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黑海上,风雨渐渐大了起来,在这样的天气里,在此时以桨帆船、风帆船为主的诸国,无论是渔船还是军舰都不可能深入到黑海内部的——除了大夏国龙骨下摆又宽又大、由蒸汽机带动的大型船只。
就算坐在满载吃水深度在五米,战斗状态下吃水也有四米深,最长达到九十米的大鹏号上,行驶在这里也是令人胆战心惊的。
但只要有持久、稳定的动力,一切都不是问题,再大的风浪,只要你有一定的速度,除非是狂风巨浪,否则是不会倾覆的。
而桨帆船则不行,因为桨帆船吃水普遍浅,扛不住大风浪,而风帆船由于随时要调整帆位以就风,在狂风巨浪的情形下总有帆位与方向不合的时候,运气差的话就算龙骨下摆宽大也扛不住大风浪的袭击。
只有机帆船才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抗住大风浪的船只,加上方便破浪的设计,除非遇上飓风,否则它们会一直能在大海里纵横驰骋。
大夏国是1638年开始从日本东部海域横穿太平洋的,经北纬四十二度的西风带和日本暖流径直抵达美洲西海岸,全程超过一万五千里,途中并无任何岛礁可以参考,可以依仗,一开始需要三个月才能抵达,从夏威夷北部海域生成的飓风时不时会北上,一旦侵袭到北纬四十二度这一带,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到那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卸下大部分船帆,只保留主桅杆的船帆,顺着飓风的方向向北行驶一段,由于西风带足够宽大,你就算走上一天一夜也还在它的范围内,飓风从遥远的夏威夷北部海域过来后到了这里也是强弩之末了,在一个维度范围里就可以逃过风暴的肆虐。
然后径直向东就是了,这也是为什么包括大帆船在内在横穿太平洋时不可能对准某一个目标而去,而只是大概的陆地。
饶是如此,横穿太平洋的船只一旦遇到风暴,往往是九死一生,大夏国在掌握了纬度、风带、洋流的秘密后可以快速做出选择,但依旧有一成左右的损伤,而西班牙人的大帆船的损伤则高达三成左右,有时候损失一次后长达三五年无法继续这种贸易,从而引起某种历史事件,比如对华人的大屠杀。
凡此种种,在本文的前面章节有详细描述,笔者在这里再次说出无非是说明一件事。
在经过了长达一万五千里的太平洋的暴虐后,黑海,这处对于周边国家来说暴虐程度还超过地中海的黑域,对于大夏国来说,用甘之如饴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但对于其它国家的船只却并非如此。
在这漆黑的夜晚,在克里米亚汗国最大的奴隶贸易城市,原来的四大城堡之一的卡法城(后世菲奥多西亚)的外海,有四艘船只也在冒雨行驶。
卡法城的奴隶贸易始于希腊时代(泛指,以前黑海、里海周边都是希腊人的殖民地),迄今已历一千多年,到克里米亚汗国时代更是“大兴”。
卡法城的奴隶来源有两个地方,最大一个来源自然是东欧,什么乌克兰人、俄罗斯人、罗马尼亚人、波兰人,凡是没有皈依天方教的诸国都是克里米亚骑兵的劫掠对象,不过在十年前汗国地峡以北的土地被大夏国夺取,北高加索一带又被大夏人的同盟土尔扈特人占领后,克里米亚人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奥斯曼人进攻欧洲时还打着圣战的旗号,但是对于克里米亚汗国,那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幌子而已,他们就是中国历史上自从秦汉以来时不时南下的劫掠的游牧部族,无非是从“南下”变成“北上”而已。
前面说过,奥斯曼人是欧亚地区结合部最开始大规模使用火器的国度,自然影响到了他的属国,其中就包括克里米亚汗国,汗国北上劫掠欧洲人不光是骑射无双,在或其上也不落下风。
在接近两百年的劫掠中,无论是奥斯曼还是克里米亚都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但这欢快的一幕在十年前被打破了。
克里米亚汗国是一个典型军事贵族主导的国家,土地,基本上都是士兵的,从欧洲俘获过来的奴隶为他们耕种,当然了,随着这些白人也逐渐皈依天方教,从而拥有了加入军队的资格,以及大量白人耶尼切里军官成长起来,又慢慢加入到军事贵族阶层,这样耕种土地的人手就不够了。
汗国采取的措施便是持续地劫掠,隔三差五地劫掠,劫掠过来的奴隶一方面放到卡法市场售卖,另外的话就是放到本国耕种。
这一幕在十年前被切断后,汗国只能将视线投向黑海东岸,也就是高加索山南部。
那里,在波斯萨菲王朝、奥斯曼帝国兴起后便成了两大帝国反复蹂躏的地方,无论是受哪个帝国管辖,境内的居民无一例外都成了潜在的奴隶人选,特别是信奉基督教的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更是如此。
眼下的格局是,黑海沿岸的苏呼米以北的城堡都是奥斯曼人管辖的,但在苏呼米以南,萨菲王朝却依旧拥有一个港口——波季城。
波季城,后世格鲁吉亚最大的军港,眼下却是萨菲王朝在南高加索最大的奴隶市场,而整个南高加索则是萨菲王朝重要的奴隶市场来源。
由于断了像东欧地区劫掠奴隶的途径,克里米亚汗国只得将视线转向波季城,这不,就在几日前,他们从波季城买了一船奴隶,船只停到卡法城后由于突然下起了大雨,便没有立即将船上的奴隶转到岸上,而是继续留在港口。
昨日,就在尼堪带着船队正驶向幽深海岸的黑海深处时,大雨倾盆的卡法港口,奴隶船上的奴隶暴动了。
在格鲁吉亚,能够作为奴隶的自然是不满臣服于萨菲王朝当地贵族(被波斯人扶持起来信奉天方教的阿布哈兹人、阿塞拜疆人等)的统治东正教信徒,其中一人叫做戈查,原本是波季港的水手,在一场意图推翻波季城格鲁吉亚贵族的未遂暴动中被捕了,像他这样的水手还有好几百,全部被波斯人卖给了克里米亚人。
其实,克里米亚人买回这些水手后,是不舍得让他们种地的,而是准备将他们纳入大桨帆船的奴隶桨手序列中,与奥斯曼人不同,由于自身丁口单薄,凡是在克里米亚汗国干上一段时间桨手的,有极大机会转成正式的水手,也就是水师中的“耶尼切里”,但一来克里米亚人将他们买回来后并没有立即转到岸上,二来对于克里米亚人可能对他们采取的动作一无所知,在恐惧的支配下,在戈查的带领下水手们暴动了了。
他们杀死了船上少量看守他们的克里米亚人,然后驾着船只逃跑了。
卡法城的城主,就是大夏人的“老朋友”图阿伊父子,他们败于大夏国之手后原本被先汗格莱三世打发到塔曼城担任城主的,后来穆罕默德上台后自然要拉拢被格莱三世罢黜的图阿伊父子,何况此时塔曼半岛又被奥斯曼人划给了格莱三世的儿子阿迪勒管辖,图阿伊父子在那里也呆不住,后来他们被穆罕默德安置在重镇卡法。
好不容易买了一船奴隶,岂能让他们跑掉,图阿伊大怒之下立即让他的长子,也就是原本管辖第聂伯河以东、地峡以北领土的阿布拉尔带领三艘船只去追击。
在上次乌克兰、克里米亚大战中,图阿伊的次子,也就是管辖乌克兰南部伊兹梅尔到敖德萨一带的苏迷思战死,眼下只剩这个长子了。
当然了,在克里米亚汗国的大哈剌赤(世袭的大军事贵族,与术赤后裔关系紧密)中首屈一指的图阿伊贝伊自从完全失去地峡以北的领土后,自然在国内极其不受待见,原本汗国第一名将便破罐子破摔,去塔曼半岛担任总管后,又一气娶了北高加索一带阿兰、诺盖、印古什等部族女人一大堆,自然又生了一大堆儿女,但成年的也就是阿布拉尔了。
“抓回来后让他们成为终身奴隶!”
在阿布拉尔临行前,年过六十,近几年由于纵情酒色已经衰老的厉害的图阿伊恶狠狠地说道。
阿布拉尔有些心不在焉地带着三艘战舰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埋怨着,“这么大的风雨,怎么追?”
虽然这么说,不过这些奴隶可是花了他父子大量钱财的,加上那艘难得的能够用于远航贸易的奴隶船,一下子没了也不甘心,最后想了想,他还是带着船只追了出去。
这些奴隶都是东正教徒,在黑海沿岸,只有横穿黑海去同样信仰东正教的罗马尼亚和乌克兰,但那里路途实在太遥远,而黑海北岸都是信奉天方教的诸国,他们肯定不会去,于是唯一偷偷潜回格鲁吉亚,然后隐姓埋名活下去便成了他们的选择。
让阿布拉尔愤怒的是,船上原本有一百名用来划桨的奴隶,也被这新买来的奴隶拐走了!
或许是戈查等人犹豫不决,因为将船只开到外海后风雨越来越大,此时到底是回到格鲁吉亚,还是横穿黑海去罗马尼亚、乌克兰?奴隶中的意见并不同意,船上原本的一百名奴隶都是来自罗马尼亚的达契亚人,自然强烈要求回到那里,而格鲁吉亚的新奴隶大部分愿意回到格鲁吉亚。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戈查力排众议,他压服了依旧带着手镣脚镣的老奴隶,决定回到格鲁吉亚,但不是回到波季城,而是苏呼米,那里虽然被奥斯曼人控制,但居民大部分都是信奉东正教的格鲁吉亚人。
决定后船只才转向东南方向,但此时阿布拉尔的战舰已经追上来了!
正在暴风雨里胆战心惊的阿布拉尔突然见到了前面隐隐约约的灯光不禁大喜过望。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可能,奴隶船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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