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一听李渊这话,慌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草民从来没有奢望过当宰相,只是想做陛下的私人顾问而已。”
“私人顾问?”李渊好奇的说道:“这个称谓倒是非常奇特啊。那么究竟何为私人顾问呢?”
赵亮答道:“顾问嘛,字面意思,就是顾而问之。每当陛下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时,可以在旁边给您出出主意。至于说私人这二字,则意味这个职务不在朝班行列,不属于正式的官员。”
李渊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你说的这个所谓顾问,不就是朝中的散骑常侍和谏议大夫嘛。一个是从三品,一个是正五品,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都是没有实权的散官而已,朕还是能赏得起的。可你为什么非要做朕的私人顾问,而不选择入朝为官呢?”
“因为草民想做到只有公义,没有私心。”赵亮的脸上写满了正义和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入朝为官,就不会惦记着往上爬,不会想着什么荣华富贵,更不会被各方势力收买拉拢。草民只忠于陛下一人,只为陛下出谋划策。”
闻听此言,李渊还未来得及做何反应,旁边的张婕妤早已忍不住赞叹道:“先生实乃大丈夫、真君子!陛下,如今这个世道,像赵先生这样不求功名富贵、只愿忠心为主的人,难道还多吗?”
李渊微微颔首,盯着赵亮说道:“难得,的确难得。你本来有机会向朕奏请功名,至少也能当上一个五品官,再有娘娘对你的照拂,日后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都并非难事。但你连想都没想,就放弃了入朝从政的机会,只为在朕的身边出谋划策、尽心用事,足见你淡泊名利、胸怀大志。”
他顿了顿,一拍桌案:“好!朕便遂了你的青云之志。赵亮爱卿,上前听封!”
赵亮连忙俯身跪倒,朗声道:“臣在!”
李渊语气郑重:“顾问这个称呼虽然有趣,但未免有些不易理解,不如换个讲法。这样吧,传朕旨意,自今日起,敕封赵亮为太极宫问事郎,无品无衔,专责为朕咨政议论诸般事。”
赵亮眼见自己的第一步计划顺利得以实现,心中大喜,连忙应道:“臣谢主隆恩!”
张婕妤也凑趣道:“陛下英明神武,更有识人善任之明,臣妾也为您感到高兴呢。”
李渊哈哈笑道:“爱妃开心就好。你快些康复,朕还要陪你一起打马球呐。赵爱卿,婕妤的病症,接下来还须如何施诊用药呢?”
赵亮早就听月云讲过,焚经散的毒素,只要对症下药,两三日的剂量便可根除,剩下只需进补调养即可。于是他从容不迫的说,张婕妤的病症已然好了,再请太医院开上两副常规的补气养血药就可以。
陈公公听完这话,连忙答应一声,转身跑出去吩咐安排。李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张婕妤说道:“爱妃,你气色正好,趁着阳光明媚,不妨出去散散步,朕有几句话,要对赵爱卿说。”
张婕妤乖巧的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在宫女的陪伴下,盈盈走出殿外。赵亮趁这机会,赶紧利用读心术探了探皇帝李渊的心思。
等到张婕妤和宫女们全都离开,李渊收回温和的眼神,凝视着赵亮道:“爱卿,你既然要做朕的顾问,那么朕现在就给你出两个问题,你来解答解答。”
赵亮其实已经知道了对方想法,故弄玄虚道:“请让微臣先来猜一猜,陛下想问什么。”
“哦?你居然还有这个本事?”李渊闻言大感好奇,轻抚长髯:“好,你便猜上一猜,看看准是不准。”
赵亮微微一笑:“陛下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跟秦王殿下有关吧。”
李渊不禁讶异:“果然有点道行!赵爱卿猜的没错,朕确实是想了解关于世民的事情。朕记得,你之前曾在秦王府为他治过急病,对吧?现在朝中有传言说,秦王是去东宫赴宴之后,突然得了呕血之症,这里面……唉,该怎么说呢?”
“陛下是不是想说,有人传言秦王殿下其实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对吗?”赵亮淡淡问道。
李渊面对这个话题时,脸上表情明显严肃了很多,也阴沉了很多,他压低声音道:“看来你也有所耳闻了。赵爱卿,是你治好了世民,你应该最清楚情况,所以你告诉朕,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中了毒手?”
赵亮轻轻的摇了摇头,平静的答道:“陛下,我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秦王殿下绝对不是中毒。”
“哦?可以确定吗?”
“可以确定。”赵亮说道:“殿下是因为长期在外征战,风餐露宿,落下了胃痛的病根。那晚在东宫给淮安王李神通接风的宴席上,秦王喝了几杯烈酒,引发了旧疾,这才导致腹痛吐血的。后来,臣给他开了两剂专门调理脾胃、舒缓止痛的药方,一喝便见效了。”
李渊闻听此言,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轻声叹道:“嗯,朕也觉得这样才合理。一奶同胞的兄弟手足,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呢?”
赵亮当然清楚,他说的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只见李渊忽然眉头一皱,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其实真正可恨的,是他们身边的那些臣子!这帮混账东西,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仕途得失,于是就变着法儿的挑唆兄弟相争,妄图从中渔利。早早晚晚,朕要一个一个处置了他们!”
说罢,他望向赵亮,沉声问道:“爱卿,你可明白朕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赵亮点了点头:“陛下,你是指东宫和天策府吧。”
李渊语带欣慰道:“嗯,果然不错,是个有真才的人。赵爱卿,你刚来长安不久,原本又一直清净修道,所以既不属于东宫,也不属于天策府,可谓旁观者明。今后你可得在这方面多帮朕出出主意,分担分担啊。”
赵亮连忙点头答应,心中暗道:大兄弟,老子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你分担料理那三个不省心的儿子们啊,只不过,作法可能跟你想象的有点差异。
李渊不晓得赵亮在想什么,继续说道:“秦王的事情是头一桩。你能不能再猜猜第二个问题?”
赵亮收回心神,煞有介事的装作掐指一算,接着从容不迫的回答:“这第二件事,应该跟洛阳有关。”
“真是神啦!”李渊一拍大腿:“你能猜到朕要询问给秦王看病的事,倒也不足为奇,可现在竟然连这件事都能点破,绝对神机妙算啊。”
其实赵亮只从李渊心中读出了“洛阳”两个字,其他细节信息并没摸透,所以他也不敢继续卖弄,免得多说多错,反而弄巧成拙,于是连忙谦虚道:“陛下过奖了。臣若是没点小本领,又怎敢夸口为君王筹谋划策。陛下,你能仔细说说心中的困扰吗?微臣也好提些点子供您参详。”
李渊此时已经对赵亮颇为认可,感觉这年轻人竟然有点深不可测的意思,不仅能轻而易举的治好张婕妤的怪病,而且还连续两次猜中他心里的问题。难道,这真是老天爷派来辅佐自己成就大业的人才吗?
想到这里,李渊也不禁感慨万分,遂认真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一阵子,朕派遣工部尚书温大雅前去镇守洛阳,世民这孩子担心关东地区不稳,于是建议让天策府车骑将军张亮一同随行。因为当初洛阳是秦王所部打下来的,他们熟悉那边的情况,朕想了想,觉得没问题,便准奏了。”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说:“后来没过多久,元吉秘奏,说那个张亮到了洛阳之后,广散金帛资财,结交山东豪杰,网罗亲信,意图不轨。朕当时没多考虑,就命他查办此事。可是没想到,元吉做事太莽,一上来就把张亮下了狱,直接严刑拷打。也不知道张亮是真能熬啊,还是真冤枉,总之逼问了十多天,他就是一言不发。元吉没拿到证据,反而先激起了洛阳守军的不满,连带周围数个郡县都人心惶惶,眼瞅着哗变内乱迫在眉睫。”
赵亮沉声道:“原来如此。不知当时秦王又作何反应?”
“他当然是怒不可遏啦,”李渊叹道:“这孩子心性刚硬,也是眼里不揉沙子,当即就表示要参齐王一个滥权之罪。朕好说歹劝,才把此事压下来,并同意释放张亮,官复原职。”
“不过,那个时候洛阳已经开始有点乱了,世民担心张亮和他的部下不稳,而各路反王余孽又趁机蠢蠢欲动,于是提出要率兵出关,亲自去镇守洛阳。”
赵亮问道:“您应允了吗?”
李渊轻轻的摇了摇头:“朕本来是想答应的。朝野内外其实都清楚,太子和秦王的矛盾由来已久,甚至到了不可弥合的地步。朕就琢磨着,与其让他们兄弟俩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互争斗,倒不如先打发一个离开,这样或许能避免很多摩擦。可是后来有大臣提醒朕,说天策府的人一听说要随秦王前往洛阳,个个都欢欣鼓舞,如此情况,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他望着赵亮,无奈问道:“赵爱卿,你给朕分解分解,究竟是让他们走好呢?还是不让他们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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