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点将台上领了妖王金印,这对于南宫寒来说确实有些太过贵重了。
而且他们皆有在那之前商议过这件事情,各方都有深入的探讨过这个事情,所以何人改领什么样的旗子,谁人该领怎样的待遇和荣誉,这些都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南宫寒怎么也没有想到,帝晨儿会将属于妖王象征的金印交到他的手里。
可这件事并不是帝晨儿一个人决定的,他只是做了一个很大的提议,经过红乾、雪飘峰、两位天妖王、令善祥等一众人商议之后才决定出来的。
对于南宫寒现在还有些没有从那上面回过味来,帝晨儿只是无奈笑笑。
他摇头道:“南宫,你做过的事情也许你自己都不会太在意,因为你觉得那样做是因为你答应了舅舅要保护好我,但对于我来说,那并不是一个承诺就可以解释的事情。往大了说,那是恩,往小了说,那是情。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予你这般的回报。”
南宫寒拧眉问道:“你就不怕他们会说些什么?”
帝晨儿摆摆手,“他们说,那是他们的事,与你,与我又何干?若是当真做出什么令你我皆反感的事情来的话,那也只能就地正法了,毕竟他们皆不如你,哪怕你是一个人类。”
“恩,在下知道了。”
“知道便好,那金印你好生收着,你心安理得才对,勿要胡乱想些其他的七七八八。”
两人对视一眼,帝晨儿笑出声来。
他都不曾想到,南宫竟然也有着犹豫的一面。
随后,他站在那烽火台的边缘处,看了一眼正在下面调琴的那一袭红衣,片刻后又瞧瞧的对着南宫寒指了指她,悄默默小声问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寒直言道:“安然需要一个解释,在下会给她一个解释,且已经告知,在下想安然应该需要一些时间去沉思这件事。”
帝晨儿皱眉问道:“先前你说有寄去书信,想来安然姐还不曾回到西岐家中,现在应该早已经看过那封书信了。对此,你有何感想?”
南宫寒摇头道:“不曾有何感想,在下在那信中将一切的事情全盘托出,事无巨细,皆告知了她,依照她的性子,需要的是时间,也一定会给在下一个答复。”
“你倒是挺自信的。”帝晨儿打趣一笑,旋即变得轻松起来,“欸,南宫,你有没有想好给你将来的孩子取个怎样的名字?”
南宫寒点头道:“男孩为安,女孩为缨。”
听得他说的如此不假思索的痛快,帝晨儿着实有些羡慕了。
他问道:“安可以理解,可是那缨,为何不是雪?”
未等南宫寒开口,雪红梅的声音便飘然入耳。
“倘若安然姐肚中的孩子当真为女孩,我是小,自然不能为雪,但我喜红,南宫又爱枪,故此取名为缨,这样安然姐也不会多有不怨。若是安然姐不喜欢缨字,我们再行商议便是。”
这话说的很是爽朗,就好似已经心甘情愿的为那小妾了一般。
这无疑又让帝晨儿羡慕不已。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呢喃道:“若是我家也能像你们家这般,那该多好啊。”
对此,南宫寒听到了,但他并没有说话。
堂堂南蛮第一山系的雪山掌上明珠,甘心为爱做妾;堂堂江悔青……必要争个大小之别。
人间百态,不同性子,不同人物,皆有不同路走。
眼下无话,雪红梅自告奋勇道:“若是你们不嫌,我便将近日所学到的一手狐族曲子奏给你们听,可好?”
狐族曲子?
不是说狐族自白宁白宇那一代就已经关停了所有的琴音坊吗?
所有诧异,但至少是狐族的曲子,帝晨儿自然欣然愿意。
一袭红衣自这月色下,烽火台前,轻抚琴。
只是这琴声只奏响寥寥几声,帝晨儿和南宫寒皆是猛地一怔,但是后者示意他不要太过着急,然后二者就纷纷闭上眼睛,去聆听这曲,去感受这曲中意境。
竹林中,陌路上,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有剑鸣,有蛇虫,月光倾洒。
有剑动,蛇虫舞,有血泼溅……
“这曲子,是从何处学来的!?”
帝晨儿再也坐不住了,他赶忙一跃而下,落在雪红梅的身前,南宫寒紧随其后,两人皆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着急模样,就像是火烧眉毛了一般。
这可吓了雪红梅一颤。
若是自己奏的不好,也大可不必这般的激动吧?
雪红梅道:“狐族一位老奶奶那里,那,那日我负琴而走,她便拦下我的去路,然后就将一本曲谱交给了我……这,这有什么吗?”
“这大有什么!”帝晨儿猛地看向南宫寒,“难道……堕天的人已经潜入了?”
南宫寒凝眉道:“不无可能,但……为何又将这琴谱交给雪姑娘呢?”
两人肃然对视许久,他们说了很多的猜想,但终究没有任何确切的答案。
雪红梅见他们如此严肃,赶忙问道:“这曲子,怎么了?”
南宫寒道:“妖王之属时,堕天的红竹大王就曾抚琴奏响这曲子,那种意境,绝不会有错。”
“啊?”雪红梅赶忙手掌一翻,将一册曲谱递交到他的手里,“这个,我可不是什么堕天的人,你们可别怀疑我。”
“怎么会怀疑你呢?”帝晨儿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一袭红衣比起先前的跋扈,现在确实被磨灭了不是刁蛮性子,以前的她……那也比不过江悔青。
帝晨儿从南宫的手里抢过册子,封面所书《星遮云后月》,注明青丘狐族奏曲。
打开来看,有一序曲名为《霓裳戏演竹陌引》。
雪红梅指着那册子道:“方才所奏就是这序曲。”
看着那看不懂的乐谱,帝晨儿连连翻动册子,只是看到最后,在那最末的一页上。
他看到了一个句话,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此为青丘之曲,小女子不才,执笔点墨,画线点谱在册,望后来者珍惜独册——白羽儿书。’
娘亲!?
这本曲谱是娘亲所书?
且是独册?
看着哪一行优雅小字,帝晨儿有些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
“红竹又是如何知道的这曲?!”
他自说自话,旋即激动的握住雪红梅的手,“告诉我,那个送你曲谱的人在哪儿?”
雪红梅有些被吓到了,但是她真的不知道那老奶奶现在在哪儿,只是在大街上一下子碰见,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人送了这本有缘人的曲谱册子,然后自己也是没有太在意其他的各种事情,权当做是学了新曲。
只是她也曾看到那行小字,不过她不认识什么白羽儿……
见她摇头,帝晨儿拿着册子化作一道流光匆匆而去,“这本曲谱先由我拿走,待到水落石出后,我再来换你。”
雪红梅紧颦秀眉,问道:“南宫,我,我做了件错事?”
南宫寒摇头,将她揽在怀中,“这首曲子红竹所奏过不假,但是让晨儿着急成这般模样的,却是那最后一页的一行优雅小字。”
雪红梅依偎着他的胸膛,问道:“哪行小字怎么了吗?难道是那白羽儿?不过……白……嘶,不会是……”
“没错,是晨儿的娘亲。”
——
一道流光匆匆坠落在惊羽先生的避世小院儿中。
这深更半夜的帝晨儿原本还在想着惊羽先生会不会已经睡了,要不要明日再来。
可是他太着急了,迫切的想要知道些什么,所以已经铁了心的妖做无礼一次。
可是当他看到那敞开着竹门的小院儿里,惊羽先生正坐在那处石桌上烹煮着茶水,就像是知道他一定会来似的。
不过仔细想想,若是惊羽先生上心,在这淋漓之中,恐怕还没有他这位淋漓之灵所不知晓的事情。
“先喝茶,再谈他事。”
当帝晨儿就要走到惊羽先生面前,将那本册子递过去的时候,惊羽先生悠悠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急切。
紧接着便见到惊羽先生已为他斟茶,只是这茶香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帝晨儿坐在石凳上,轻呷一口,一下子皱了眉,“先生,这茶……这茶怎么这么苦涩?”
惊羽点点头,“是啊,这是廉价的茶沫子,自然难喝。”
惊羽先生向来高深莫测,总是喜欢隐喻些什么,故此帝晨儿就去琢磨这乐谱和这廉价的茶沫子之间到底有个什么联系。
可是向了好久也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
帝晨儿不解道:“先生只是想要告诉我什么?我有些琢磨不透。”
惊羽瞧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罐中已无清茶,只能将就喽。”
一下子,帝晨儿醍醐灌顶,瞬间恍然大悟!
自己还真是忘记给惊羽先生要回清茶了!
这可是惊羽先生点出庆华山时提出的要求……
“瞧我这笨脑子!”帝晨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苦笑道:“先生,这次怪我……我,我给忘记了。”
惊羽先生撇撇嘴,“既然忘记,那也无可奈何,这事儿且就这般过去吧。茶也不必品了,羞你也羞了,接下来先生就言归正传,和你聊聊这《星遮云后月》的事情。”
也就是说,惊羽先生确实对着曲子了解。
但不等帝晨儿为此惊讶,很快又想起了惊羽先生原来是喜欢过娘亲的事情。
想来他知道这些……也属正常?
惊羽先生食指轻敲桌案,拉回帝晨儿的思绪,说道:“你手里拿到的小册确实是出自你娘亲的手,且在那个时候的青丘狐族,这三部曲子也很是流行,无论男女老少都喜奏琴,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青丘秘术【聚灵合魂】。”
帝晨儿听到那青丘秘术,一下子想起来什么。
惊羽先生稍有停顿,“只是后来为何青丘的琴奏变得越来越少有人去学,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当时的狐族新规,若学聚灵合魂,必要成为灵狐圣女,经过层层考核方才可以。一方面规定了女子,一方面又要选拔出一位最有能力去拥有且守护【聚灵合魂】的人选。”
帝晨儿皱眉不解,“为何非要是女性?”
惊羽先生道:“女为阴,男为阳,那【聚灵合魂】本就是一阴术,不仅男性奏响的成功率及其低下,而且还会有极大的危害,后知后觉的青丘狐族为了子民的安全着想,便出 台了这一灵狐圣女的选拔,且也经历岁月的沉淀,又悟出一个道理,便是聚灵合魂若想成功的几率更高,必须为处子玉女所奏。”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人妖皆有七情六欲,且聚灵合魂虽被列为青丘秘术之一,但是用途却少之又少,故此随着岁月的沉淀,盛极一时的青丘狐族琴奏,便没落了,以至于少之又少的人去学,也就断了传承。”
帝晨儿补充道:“所以……到了白宁白宇那里的时候又彻底的拒绝音律,然后青丘狐族的琴奏便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看来是这样的没错,不过这些都是你手中这本小册的背景而已。”惊羽先生轻呷杯中茶,味道似不比那清茶要差。
他抬头仰望灵尘星空,唇角微扬,“你娘亲是我今生所遇到的,奏琴最为优雅,琴声最为动听接近自然的女子,她的琴……咳咳,她很喜欢琴,自小便在那碧水阁中学习琴奏,只是她看不得青丘狐族忘记以前那种清心寡欲,总有悠扬琴声飘荡青丘的记忆,于是她就找回自己的老师,也就是青丘狐族那琴音坊的雪夫人,当时被称作‘琴桂’的青丘最擅长琴者,一人奏,一人谱曲,也就留下了这一眼下的孤本,《星遮云后月》。”
他笑了笑,看向帝晨儿似看到了他的娘亲,他微微皱眉,下一刻,那清秀俊俏的女子便烟消云散了。
他叹了口气,“往事多有历在目,再回首时云烟散,多愁多忧不及再见,多喜多笑不如琴声奏。”
这一刻看愣了帝晨儿,世间多有痴情人,为何身边如此多?
不过他也是首次这般的看到惊羽先生露出此种容颜,一时话至嘴边,却又如鲠在喉,不知该是继续问下去,还是让这位思她的先生再沉浸其中一会儿,恐多有打扰了美梦。
片刻后,察觉到自己失态的惊羽扶额哂笑,“莫要讥笑先生,先生只是多有感慨,没有要与你父亲再挣之意。”
帝晨儿抿唇稍许,飒然道:“我倒是不介意先生将我娘亲追到手,至于我那没用的爹,不要也罢。”
“此话可不能乱说。”惊羽先生抻袖打住,表情认真道:“我是一器灵,已再无可能和她相守。而且我想你爹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否则你的娘亲不可能去爱上他。”
帝晨儿叹了口气,“问很久以前的事,先生自是知道的多,了解的详细,可是自从先生做了这器灵,又有多少春秋日月与先生擦肩而过?先生可能有所不知,我娘亲……只是为了去帮那女娲的忙,才会去找那殷商的帝辛。”
“不。”惊羽先生格外的严肃,“若是她不爱,哪怕是女娲拎飞三片天叶悬在你娘的要害处,你娘也绝不可能会答应这种荒谬的事情。”
闻言,这可将帝晨儿给彻底的整懵了。
若真是如此,那娘亲又怎么爱上那个人人唾弃的帝辛?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梦中的威武霸气帝王,在相见时,却是那般的消瘦羸弱?
想到这里,帝晨儿还是不信,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说娘亲的眼光,虽也我也曾认为那帝辛有过过人之处,但是自从上次他同杨戬来我妖王山时,我便觉得娘亲一定不会爱上那种男人,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惊羽思衬片刻,笑道:“你不识得你娘亲,不知道她的脾气,那个倔脾气,可不比你那江姑娘弱了分毫,只是她懂事,性子虽野,但也有你小姨三分的温柔,整个青丘狐族,若说你舅舅不甘受欺敢于妖庭公然相斗,那你娘亲便是那不畏强权,不屈威逼的青丘第一狐女子。”
每次说道白羽儿,惊羽总是会多提上那么一两句,后者亦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以至于并没有将问题的关键给抛出去,无奈自嘲一笑,重新整理思绪后,问道:
“那先生问你,如今三界大势在何方手中?”
帝晨儿直言道:“仙门神权。”
惊羽追问道:“那十六年前的三界大势,又在何人手中?”
帝晨儿皱眉想了想,“听说那时还不曾有三界主宰,是混乱时期。”
惊羽又问道:“那时殷商可比周大?”
帝晨儿点头,“那时确实如此,且听淼哥哥说过,殷商重妖,常与妖族来往,且重要之位也常有妖族为客卿。”
惊羽浅浅一笑,问道:“何为大丈夫?”
“恩?”帝晨儿皱眉道:“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惊羽站起身来,手负与背,“顶天立地为大丈夫,难道能屈能伸便不是大丈夫所为了吗?”
闻言,帝晨儿猛地一怔,“先生是说……帝辛是故意而为之?”
“至少先生我是这么认为,我相信你娘的眼光。”他笑了笑重新落座,言归正传道:“话再说回来,其实那位雪姑娘所得这份《星遮云后月》的孤本,也是青丘狐族的一份挽回的机会,青丘狐族琴奏,能否再重回往日巅峰,这一切也许都在你的心中,亦在这份契机之内。
冥冥之中自由天意,六千年前白羽儿所书琴奏孤本,今日由那琴桂雪夫人送有缘人,再由那有缘人辗转至你的手中,这,也许就是青丘琴奏不该绝于此处的天意。你娘的心愿,你的如今狐帝,这一切,你且看着去做。”
听到这话,帝晨儿亦是明白惊羽先生话中之意,他心领神会。
片刻后,帝晨儿皱眉问道:“先生,若说在我娘亲为妖幼时,这曲子已经走到了末路,那有没有可能,其他人也会呢?不一定非要我娘亲和琴桂夫人吧?”
惊羽先生断然道:“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当时会这《星遮云后月》者,唯有四人,一位是琴桂夫人,一位是你舅舅,一位是你娘亲,另一位便是你的小姨。不过你小姨并未学习多久便发生了那件事,以至于她无奈出走青丘,辗转三界各地,去寻你舅舅去了,就此也就耽搁了。”
帝晨儿追问道:“那除了青丘狐族之外,会不会有别人也会这曲子?”
惊羽先生道:“这是青丘的独有琴奏,暂且不说这琴奏已没落许久,旦是那青丘狐族的祖训便将狐子们给限制了,不得外传。若是真有人外传了,也无妨,毕竟这琴奏之中有着别样神通,若非青丘狐族血脉奏琴者,必会精元大损,得不偿失。”
似是也察觉到了问题,惊羽先生稍有停顿后问道:“可是有外人奏响了这青丘的独有琴奏?”
“是的,是一个恶心的女人,且是用红衣小小的凤鸣琴所奏。”
声音落罢,惊羽先生惊之又惊。
随后帝晨儿便将那时发生在妖王之属时的事情告诉了惊羽先生,尤其是那红竹大王奏响这曲子的场面,以及帝晨儿听到这曲子之后的意境感觉。
惊羽先生思衬良久,说道:“十二凌云器中,凤鸣琴最难易主,且其中寄宿器灵乃是红衣小小的亲姐姐,正常来说,那红竹大王是不可能奏响凤鸣琴的,且更不可能奏出《霓裳戏演竹陌引》的意境来。这两点……你确定她是你的敌人吗?”
对此,帝晨儿十分确定,且不说红竹大王那令人讨厌的恶心贱人脾性,旦是想要杀他,便已经有好多次了。
最可恨的还是她背后伤人。
若说这般都不是敌人的话,那这三界间便没有什么大仇大怨了。
惊羽先生纳了闷,“凌云器皆是我亲手所创,因白帝让我照顾红衣小小,故此将其已死的姐姐召回时便动了你娘亲所奏的聚灵合魂,历经最是波折才打造出如今的凤鸣琴来。当初白帝与器灵有约,今生今世都不会易主。所以……”
说到这,他猛地一惊,“难道说,他还对我隐瞒了什么不成?不然这红竹大王的事儿……也未免太过蹊跷些了吧?”
那如果真有隐瞒的话,红竹大王为什么还会是敌人?
若是白染和红竹,以及凤鸣琴之间有着什么,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白染将那青丘琴奏教给了红竹,且同时又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提前与凤鸣琴的器灵相约。
那这样做的目的……
惊羽大惊失色,猛地拍案站起身来,震惊而又激动道:
“帝晨儿,你舅舅没有输!他布下了一盘大棋!进退皆自如的大棋!”
帝晨儿被他如此激动给吓了一颤,虽他有千百个不愿,但在三界世人的眼中,白已经输了,只是还剩下帝晨儿这一根独苗在苦苦支撑!
虽有千百个不愿承认,但……顿丘策妖封尘,确实有些太赶时间了,这也导致舅舅没有看清楚那些潜藏在荒山妖众里的堕天之妖,所以才会导致‘满盘皆输’,让刘玄谨‘棋高一手’,来了个背后捅刀的渔翁之利。
“不,白染啊白染,还是你棋高一手啊!”
惊羽先生突然不羁大笑起来,一时间竟丢了他那先生的做派。
帝晨儿紧皱眉头,问道:“先生可是看到了什么?”
惊羽大喜,“凌云十二妖将之中,有一推天算命的至高之手,便是麻衣妖相辰星子!但他曾有一次不曾推演出天命来,而那一次便是为你舅舅所推!”
帝晨儿更是不解,“可这……能说明什么吗?”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三界皆知这件事!”惊羽先生扬天大笑起来,“欲要他人不知,便要他人先知而后讥!高,这第一手棋,白染,你骗了所有人呐!”
似是一人太乐,再看向帝晨儿的时候,见他紧锁眉头,惊羽大笑着解惑道:“若是那三界第一剑的剑尊败给了他最擅长的剑,那这世人又会怎么论他?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会有大惊,会有不信,但也会有讥嘲,也会有信!因为没人能够做得到,永远高居山巅!
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白染将这件事交给了时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时间过得久了,不信的人都会觉得这没什么了,也会不那么在意什么。但是那些讥嘲的人呢?也许会讥嘲一辈子,也许每次酒足饭饱之后,都会将此事挂在嘴边,成为聊天取乐的一个谈资!
久而久之……不信的人少了,讥嘲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当那些不信的人再听到这话时,已经发现有太多的人去信了这事,不讥嘲这件事。以至于又出现一个人之常情,那便是‘少数服从多数,人多者占理’!”
帝晨儿听懂了这些话,可是他依旧不懂为什么惊羽先生会说这话。
惊羽深吸口气,尝试着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可是他却难以做到。
他依旧这般激动的说道:“白染将一切都交给了时间和人之常情的世间百态,他做到了让辰星子真的看不见了那推演的天命。但也许,虽然我也只是猜测,但也许辰星子早已将那推演出来的天命告知了白染!而且白染认为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且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开始布局了!”
帝晨儿似乎懂了些什么,问道:“如果先生的猜测是对的,那舅舅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惊羽摇头道:“这个我猜不出具体的东西,但一定和当下有关,不然他为何偏偏要遁世数千年岁月,偏偏又为何要选在你长大之后的八月中秋去进行最紧急的封尘策妖一事?
他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做这件事,也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准备这件事,凭他的实力和势力来说,他完全可以让这件事做到万无一失,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以一种看起来很着急的方式去进行那策妖封尘。以至于让刘玄谨钻了这个空挡,让那些‘迫于武力威胁的投诚者们’,在那最重要的关头反戈一击,给予白染最沉重的打击!
白染也有很长的时间岁月,去混沌之墟,去寻那专克六妖塔的保淑台,但是他又没有去,那他是干什么去了?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帝晨儿指着自己问道:“难道是我?”
“我觉得不是,但也绝对和你有关。”惊羽先生思衬片刻,“也许那就是辰星子所推演出的天命,也许……那个天命就是……他白染必死无疑,哪怕得到整个三界也会输?或者是……他所在乎的人必死无疑,再或者……他在为‘白’博取一线生机,然后将希望全都押在了你的身上?”
帝晨儿问道:“这就是先生方才所说的棋高一手?舅舅还没有输?”
一提到这棋高一手,惊羽就抑制不住自己心中钦佩和激动。
他大笑道:“这也许只是他开始布局的一个开端!真正的棋高一手,也许就是那个你最讨厌的恶心女人!”
“红竹?”
“也许正是她!”惊羽笑道:“白染仓促开局的假象迷惑了所有人,在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开局仓促时,其实他早早的就布下了这盘大棋,而那个不可能会奏出《霓裳戏演竹陌引》,更不可能让凤鸣琴认主的红竹,就是这盘大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足以让你扭转整个战局的重要棋子!”
听到这个分析的帝晨儿大惊,“先生是说……舅舅早已经为我布下了能够战胜刘玄谨的大棋?”
惊羽颔首道:“若是他真的如我们所说的这般精于算计的话,那便可以这么说,但这毕竟是我的一个猜测,至于白染到底会不会给三界留下一个惊天泣地的大惊喜,也只能是交给时间来证明这一切了。”
帝晨儿思衬了许久。
这个事情太大了,超出了他的所有认知,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许久后,他挠头问道:“如果红竹真的是舅舅留给我的一个足以扭转战局的重要棋子的话,那我应该如何去用这个棋子才能让她做到扭转战局呢?”
惊羽摇了摇头,“我也暂且没能想个明白,且这一切都还只是一个猜测,你也勿要太过相信了这些话。虽然我觉得白染不该输,也必然不会输的这么狼狈,他精于阳谋,出了名的沉着冷静,名声显赫的常胜将军,又岂会败的如此狼狈不堪?
但是,这只是我一人的不服,并不代表那精于阴谋,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名声恶臭的地痞流氓,就不会胜过于他。”
说到这,他终是长松口气,平静了下来,“所以说,你该如何走,便如何走,无需理会这个棋子是不是真,要不要去迎合她,若你真是这般做了,也许这重要的棋子将会不合时宜的提早暴露,然后落的一个一子输,满盘皆输的惨状。方才只是我太过激动了些,你可切勿真的当真呐,切记,切勿当真,否则满盘皆输,惊羽就是这个多嘴的罪魁祸首了。”
帝晨儿点点头,“惊羽先生,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也相信舅舅不可能就这么输给刘玄谨。”
惊羽歪着脑袋,笑问道:“为何?”
帝晨儿道:“因为赤与白的争斗,争的是我小姨。”
对此,惊羽只是爽朗大笑了起来,并没有多做任何的回应,似是默认了。
两人在这小院里都分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许久不曾说话。
“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我也是时候该休息了。”惊羽先生收拾着茶具,缓缓朝着房内走去,忽的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稍有驻足,说道:
“你的身上有着一股你娘亲的魂魄之力,且你又有她的冰玉雪尾,和一具保存甚好的尸首,此三者齐聚,你只需再有一处子玉女为你弹奏那【聚灵合魂】,便有机会再见到你娘亲了,只是你得先回一趟青丘,去寻得那【聚灵合魂】的秘术琴奏,然后你便可再来这里,去那狐后山巅,去想一个取舍。”
话罢,帝晨儿激动的刚想去问,可是惊羽先生却抻掌制止了他,然后便入了那房中,关上了房门。
帝晨儿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娘亲,这种事他想了很久……
只是他也听得出来,去狐后山巅做的那个取舍,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那里确实有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首,便是冰封中的红夕。
但这二者之间的取舍……似乎并没有那么难,难的是重返青丘,将那【聚灵合魂】的秘术琴奏拿到手。
脑海中想着这件事,更是想着方才惊羽先生所猜测的舅舅布下的那盘大棋。
帝晨儿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摇了摇头,忘记了那盘棋的事。
知道他觉得惊羽先生说的对,无论舅舅是不是这么的高明,他都不能去可以的去接应什么,且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应。
若这件事是真的,那时机到时,只需把握住便是。
现在……多想无益。
眼下最重要的,是快些去确认一件事情,而且帝晨儿认为,这件事,十有八九的不会发生在南宫的身上,旦旦只是从他对雪红梅的称呼上便感觉得出来。
可是这件事,谁又能真的说的准确呢?
情到深处,自然直。
待到帝晨儿化作流光匆匆远去之后,惊羽先生打开了房门,站在那门口处,看着那远去的流光,眸子里似是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故人。
不再是女人,而是那个男人。
方才已经被压制下的激动,一下子又袭上心头,似是刚才的一切都是怕误导了帝晨儿一般,才会让他平静下来。
此时帝晨儿已走,他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钦佩和那股激动惊喜之意。
“白染啊白染,你当真是棋高一手啊!那棋子是你大龙的眼睛,是斩那刘玄谨所用,但……”
“你想屠的大龙,若是我不曾猜错的话,应该是这整个三界吧?”
“你想让你的外甥在这三界世间从此再无忧虑可言,这一切也都是你顺便送给羽儿的最好承诺吧?”
“只是你将选择权都交给了他,若是他想无忧,自可以逍遥快活,若他想无虑,自可以主宰三界!”
“白染啊白染,你那棋子画龙点睛之后,所腾飞的大龙又到底是什么?又会给我一个怎样的惊喜?”
“哈哈哈……今日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呀,哈哈哈……”
——
匆匆飞去,又匆匆飞来。
帝晨儿急忙落在那处烽火台下,此时雪红梅正同南宫寒聊着一些事情,再见到帝晨儿之后,他们也许是羞涩,便将话题给结束了。
“那个……咳咳,南宫,我有事想单独问你一问,不知……可以吗?”
南宫寒点头道:“可以。”
雪红梅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听呢?”
“因为好奇害死猫呗。”
帝晨儿随便敷衍了一句,然后就拉着南宫寒朝着远处走去。
然后还特意展开一道禁声的结界屏障,弄得一直在好奇他们要说些什么的雪红梅无可奈何,但又更加的好奇不已。
帝晨儿拍了拍南宫寒的后背,扶额问道:“那个……你和雪红梅,有没有那个?”
南宫寒微皱眉头,“哪个?”
“就那个呀!”帝晨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着急,可是对方是个榆木脑袋?
他深吸口气,背过身去,“就是夫妻之实!”
“为何又从那小册子上扯到在下的身上?”南宫寒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哎呀,你就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南宫寒问道:“你……是不是方才偷听到了什么?”
帝晨儿:“???”
“你们刚才在聊这个来着?!”帝晨儿翻了白眼,无奈叹了口气。
然后便将惊羽先生所告诉他的有关【聚灵合魂】的事情告诉了南宫寒,后者表示……
只要雪姑娘愿意,那便可以去学【聚灵合魂】帮他一帮。
帝晨儿一时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两个意思来,但是他又看了看南宫寒,心中想着……
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但如果是那个意思也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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