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帝都当晚回到上谷北奇镇家中,搂着叶淑娴琴瑟相和海浪声声睡了一宿后,第二天一早,秦著泽事先不跟郭荣棋打招呼,直接来到了上谷分厂工程建设现场。
老人家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信任归信任,眼见才为实。
算上叶强,郭荣棋他们毕竟都太年轻了,忽然手里握了对大额钱款的支配权,不监督一下怎行!成长是一种借助别人的帮助才能更趋完美的东西。
叶修开着大奔从北奇镇出发时大约早晨七点半,到了分厂用了三十分钟,离着厂区围挡还有几百米,秦著泽让叶修停车。
“姐夫,还没到呢,咱们找大门开进去,这一带忒乱了,一趟一脚土。”叶修哪里知道秦著泽的心思,不过,他嘴上说着,却不由得踩刹车靠边。
你不当泥腿子才几天鸭,就开始嘚瑟是吧,趟一脚土那是你考虑的吗,你的鞋比得上我的鞋亮吗……秦著泽心里吐槽叶修。
见秦著泽没说话,叶修才明白秦著泽是特意要从这里下车,知趣地把车乖乖停稳。
“艾米,把帽子带上,今天的朝阳真刺眼。”秦著泽在后座说道,随手推开车门下去了。
叮叮咣咣,施工噪音从高高的围挡飘出,虽然看不见,依然能感受到热火朝天大干特干的工地味道。
秦著泽沿着工地围挡快步走起来,皮鞋马上就没了模样,艾米追上来,把棒球帽递给秦著泽。
边走边戴了帽子,秦著泽扭头瞥了一眼,见艾米也戴了帽子,叶修却没戴,于是,提醒道,“二修,你的帽子呢?”
“姐夫,在车后备箱呢,我没拿。”叶修咧开香肠嘴,冲着秦著泽笑笑。
“去拿,戴上。”秦著泽命令道。
叶修哎了一声,噗,噗,踩着厚厚的灰土回车里去拿,嘴上嘟囔,“姐夫,你这是要搞微服私访呗。”
秦著泽用手抓住围挡用力摇晃,围挡很结实,没有一推就倒。
这个举动又一次激发了艾米的十万个为什么?
“秦老师,为什么摇晃它?”
艾米好奇,是因为她觉得秦老师平时稳的一批,不是一个调皮的人,摇晃围挡一定有什么道理。
“看一看它结实不。”秦著泽打打手上沾得铁锈和灰尘,笑笑道。
艾米马上明白了秦老师这么做是几个意思。
三人沿着围挡,踩着尘土,噗噗地来到大门口。
汪汪,旺旺旺……
一条黄色大旺财朝着他们狂吠,恨不得把铁链子挣断,扑过来在人的腿肚子上喷香地啃一口。
“去,去,阿旺。”一位黑脸老汉从低矮的棚子里钻出来,呵斥大狗。
“你们找谁?”老汉审视一眼,摘下叼在嘴上的手工旱烟,略带严肃地问道,他看出秦著泽三人不是工地上干活的人员,工地干活的没有穿得这么干净的,上工前,都要换一身脏乎乎的帆布工装,戴着塑料头盔。
有了上次检查叶强的经验,叶修没有上前介绍这是秦董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出钱买的,而是凑前一步,“老师傅,我们是过来找郭荣棋郭总的。请问他在不在?”
黑脸老汉瞪起粗人大眼,审视着叶修,那意思明显不大信这个胖子的话,“找郭总做啥?”完后,扫了秦著泽和艾米。
“我们呀,我们是监理公司的,郭总在吗?”叶修没得到回答,问第二遍。
“证件呢?拿出来我瞅瞅。”老汉把旱烟卷缓缓递到嘴边,低沉地跟叶修要证件。
“嗨,我说你……”叶修不耐烦了,肉眼泡子一紧,要对看门老汉瞪眼珠子。
“二修。”秦著泽沉声止住叶修的无礼,朝老汉笑笑,“大叔,我们是从集团总部过来,和郭总见个面了解一下工程进度。”
黑脸老汉瞅着秦著泽白净规致,从内到外一等人,又特别礼貌,说话带笑,老汉从身边方桌上拿了一个本子,“来把名字写上,就可以进去了。”并教育叶修,“年轻人讲话要诚实。”
艾米在本子上写了三个名字。
老汉拿起来本子端详一番,看到写在本子上的字很整齐认真,点了点头,“进去吧。”
耳膜承受着机器轰鸣,秦著泽带着叶修和艾米踩过一堆瓦砾,看到了郭荣棋的后背。
在看到郭荣棋那一瞬间,秦著泽的心,一下子就放到底,郭子,行啊。
离着两台推土机和挖掘机不远的地方,郭荣棋头戴黄色安全帽,站在中间,身边围了三个人,也都戴着施工安全帽,他们合伙抻着一张世界地图那么大一块图纸,手里攥着铅笔,指了图指工地,指了工地又指图,巨无霸轰鸣,对郭荣棋等人没有产生多大干扰,几位研究的意兴阑珊。
能早早来到工地现场,郭荣棋便被秦著泽打了七十分。
来到现场,又能迅速投入工作,而且专注有加,九十分肯定是要给的。
从门卫老汉守口有责这个细节看,说明郭荣棋的管理跟得上,包括工地上的工人,没有不戴安全帽的,还有醒目的安全警示标语,围挡结实如铜墙铁壁,都能得出共同的结论。
九十五分有了。
给郭荣棋满分一百是不大可能的,怕他骄傲。
秦著泽压压手,示意叶修和艾米不要做声,他领着二位手下悄然从瓦砾堆上退出去,“让荣棋先忙着,咱们转转吧。”
他要全面考查,看能给郭荣棋再提几分不。
有郭荣棋在的地儿,各工种规规矩矩。
他看不见的地方呢?工程队是不是还这么认真?
秦著泽想看看。
转过一摞红砖,看到几个钢筋工在绞钢筋,走近了后,听到他们赞叹着少妇白潔的屁股,但是,手上活儿没停,从操作手法上看,都不是生葫芦头,干活蛮利落。
再看那边,一伙瓦工手持瓦刀正在垒地基,手起刀落,想要三分头,保准不会砍出四分头。
抹灰,下砖,找齐,一气呵成。
秦著泽再次露出笑意,满意地点点头,上前和一个建筑工人聊天,“兄弟,建好这个厂子的工期多长?”
工人见秦著泽戴着白色棒球帽,身上衣服油光水滑,跟自己不是一个档次,脸上露出腼腆神色,“工头说,给半年期限。”
电话里,郭荣棋向秦著泽汇报说,他半年交一个标准化牛奶加工厂给秦董,绝不食言。
这么大的事,可不容许郭荣棋吹牛逼。
“哦,给半年稍稍短了点哈,能完成吗?”秦著泽和气地追问到。
“能,加班加点干,没问题。”钢筋工憨厚笑笑,因为脸晒得黝黑而衬得牙白。
另一个钢筋工搭茬道,“我们六点开始上工。”
“那可够辛苦的,给的工资够意思吗?”秦著泽像是一个体恤民意的父母官,不过,秦著泽可不是虚情假意,他希望郭荣棋把钱岀到位,让农民工兄弟多劳多得。
同时,不能不考虑工头往死里克扣农民工兄弟工资的问题。
八十年代末期,到千禧年初期,华囯包工头克.扣农民工工资现象极其严重,一个壮劳力扛着铺盖卷背井离乡,一年到头累个臭死,两手空空没脸回家的比比皆是,管.虎导演,黄.渤主演的电视连续剧真实反映。
所以,秦著泽盯着问工资,“钱给得及时吗?给得到位吗?打不打折扣?”简直焦点访谈的犀利记者。
几位钢筋工彼此看看,一起露出开心笑容,还是搭茬的那位,“遇到郭总是我们的福分,郭总直接对所有工人宣布底薪,就是为了避免出现差错,郭总是难得一遇的好人啊。”
避免出现差错,话讲得很含蓄。
郭荣棋对所有工人宣布底薪,让包工头利益可能受些损失,但是,工人积极性有了,能促进工程进度保证工程质量,
即使宣布底薪,也不要担心包工头不干,包工头本来就不会少挣嘛,如果不干,早点滚蛋,多的是人排队呢。
“这么说,郭总好人啊。各位兄弟每个月能拿到一百块吗?”秦著泽饶有兴致,要了解多一些。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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