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尝尝,尝尝,真的很新鲜呢,”贺山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同时还把大手伸到了赵亮的鼻尖儿前:“好吃的,嘎嘣脆。”
赵亮强忍着立刻要吐的感觉,连连向后躲闪:“你你你,你给我把这条虫子拿远点!”
贺山露出了一副纯真的模样,热情洋溢的往前凑了凑:“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个宝贝是我专门给你留的,不然就被那些小子抢光啦!”
林达站在近旁,一边涨红着脸,使劲把含在嘴里的虫子硬吞下去,一边结结巴巴的劝道:“大……大人,老贺……老贺他说的没错,你还是吃了……吃了吧……呕……”
赵亮怒道:“你看看你!都他妈吃得快要死了,还一个劲儿的劝我?!贺山,我可警告你啊,别过来,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立刻下令绑了你!”
贺山闻言一愣,满脸好奇的问道:“难道你不饿吗?”
“不饿!一点都不饿!”赵亮回答的极为干脆:“就算是饿死,老子也不吃它。”
贺山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把大嘴一咧,呵呵笑道:“你要是不吃,那就便宜我了。”说着,他把手里那条不知名的虫子一下塞进自己口中,表情陶醉的咀嚼起来。
光是看他这副表情,赵亮就险些没控制住胃里的翻腾,他赶忙将头转向旁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林达也差不多已经缓过来了,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叹道:“唉,不吃就不吃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太行粮道了。等咱们到了那里,距滏口陉要塞也就不远喽。”
赵亮充满警惕的看着贺山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这才如释重负的应道:“嗯,总算是快熬出头啦。就这么几天的功夫,附近这片山区差不多被咱们给搜刮光了,但凡是能动的、能飞的、能叫唤的,基本上都没逃出贺山他们的嘴!”
听他这么说,林达忍不住苦涩的笑了笑,接着又有点无可奈何的说道:“大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眼瞅着离太行粮道越近,整个队伍就逐渐收缩的越紧密。毕竟也是好几千张嘴呐,又一直都没吃饱过,可不得刮地三尺吗?”
赵亮接过一名士兵递上来的水囊,先是咕咚咕咚的灌了个水饱,然后抹着嘴问道:“队伍归拢的怎么样了?掉队的多吗?”
“的确有掉队的,但是数量应该不多。”林达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据斥候报告,最早的一批人马,昨天就翻过了前面的山口,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身处太行粮道啦。规模嘛,大约两千左右吧。咱们这里的,我刚刚清点过,主要是三营、四营的人,还有二营的一部分,总数在五千四到五千五之间。再往后面,稀稀拉拉的至少还有这么多人。因为大家身上都有伤,食物也不够,所以越走越慢。”
赵亮点点头,又问道:“我听说前天在鹰嘴岩那边,有不少弟兄摔下山涧了,你清楚这事儿吗?”
林达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颔首道:“我查问过了。前天傍晚那会儿,不是又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嘛,鹰嘴岩的山壁一下子变得特别湿滑,一营的几个小队恰巧途径那里,攀爬的时候没留神,就……”
“简直是胡闹!”赵亮闻言眉头紧锁,生气道:“我不是早就提前下过命令了吗?凡是遇到雨天湿滑的情况,宁可停下来休整一天半天,也绝不能冒险登山!一营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莽撞?!管事的千夫长呢?”
林达见赵亮动了怒,赶忙劝道:“大人您千万别生气,这也不能全怪千夫长和弟兄们。在荒无人烟的山里面接连走了七八天,大家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越是离着粮道近了,就越是心急如焚,因此连夜赶路、冒雨赶路的人不在少数。您别说下面的士兵了,就连我也巴不得再拼命走上一程,希望早点到达安全地带呢。”
赵亮当然理解将士们的这种心情,所以也不好再当着林达的面埋怨什么,他瞅了瞅逐渐西沉的斜阳,问道:“怎么?你还想再走上一段?”
林达也下意识的瞧瞧天色,点头道:“嗯,我看还是继续赶路吧,趁着今天天气好,争取连夜翻过山口。大人,不是卑职乌鸦嘴,太行粮道连通着大粮山的辎重营地,那里早已经落入秦军手中,说不准什么时候,秦狗就会顺着粮道杀过来了。万一迟些功夫,被敌人堵在路上,那咱们之前的辛苦可就全都白搭啦。”
赵亮听他说得有道理,自己也的确是打心底里怕了那些如狼似虎、行动神速的秦军,于是站起身来,喝道:“好,要走就走!所谓不怕慢,就怕站,白白的在路上耽误功夫,实在没什么意义。”
眼见主将点头同意,林达也立马来了精神,他答应一声,旋即转身跑出去十几步,大声招呼正在休息的战士们,赶紧启程出发。
一声令下,本已疲惫不堪的赵军将士又重新打起精神,纷纷朝着不远处的山口行进。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赵亮他们终于顺利越过了最后一道山脊,人工开凿的赵国运粮便道,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时,粮道上已经点起了数不清的火把,先一步抵达这里的军团战士,正在一边休息,一边等候大部队的到来。这会儿他们看见又有弟兄从山口后面现身,而且听说主将赵亮赵大人也在其中,顿时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欢呼雀跃着迎了上来。
两边的战士们,在那半明半暗、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汇聚到了一起,大家又喊又叫,热烈拥抱,每个人的嘴里都在不停的念叨“咱们胜了!咱们胜了!”劫后余生的泪水,就仿佛止不住似的,哗哗流淌着。
而在这其中,唯独贺山与众不同,他满脸诚恳的向周围每一个人提着同样的问题:“嘿,哥们儿,有吃的吗?”
赵亮他们顺利抵达太行粮道之后,并没有急着继续赶路,而是就地休整了两天的功夫。一来,他是打算等一等落在后面的兵马,那毕竟还有四五千人,无论如何不能弃之不顾。二来嘛,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在太行粮道的中继站,居然找到了遗留在那里的大批存粮。
我的天,这家伙可是了不起的大发现啊。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伤兵军团上上下下所有人,从最初跟随赵括发动总攻,到后来被秦军重重围困,再到后来反复突围、死伤无数,直至由赵亮领着闯过丹水、钻进大山,前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吃过马肉、吃过野果、吃过草根、吃过野菜、吃过虫子,甚至可能还吃过人,可就是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粮食。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那一大包一大包黄澄澄的黍子和麦粉,战士们两眼放光,哈喇子都快从嘴边流到脚面了。
吃!只要吃不死,就要往死吃!
军官一声令下,数千赵军好似蝗虫一般,呼的一下扑上了粮食堆,转眼就要硬怼生粮!
赵亮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林达背后的宝剑,不顾一切的冲上了去。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停下来!”赵亮怒喝一声,挥动宝剑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不过,他又马上意识到,这么做实在是他妈的太危险了,这帮饿疯了的赵军,搞不好能直接把他也给吃了。
想到这里,赵亮连忙丢掉手里的武器,立马改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温柔面孔,好言劝道:“弟兄们,千万别冲动啊,我不是不让你们吃饭,只是怕你们吃的太急容易出危险。”
此时,贺山和林达二人也拼了命的挤到赵亮近前。贺山二话不说,一把将赵亮护在自己身后,怒目圆睁的瞪视着同样怒目圆睁的赵军战士,而林达则怒斥道:“大人说的没错!你们这帮蠢猪,饿了这么久的时间,猛然进食,尤其是吃生粮,会被活活撑死的!”
他连着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全都是千夫长和百夫长,然后命令他们按照营队的次序,各自分组领粮,并想办法将黍子麦粉和杂豆烤熟或煮熟,再一点一点的发给手下将士。
经过一番喧闹,第一批控制着分量的粮食,在林达等人的监督下分发完毕。有经验的老兵们用刀剑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大坑,坑底铺满树叶,将粮食倾倒其中,接着又覆盖一层树叶和泥土,然后再在上面点起篝火。
不一会儿的功夫,山地四周便飘满了粮食被焖熟的香气。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九死一生的伤兵军团,在得到了食物补给之后,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去享受这远离战争的片刻安宁。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落在后面的四千多名赵军将士,也陆陆续续的从山口那边翻越过来,平安抵达此处,最终完成了整建制的集结动作。
赵亮见绝大多数的人马已经顺利汇合,再加上秦军确实有可能随时出现,于是决定不再等待,下令立即整队启程。
就这样,一万三千大军在典府上士赵亮的率领下,沿着太行山粮道一路向东,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一种凯旋而归的气势,向更为安全的滏口陉要塞阔步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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