听到胖女人尖叫,迅速过来围住周晗,目露凶光。
他们可不懂什么贵族气质,什么举止投足的优雅,睡觉给钱,天经地义,不给钱就打到死。
“你们想干什么……”
周晗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周郎,你当真如此绝情?”
苏小小走出房间,脸色苍白,她感觉自己有些草率了。
实在是在春风楼见多了凄惨,就是头牌又能风光几时,年老色衰后孤独终老都是运气好,多数在榨干了油水像狗一样被抛弃。
所以苏小小发现气质不凡的周晗,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我花钱睡觉,谈什么情!”
周晗厉声道:“你们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胖女人上下打量周晗,发现他确实气质不凡,不过她不是苏小小,经多见广饱经世事。
“阿威,带这位周郎去后院,好好问问来历。”
片刻之后。
阿威拖着鼻青脸肿的周晗,在胖女人耳边说:“他说自己是大周皇族,还当过皇帝……”
“大周皇族?原来是个疯子,装什么不好,在咱大汉境内装皇族?”
胖女人鼻子都快气歪了,抓住周晗的衣襟威胁道:“五千两,拿不出来,你就是做茶壶也要给我赚来!”
阿威反驳道:“肥姐,做茶壶哪能赚五千两,我都想去了。”
“那就将他卖了,年纪轻轻的,一定有人要!”
胖女人掐着周晗的脸,笑容扭曲恐怖:“陆老爷最喜欢细皮嫩肉了,不过,卖之前我要先尝尝。”
苏小小脸色更加苍白,她现在哪能不知道,自己被周晗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贵公子。
原本苏小小作为清倌人,还能有几年好日子过,现在一起本钱赌在了周晗身上,可惜输了个精光。
周晗看着凑过来的胖脸,肠胃忍不住抽搐,忍住不吐胖女人一脸。
“放开我,我有钱,五千两给你!”
胖女人眼睛一亮,对阿威使了个眼色,放开了周晗。
周晗踉踉跄跄走进屋里,果然在地上发现一张银票,五千两。
银票是都督府麾下“联邦银行”钱庄发的最新版,只要去兑换,立刻就能提银子。
周晗拿起银票,发现背面果然有字:折寿五百年。
五百年!
“这回死定了。”
周晗发现死亡降临,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段时间受的苦受的罪,只要一死什么都消失了。
“给你,五千两!”
周晗将银票塞进胖女人手里,头也不回的下楼。
苏小小心中升起一丝丝希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从背后抱住周晗。
“周郎,你真的是世家公子对不对?带小小走吧,为奴为婢我都愿意!”
周晗掰开苏小小的手,一字一顿的说:“朕是大周皇族,朕是大周广明帝!”
“周郎,你不要再骗我了。”
苏小小双目含泪,楚楚动人。
“阿弥陀佛!他没有骗你。”
普渡慈航的身影出现在春风楼:“广明陛下,贫僧护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胖女人看到面容狰狞的普渡慈航,吓得楼中客人逃跑,叉腰尖叫:“哪来的丑和尚,出家人也来逛青楼?阿威,给我轰出去打断腿。”
普渡慈航一步步走过来,双目闪过一道精光。
“施主满嘴恶言,当下拔舌地狱,受无量苦!”
胖女人闻言还准备继续骂,忽然感觉自己的舌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向外拉扯。
舌头直接从嘴里连根拔起,连带着喉咙心肺、五脏六腑,硬生生的从嘴里拽出来。
恐怖诡异的场景,吓得春风楼的打手们连连后退,恐惧的看着普渡慈航。
“众施主逼良为娼,当下油锅地狱,受无量苦!”
普渡慈航的声音落下,众多打手感觉温度陡然上升,如同落入油锅中煎熬。
皮膜肌肉飘起肉香,片刻之后变成一个个焦糊的人形,摔在地上直接碎成一地。
苏小小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的抓住周晗的手臂,寻求一丝丝安全感。
“国师,朕已经不是皇帝了,元德帝在位,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贫僧当然会去京中,只是前些日子不敌昆仑剑圣,受了不轻的伤。”
普渡慈航面带微笑,可惜让脸上狰狞疤痕更加恐怖:“现在来寻陛下,借用身上龙气恢复实力。”
“龙气?呵呵,原来朕不是一无是处!”
周晗现在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妖僧觊觎龙气,暗中施展折寿银邪法。
“请陛下赴死。”
普渡慈航手中出现一卷符文册子,上面记载了一笔笔折寿银,最大的一笔是五百年。
现在周晗的一切,已经完全属于普渡慈航,即使吞噬龙气也不会遭受反噬。
苏小小听着两人对话,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是皇帝?”
“朕,广明帝,愧对大周列祖列宗!”
周晗从二楼纵身一跳,头朝下脚朝上,眼看就要身死,忽然地面出现一面水镜。
噗通!
水花溅起,周晗落入水镜当中,呛了几口水。
水镜化作一面银镜,带着周晗冲天而起,飞出春风楼。
“谁?”
普渡慈航身形一闪,就要抓向银镜。
恐怖剑光从天而降,整个春风楼化作虚无,升起一朵小型蘑菇云。
“哈哈,妖僧,这次看你去哪里跑!”
剑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阿弥陀佛!佛门当中,竟然出了如此妖孽,贫僧定要降妖除魔!”
一声佛号传来,随后漫天佛光化作巨型光罩,阻挡剑气向四周破坏。
普渡慈航从废墟中爬出来,身上僧袍变得破破烂烂,手掌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天空上悬着两道身影。
一个藏青色道袍,手持三尺青锋。
一个大红色僧衣,拄着九环锡杖。
“剑圣杂毛!白云秃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普渡慈航自认为做的隐秘,从逃跑至今是唯一一次出手,绝没有泄露任何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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