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万香城共有两条路,李休走的是右边。
他先前以为只是随意而为,现在看到地图上的标志才发现是有意而为。
巴山城是上清宫的势力范围。
李休来此要见的自然也就是上清宫的人。
当然不会是花雨瑶,他们和这个上清宫圣女之间虽谈不上仇敌,却也没有太多的交情,所以此行要见的人自然不会是她。
是慕容雪。
“慕容英杰以身设局,平定长林,安稳江湖,这是我欠他的。”
李休看着面前的巴山城墙,轻声说道。
自从那件事过后,他虽然从未开口提过,但从心里却是极为的佩服慕容英杰,那种敬佩比他尊敬陈落还要高上一筹。
梁小刀脸上出奇的没有露出轻浮之色,很显然他的看法也是如此。
当初姑苏城事变之前,慕容曾将慕容雪托付给了上清宫的人,在老剑神和慕容英杰未死之前,姑苏城的实力还要在上清宫之上,慕容雪身为姑苏城大小姐,上清宫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上清宫当然不在巴山城,此去还需要走上十日的路程才能够抵达。
无论是修行还是做其他事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之间便逐渐流逝,他们离开长安之时还是春日,现在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夏末。
巴山是个小城,固然是与绿海接连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座城,但城内却并不繁华,反而显得落寞,来往行人很少会在城内停留,久而久之以来原本的落寞到了现在就显得有些凄凉。
街道上没有密集的人群,在雨幕之下显出一片青白色,雨水顺着房檐朝下滴落,遍布裂纹的青石和砖墙充满了久远的气息。
这是一座带有独特味道的小城。
又或者说小城烟雨大都是如此,只是很少会有人关注。
李休和梁小刀只是初来乍到,自然不清楚巴山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又经历了什么事方才导致了如今的凄凉。
行人很少,城内的生意也就谈不上好,终日劳作大部分也就只是勉强度日,只有少部分才能有些盈余,年年都是如此,日日跟着往复。
二人走在街道上,天降大雨并不适合赶路,尤其是梁小刀最近喜欢飞着赶路。
雷电还在头顶发出轰鸣闷响,这玩意儿总爱劈一下高的东西。
长街无人,两侧的酒楼紧闭着大门,外表谈不上破败,却也算得上是破旧,就连挂在两侧的红灯笼都是碎了一个小洞。
这样的酒馆很差。
李休伸手拍了拍熊胖的脑袋,熊胖的小眼睛眨了眨抬手指向了身侧小巷。
酒香不怕巷子深,李休闻不到,但浣熊闻得到。
二人走进了巷子里。
空无一人,两侧由上往下落着水幕,行走间宛若当年江南。
巷子最深处差着一杆红旗,红旗在雨中耷拉着帷幕。
旗杆下方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老酒馆三个大字,木牌下方裂了几道缝隙,最根处有些腐烂,看得出来年头很长,被雨水和淤泥浸泡,已经快要烂了。
里面是一个小屋子,门外支着一个软棚,棚子下面摆着四张小桌,桌上坐着七八个客人。
其中半数的衣衫很湿,看得出来应该是冒雨前来所致,一间酒馆值得客人冒着大雨前来,这就证明这里的酒不错。
李休的脚步顿了一瞬,想起了当初小南桥上的那坛竹叶青。
梁小刀脸上挂着笑容,雨幕,青砖,酒客,木牌。
这些景色集中在一起会变得很是祥和,他想起了红袖,自从与红袖相识之后他总会去蹭顿酒菜,那时候窗外也会偶尔下起雨来。
二人没有进屋,而是坐到了外头软棚里唯一的空桌子上。
其他客人忍不住朝他们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巴山不大,这间酒巷就更小,像他们这些熟客彼此之间大多相熟,走南闯北回来喝过一碗老酒馆的酒简直比去一趟青楼找个小娘们还要来的痛快。
李休和梁小刀是生面孔,不仅是第一次来这酒巷,看那模样也像是第一次来这巴山小城。
老酒馆里就只有一个老掌柜和他的小女儿,看样子不大,就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见到李休二人坐下也不说话,只从屋子里拿出了两坛老酒放到了二人的面前,然后便走回了屋内看雨。
“二位公子不要疑惑,老酒馆就只有一种酒,客人来此也就是为了喝这一种酒,所以无需搭话询问。”
或许是担心这两位器宇不凡的公子哥觉得受了冷落心中不快,一旁有客人开口解释道。
老酒馆就只有一种酒,那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菜单可以拿出来供客人选择。
李休抬手打开坛封,从桌上取过两个碗接连倒满,一个碗放到了熊胖面前,自己端起另一个碗喝了一口,然后喝了一大口。
“好酒。”
他说了一句。
天下再也没有任何话语能够比这两个字更能用来夸赞。
梁小刀早已是痛饮了半坛,只觉得心中畅快,却又无比宁静。
这的确是好酒,而且与其他酒完全不同,此酒很柔,喝进口中并不烈,反而十分香醇,并且在香醇当中带着一股子陈味。
陈味并不是发霉和灰的味道,而是带有时间和年华的沉淀,虽不烈,却回味无穷。
安静,祥和,种种平静的意味在同一时刻涌上心头。
这酒喝的不是醉,而是陈酿和独特,是安心,也是那个所谓的老字,像是过完了一生再重新回首往年。
梁小刀放下了酒坛,对着一旁的几位客人问道:“我二人初来乍到,心中好奇,这巴山城是毗邻绿海的第一座城,按理来说应该很是繁荣,可现在看来却是连绿海边上的那个小镇子都差之甚远,这是为何?”
酒助谈性,何况是好酒。
回答他的仍旧是先前出言解释的那个人。
“所谓巴山城其实并不是城。”
“不是城?”
梁小刀与李休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讶和不着头绪。
“你二人应该不是荒州修士吧?”
那位客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
梁小刀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奇问道:“何以看出?”
那客人道:“因为只要是荒州修士,无论是哪里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你二人不知,自然也就不是。”
梁小刀倒了一碗酒放在身前平举着:“请赐教。”
那人回了一碗,似是有些惆怅道:“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这是一座牢狱,一座困了刘先生二十三年的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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