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莹,是…是你么……”
破财的孔家大院门口,此际正有一位花甲老人路过,他的手里拄着拐杖,身体颤颤巍巍的,在见到孔孟莹一行人的瞬间,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显而易见,对于孔孟莹的出现,那位老人表现得很是意外,而他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认得出来眼前之人,皆是因为,孔孟莹自踏入修真之道后,外貌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当年,孔孟莹进宫之时,也不过二八年华,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由于她的修为颇为不俗,故而,她的青春尚且还能保持,还是当年离开时的模样!
“您认得我?您……您是?”
听到那位老人的呼唤,孔孟莹当即回头,她看了对方一样,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任凭她如何去辨认,她也依旧没能认出对方。
毕竟,凡人的一生本就没有几个二十年,当年的故人衰老之后,孔孟莹是不可能立马就能认得出来的。
“李叔……您是李叔!”
再度看了那位老人一眼,很快,孔孟莹也发现了端倪,最后,她在对方那苍老的容颜之下,终于找回了曾经的记忆。
“李叔,您老了。”孔孟莹轻叹,她的眼角有些湿润,按理说,身为修真者,她是很容易掩藏自己的情感的,不会如此失态。
但,今时今日,再次见到当年的故人,见到对方居然已经在岁月的冲刷之下变得垂垂老矣,她还是忍不住惆怅一番!
同样心怀感触的,还有一旁的喜儿,尽管当年她离去时仅有五六岁,可在她的记忆之中,同样存在着这些故人。
“李叔,我是喜儿,您还记得我么?呜呜……李叔,喜儿和姐姐回来了。”喜儿经历太少,见到这一幕情形,她忍不住呜咽了起来,在重新看向那位花甲老人之时,脑海当中渐渐的便浮现出了此人当年的模样。
“小梦莹、喜儿,真是你们,你们回来了。”
李叔摇了摇头,随后又哈哈一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二十多年了,李叔老了,小梦莹啊,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喜儿呢,倒是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闹的小丫头了……”
“李叔。”孔孟莹走上前,搀扶着眼前的老人,在近距离的接触之下,她能察觉得到,这位故人的身体状况,似乎也不是太好。
“你的身体……”望着老人那开心的笑容,孔孟莹鼻尖一酸,心中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哦,我今年啊,都六十六岁了,身体自然大不如前了,这也是你们两现在回来,若是再晚来两年,李叔怕是都见不到你们了。”
李叔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继续道:“对了,小梦莹,我听说你进了皇宫,做了帝妃,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呀,小梦莹和喜儿回来了啊,老家伙,我们不能再像当年那样叫她们两了啊,得叫孔妃娘娘,娘娘你懂么,她的身份比当年她父亲的大儒身份还要高贵!”
正在孔孟莹搀扶着李叔刚刚向前走之际,迎面也走来了一位老妪,她虽满头银发,可精神状态却是要比李叔好得多。
“陈……陈婶,您也老了。”孔孟莹和喜儿望着这老妪,很明显,她们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李叔,陈婶,你们还是叫我小梦莹吧,这个名字显得亲切,我早已不是帝妃了,这次回来,是为了祭拜我父亲,至于何时离开,还没有打算好。”
看到眼前两老青丝不再,看到两老脸上的皱纹,孔孟莹再度一叹,她没有隐瞒,直接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她的父老乡亲,虽说多年不见,可感情依旧还在,只是,有些人注定不会再出现了,比如,喜儿曾提到过的张爷爷和刘伯,在十几年前就早已离世!
孔孟莹和喜儿的归来,很快就传遍了此地,引得诸多故人出现,一一前来寒暄,尽管孔孟莹没有了帝妃身份,但也丝毫不影响这些乡亲的热情。
尤其是那些老辈人,无论如何,孔孟莹和喜儿始终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前来相见,压根就和那所谓的帝妃身份毫无关系。
见状,钟天皓倒是不曾打扰,少小离家老大回,这种情景他也曾经历过,只是,他没有这么多乡亲,没有这么多人在乎他。
他的一生是孤独的,如今他甚至都有点羡慕孔孟莹,他看得出来,很多人俨然已经把孔孟莹当作了自己的子女。
当年,楚国一代大儒孔荀选择了落户此地,身为他的女儿和养女,可以说,孔孟莹和喜儿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乡亲,便是孔孟莹两女的亲人!
后来,孔荀归墟,两女进宫,失去了自由之身,倒也不是她们不想回来,而是那深宫大院束缚住了她们。
若不是钟天皓的出现,或许,两女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有机会回来,除非,待百年之后,楚皇离世,但到了那时,她们所认识的故人,怕是也没剩几个了!
在乡亲们的安排之下,他们特地为孔孟莹两女摆了一次宴席,连同钟天皓也都被邀请在内,一同接风洗尘。
钟天皓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众人只当钟天皓是孔孟莹的随从,根本就没有想到,眼前之人会是继孔荀之后的又一位大儒。
席间,很多老人怔怔的看着孔孟莹两女,不知不觉中,眼里还泛起了泪花,他们很高兴,就连平时不喝酒的,也都在今日破了例!
昔年,大儒孔荀扎根于此,对于每一家每一户都给予了足够的照顾,乡亲们念及旧恩,对于孔孟莹自然是呵护到了极点。
这一幕对孔孟莹而言,也触及到了她的泪点,看着当年的叔伯长辈如今一个个老迈不堪,她也在心底感叹时光的无情。
曾几何时,在那深宫大院之中,在她午夜梦回之时,她也想过眼前的这个场景,然而,现实与梦境终究还是存在着些许差距,很多熟悉的面孔,她早已看不到了,只能听别人叙述,那些人离世的时间……
“姐姐,我……我想父亲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酒过三巡,待到黄昏时分,这场热闹的宴席终于结束,而在将父老乡亲们送走之后,喜儿那里,则是开始变得落寞了起来。
人群散去,钟天皓、孔孟莹和喜儿三人回到孔家大院之中,他们都有些疲惫,而在这种疲惫之下,更多的则是平静。
“我也想父亲了,我们去祭拜一下他吧。”
孔孟莹沉默,这一次,她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祭拜,然而,这都已经数个时辰过去了,她却还没有动身的打算。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想在第一时间去祭拜自己的父亲,可是,她有些不敢面对,她在害怕,她怕自己到了父亲的坟前之后,会控制不住自己!
“走吧,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你有心结,此结不解,日后你的修炼必然会出现问题,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修为溃散、爆体而亡!”
钟天皓开口,以他的修为,自然很容易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对此,他也无能为力,无法给予孔孟莹太多的帮助。
心结与心魔,都要孔孟莹自己去面对,外人只能给出提醒。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孔孟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她很难去面对父亲而已。
“父亲若是在世,一定不愿我为了保住他的名声而进入皇宫,或许,他对我很失望吧。”
尽管如此说,但孔孟莹其实也知道,她的父亲之所以会对她感到失望,那是因为她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
每一位父亲都是伟大的,他们从来都不希望子女为了自己而做出巨大的牺牲。孔孟莹当初的选择,可以说完全和她父亲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在一声声叹息中,在两女的带领下,钟天皓很快便跟着一同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坟地。
在这里,埋葬着不止有孔荀,还有楚国的历代大儒,有孔氏衍圣公一脉的诸多至圣先贤。
这是儒门前辈的归墟之地,也是孔孟莹的伤心之所,她在这里驻足,看日出日落,看岁岁年年!
只可惜,楚国儒门没落,儒修几乎断了传承,没有后辈晚生来此祭拜,这一脉的儒门先贤,显得很是凄凉。
好在,附近的那些乡民每年都会来此扫墓,他们世世代代皆受儒门恩惠,不会让这里变成孤坟野地。
三人在一片坟地中找到孔荀的墓碑后,孔孟莹和喜儿先祭拜了一番,紧接着,钟天皓也走上前,执弟子之礼,深深一拜。
第一拜,钟天皓拜的是孔荀,是他名义上的老师。
第二拜,钟天皓拜的是周围的楚国历代大儒。
数百年间,正因为有了这些人的坚持,楚国的儒门一脉,才会传承到现在,才让钟天皓有成为儒修的机会。
钟天皓所接受的儒门传承,正是来自孔荀,这些年来,祭拜先师同样也是他的一大愿望,直至今日,他才算是了却了一桩夙愿。
在孔荀的坟前,三人整整呆了七天七夜,直至最后一日,秋风扫落叶,秋雨下连绵,他们才重新起身,眼中带着眷念与不舍,慢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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