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曹小宁登台,樊小勇又拿出了小册子,写写画画。
晏清瞥了一眼,皱眉道:“你在写什么?”
“我在学宁哥是如何人前显圣的啊!”樊小勇如实回答。
晏清又细细一看,只见曹小宁先写了一句‘任你什么修为’,后面还写着‘先迈左脚踩在台阶上’之类动作。
晏清:“???”
说的话你记也就算了,连先迈哪只脚都要记的吗?
……
在众人注视下,曹小宁走完长阶,双脚立在高台之上。
与此同时,斗鱼台四周腾起金色光幕,于上空结成一片穹顶后又消散隐去,阵法开启。
一声剑鸣。
裘败直接出手。
裘败虽狂傲,却也不是傻子,比斗前或许可以和对手言语交锋,可一旦开始,必要雷霆万钧,全力以赴。
裘败飞于空中的剑鞘刚下落一寸,他便已经抢到曹小宁近前,剑身光澜凝于剑尖一点,闪耀夺目,仿佛一颗世间最小的流星,要将曹小宁洞穿而过。
曹小宁旋身而起,轻盈洒然,宛如一片乘风而起的树叶,无声无息落在裘败身后,一剑连鞘刺出,裘败早有准备,转身也是一剑刺去。
而直至此时,刚才裘败扬于空中的剑鞘才刚刚落地,足见二人速度之快。
剑尖对上鞘尖,裘败的羡鱼剑被压出一个弧度,成了个半圆。
裘败的双眼也被不可置信之色撑成了两个圆。
他能感觉到一股沛然的力量,从曹小宁剑鞘传来,沿过他的剑身,震得他手臂发麻,他万没想到,曹小宁的真元竟雄浑至如此地步。
裘败借力后掠,一剑平挥,剑光如水倾泻,在虚空中铺开一层涟漪,涟漪中剑气纵横,每一缕剑气,都像是一条凶猛的游鱼,从四面八方咬向曹小宁。
曹小宁随手一挥,一股袖风顿生,磅礴如飓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去,裘败那如潮一般的剑光陡然停滞。下一瞬,那些剑气便如游鱼撞上惊涛骇浪一般,土崩瓦解,化为剑气乱流散逸。
袖风去势不减,裘败又是挥出一剑,剑光如一条银线横飞,斩溃这股狂风,同时一起化为无主劲风,在裘败和曹小宁之间吹拂乱舞,两人衣衫猎猎。
裘败一步跨出,抬脚时还距离曹小宁十几丈远,落脚时却已来到曹小宁近前,羡鱼剑如臂指使,剑光倾洒,剑气四溢,仿佛一阵倾盆大雨横飞而来。
曹小宁原地不动,丝丝缕缕的真元透体而出,如水流一般缠身盘绕,而后结成一个护体光穹,裘败的剑气落在光穹上,压出密密麻麻的凹点,却根本无法冲破。
光穹之中,曹小宁背起了手,看着周身密密麻麻的凹点剑痕,仿佛一位欣赏雨珠敲窗的诗人。
“给我破!”
裘败大喝一声,身形兔起鹊落,好似电光闪跃,手中羡鱼剑宛如惊鸿游龙,左点右划,上撩下压,从一个个羚羊挂角的角度,斩在曹小宁的护体真元上,却也只能斩出一条条凹痕,转瞬间便复原无恙。
曹小宁双臂虚虚撑开,护体真元陡然一扩,震得裘败横剑后掠,曹小宁身形宛如脱弦的神弓,连鞘一剑刺去。
裘败脸色大变,右脚蹬地,身形陡然间拔地而起,出现在曹小宁上空,头下脚上,旋剑下压,顿时仿佛有一片华盖从天而降,落向曹小宁。
曹小宁骤然握拳,一股雄沛的拳意自拳心流淌而出,在整条手臂上流淌。他朝天一拳,拳劲犹如怒龙出海,冲霄而起。
空气被挤压得发出声声爆响,带着骇人威势,直接将裘败的那片剑光华盖一拳崩碎,而拳劲却丝毫未衰减,仿佛要直达九霄云外才会罢休。这股力量,直接令裘败眼神惊恐,仓惶间压着羡鱼剑的剑身去接挡。
受到这股拳劲的瞬间,剑身响起一声嗡鸣,乱颤抖动,仿佛哀嚎求饶一般,而后随同裘败的手掌,一同被震得撞在裘败的胸膛,巨大的劲力,令裘败脸上的皮肤都褶皱起来,而后身形直接跌飞出去,踉跄落地后,喉咙一甜,却被他强行压下。
此时此刻,他手臂剧麻,不停颤抖,刚才差一点就握不住羡鱼剑了。他一脸凝重,颇显狼狈,反观对面的曹小宁,一脸云淡风轻地放下拳头,还朝他笑了笑,笑意玩味。
曹小宁的笑容落在裘败眼中,显得格外刺眼,他怒如浪涛,强行稳下气血,振剑再起。
只见他人随剑走,化作一条银色长虹,眨眼间来到曹小宁近前。
曹小宁刚要应接,却见这条长虹起了变化,随着裘败手腕一旋,剑光陡然绽放开来,就如孔雀开屏一般,无数道剑光结成一个巨大的圆,欲将曹小宁吞噬。
“差不多了。”
对此,曹小宁只是自语了一声,抬起脚,而后踏下。
轰隆!
整个斗鱼台都为之一震,以曹小宁为中心,一股恐怖的环形震荡四弥散开去,每一丝每一缕,都如同狂奔的蛮牛,横冲直撞,裘败的剑气在这股力量之下,孱弱宛如孩童,被裹挟着一同扩散开去。
冲至斗鱼台边界后,阵法陡然一亮,这才将这股恐怖的力量化去,可有细心之人发现,就连阵法接挡这股震荡之时,都不免晃动了一下。
至于裘败,早就退到了斗鱼台边处,肉眼可见他脚上的鱼纹锦靴都磨得翻了边,若非有阵法结界挡住,他就掉下去了。
而他再也压不住上涌的气血,平时常扬起那夸张弧度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格外分明。
裘败擦了擦嘴角,又紧了紧手中的剑,看着远处的曹小宁。
曹小宁身形相比韩未雨那般,不算如何高大,可此时此刻,却给裘败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昨日曹小宁和他说的话。
“你问我怕不怕,我其实很怕,不是怕输给你,而是怕你到时下不了台,怕你面子丢得更多,怕你自尊心碎一地。”
裘败心中,生起了无奈,还有绝望。
……
斗鱼台上,曹小宁和裘败对立无言。
斗鱼台外,众人亦是无言。
无论是男学子们的震惊,还是女学子们的震惊加倾慕,都满满地卡住他们的喉咙,令他们说不出话来。
这曹小宁的筑基初期,似乎……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虽然胜负还未真正分明,两人却已然高下立判,裘败将自己的境界压在筑基初期后,竟被曹小宁完全碾压?
况且曹小宁还不带出剑的?
高楼之上,座师们哑口无言,尤其是邱立群,手中已然多了一块被揪下来的扶手。原本是想让蓝玉亭颜面扫地的,却不曾想自作自受,反而令自己下不来台。
而无论侯若云,还是王枭和韩未雨,亦都心神激荡,蜕鳞榜前十之中,除了第一的尹芽和第二的凌靖,其余的差距都很小,他们三人虽排在裘败之前,可自问与裘败同境界的情况下,自己是可以取胜,却做不到曹小宁这般轻松。
万万做不到。
“还有谁?”
台下的樊小勇振奋无比,他扫视周围众人,大声喝道:“还有谁不服?”
他的目光就像一只无形大手,把那些与他对视的学子们的头按了下去,刚才那些看轻曹小宁的学子,此刻已然无地自容。
晏清亦露出微笑,打之前他虽相信曹小宁会赢,却也没料到会赢得这么简单。
看来自己要么几年不收徒,一收就收了个怪物啊。
……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若是人人倒吸凉气,绝对会把斗鱼台周边的空气吸成真空。
斗鱼台上,裘败余光瞥见众人目光后,死死攥紧手中剑柄,心中的那份无奈和绝望,渐渐被恨怒取代。
他能接受自己输,却不能接受自己输得这么简单灿惨烈,就像一只被碾压的蚂蚁。
于是失去理智的裘败,趁还没有真正的输,他做了个决定。
只见他不再压制境界,气息陡然攀升,顷刻间从筑基初期恢复成筑基中期。
一扫颓态的裘败人剑合一,宛如一道闪电横空,直刺曹小宁,剑气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剑气更似滔滔洪流,仿佛能将任何一切碾压而过。
台下晏清眉头一皱,高台上的座师学子也都变了脸色。
所有人都意识到,裘败这是不顾颜面地用筑基中期去碾压曹小宁,可谁也来不及阻止。
有人在心中唾骂裘败,有人在为曹小宁捏把冷汗,有人以为曹小宁定会后退闪避,唯独没有人觉得曹小宁会挺身而上。
但偏偏曹小宁就是迎了上去!
他一步跨出,身躯挤爆虚空,在身后留下一片真空地带,一些灰尘浮埃陡然静止。雷鸣爆响中,整个人同样化作一条长虹,直直撞上裘败璀璨无敌的剑光之中。
两股力量挤在一起,仿佛时间定格住一般,令所有围观者都心神一紧。
轰隆一声巨响!
一团巨大的白气炸开,笼罩住两人,劲风四溢,剑气乱窜,整个斗鱼台的阵法明灭不定起来。
两道身影各自从白气中跌飞出来,裘败稳稳落地,曹小宁亦飘然落地。
看见这一幕的每个人,无不瞪大眼睛,两人竟是平分秋色?
众人更是想起刚才曹小宁登阶时所说的话。
——任你什么修为。
此时此刻,就连刚才那些支持裘败的学子,心里都开始向着曹小宁,裘败这种输不起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樊小勇更是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台上,裘败根本顾不得周围的声讨,他才是最震惊的那个人,众人看起来,刚才那一击,他和曹小宁是平分秋色,可唯独他自己清楚,是他落入了下风。
筑基初期的曹小宁,无论真元的质与量,竟都比他这个筑基中期更强,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而就在这时,曹小宁缓缓分开剑鞘,举起羡鱼剑,视线沿着剑脊,从剑镡滑至剑尖,道:“玉流剑法,不是你这么用的。”
“我要出剑了。”
曹小宁看向裘败,道:“你准备好了吗?”
裘败眼神一凛,挥剑舞出一朵剑花。
曹小宁舞动羡鱼剑。
他手腕柔软无比,羡鱼剑跟着手腕转动,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一根根纤毫毕现。
曹小宁整个人仿佛变成一块玉石,向外绽放着绚烂光芒,而并不会给人刺目凌厉之感,而是中正平和,温润如玉,却又透着一股煌煌大气,且隐隐有鸣玉之声传出。
一股柔和却又强大的剑意,仿佛玉石融化成流,流淌在斗鱼台的每一寸空间,裘败手中的羡鱼剑,好似雀跃,又像是臣服,不停震颤,发出剑鸣。
所有围观者目瞪口呆,曹小宁才入院几天,竟已把玉流剑法练至这等境界?
一般学子纵是苦修十年,也领悟不到这份剑意。
裘败强压心神,更强行压制手中的羡鱼剑,执剑刺向曹小宁,他自知已经颜面尽失,便不在乎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当裘败快要接近曹小宁时,却发现虚空变得粘稠起来,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于曹小宁身前一丈处,完全停滞不前,仿佛被禁锢住一般。
然后,他的瞳孔之中,曹小宁一剑横挥。
没有多么惊人的威势,亦没有多么璀璨夺目的剑光,就像一股春风拂过,却又偏偏蕴含无法匹敌的力量,裘败整个人倒飞出去,身形上下翻飞,撞在斗鱼台阵法壁垒上,摔倒在地。
他的剑早已脱手飞空,旋转几圈后插落在裘败不远处,剑柄晃啊晃。
裘败输了,彻彻底底。
高楼上,邱立群解了斗鱼台阵法,拂袖离去,声音遥遥传来。
“此次比斗曹小宁胜,裘败,随我回道正亭!”
裘败踉跄起身,望着远处愤而离去的老师,感受着所有人的目光,眼神一片哀凉。
“听说你有个称号,叫同境无敌。”
曹小宁走过裘败身边,道:“今日你是输了,但你终究是筑基中期,而我只是筑基初期,所以…..”
曹小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还是同境无敌。”
轻轻的一拍。
简单的一句话。
却仿佛泰山压顶一般,将裘败的精气神压垮,明明还站着,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瘫在了地上。
曹小宁越过裘败,走下台阶。
阳光镀在他身上,宛如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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