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演奏完,没有鞠躬,没说话。
她细白的手提着小提琴,就像提着天鹅脖子似的,大步昴扬的进了后台。
司仪连忙上舞台夸了通,还请海曼点评。
时栖没理会外边的声音,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里,再看纸上的联系方式。
王欣冉。
名字不错,就是人傻了点。
时栖想了下,把纸放回琴盒。
她提着琴出去,被等在外边的傅珩截个正着。
傅珩拿走她的琴。“佳昌,帮夫人把琴收起来。”
“好的BOSS。”
时栖不愉的皱眉。“还要做什么?”
席佳昌笑着讲:“夫人,您每桌都得去敬酒,不然客人会觉得您不重视他们。”
“这是事实。”
“那个……我先去放琴!”
席佳昌找借口遛了。
傅珩向她伸手。“跳完第一支舞,就叫人送你回去。”
时栖看冷俊禁欲的男人,又看随着欢快音乐而结伴走向舞池的绅士名媛。
她挑帘,看回他深邃的眼睛。“真的?”
“嗯。”
“跳完后,我可真走了。”
“好。”
时栖搭上他的手。“我说真的。”
傅珩忍俊不禁。“我怕你不走,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这还真说不定。
她已经很烦躁了,再继续积压下去,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有了时间截止。
时栖拉着傅珩走向舞池。“事先说好,我不会跳。等会踩着你了,你自己找角落擦鞋去。”
傅珩看嘴上说着不会,但拉着他手一往无前的女孩。“一点都不会吗?”
“你等会就知道。”
不用等太久,一跳就知道。
傅珩在她短短两分钟,踩自己三次后,在她耳边讲:“不要勉强。”
时栖很自信的,仰着头瞧他。“就快找到节奏了。”
“真的吗?”
“保证不再踩你。”
后面倒确实没再踩脚,跳得也越来越流畅。
时栖搭着傅珩的手臂,在转身出去的时候,看了下周围跳舞或聊天的宾客。
那个十号病人,与一个老头说什么。
罗文博在跟傅老爷子说话。
时崇威与几个男人笑得开怀。
战修宇和戴皓坐在一起,他们似都心不在焉,没溶入到这场宴会中来。
而在时栖看他们时,别人也在看他们。
时永柠望着跳得越来越熟练的时栖,不禁讲:“她真厉害。”
时永檬也讲:“是啊。明明刚才她都不知道先动哪只脚。”
听到她的话,时永柠好奇。“檬檬,你怎么不去玩?”
时永檬看和温庭筠跳舞的宋浩泽,无奈的讲:“这宴会没几个我认识的。你要没受伤我还能拉你,现在都没人邀请我。”
“让玉泽陪你跳。”
“算了吧。”时永檬看越来越少话的宋玉泽。“我猜玉泽哥大概也没心情。”
宋玉泽似没听到他们的话,撑着脑袋痴迷的看优雅旋转的女孩。“她小提琴拉得真好。”
时永檬补充。“成绩也好。”
“昨天生物学工程全系,给她准备了结婚礼物。”
“还有打架也厉害。”
是啊。
感觉她什么都优秀,而自己……
就连考个试都那么艰难。
宋玉泽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看一个劲打击自己的时永檬。“你想跳舞吗?”
时永檬瞧了眼宋浩泽,想了想。“去吧。”
在不少人都去跳第一支舞时。
卢致鸿关了录音笔,回到刚才的位置,开始吃桌上他平时绝对舍不得破费的晚餐。
在他大快朵颐,仿佛真是来吃饭的。
坐他对面的女人忍不住问:“很饿吗?”
卢致鸿抽空看她,无奈讲:“我今晚大概得通宵。”
“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是位记者。”卢致鸿向她伸手。“卢致鸿,海城晚报的。”
女人跟他握手。“黄钰雲,基层民警。”
“黄警官啊,失敬失敬。”
“别这么叫,我现在是下班时间。”黄钰雲认真的讲:“有事千万别找我。”
卢致鸿笑着点头。“你怎么不去跳舞,单独坐这里?”
“我一个人来的。”
“是吗?我也一个人。”
黄钰雲好奇。“我听说婚礼不让报道,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说来也是巧合。”卢致鸿看舞池。“我是新娘邀请来的。”
“这么巧。”
“你也是?”
“嗯。你跟新娘熟吗?”
谈到这里,卢致鸿放下大龙虾,认真想了想。“我是发布会上,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才被她邀请的。你呢?”
黄钰雲笑了下。“把她传唤进警局的时候。”
“那我们两必须得喝一杯才行。”卢致鸿举杯。“来,黄警官……不对,黄小姐,敬缘份。”
“应该是敬那位奇怪的新娘。”
“行,都可以。”
卢致鸿跟她碰了杯,喝完酒,给她递名片。“有空常联……”
他的有空常联系还没说完,就听到哗啦一阵响,接着有人大喊大叫,音乐也停了下来。
最靠近家主的那桌,有人摔倒了。
卢致鸿和黄钰雲一个记者一个警察,反射性就冲上去。
是太华投资的董事长,吴厚君。
傅守渚本好好的跟他聊天,突然见他跌倒就笑着讲:“吴先生,你这酒量不行啊。”
吴厚君捂着胸口,掩饰尴尬的笑着讲:“人老了,没办法。”
赶过来的吴志明紧张问:“爸,你没事吗?”
爸?
时栖望着那个十号病人,又看唇色渐渐泛白的吴厚君,想这傅珩公司的事,看来没那么好解决了。
傅珩看脸色不对的吴厚群。“吴董,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吴厚君摇头。“没事。小问题。你们继续,别因为我扫兴了。”
吴志明有些着急,看周围都是人,就小声讲:“爸,我送你去房间休息。”
“不用不用,都说是小事了。”
“你听我的……爸!”
吴厚君忽然再次摔倒,连吴志明都没扶住。
这一次,动静大到战修宇和戴皓都过去了。
傅守渚看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吴厚君,对傅珩讲:“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我就是。”
戴皓挤进人群,放平呼吸急促的老人,手掌按在他胸口,同时看他儿子。“你爸是不是有心脏病?”
吴志明连连点头。“对对,医生,现在怎么办?”
“他的药呢?”
“药,药忘记带了。”
这种药应该是随身带的,怎么能忘记?
戴皓顾不得责怪,直接讲:“别叫救护车了,马上送医院。”
“等一下。”李清清一边喊一边翻表姐的包,找到小瓶子就讲:“我这有缓解的药!”
她匆匆倒了颗药,挤进人群,把药给戴皓。
戴皓看白色的药片,又看李清清。
李清清催他。“没骗你。我看他都快喘不上气了,你快喂他吃!”
吴厚君脸色确实越来越难看了。
戴皓叫人倒杯清水来,给病人喂下药。
吃下药的吴厚君,很快就没那么抖了。
吴志明正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到门口。他见父亲脸色好转就问:“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厚君缓了缓,捂着胸口看他们。“好多了。”
戴皓确认的摸他趋近平缓的心跳,又给他把脉。“确实是好了许多。建议还是去医院做下检查。”
李清清神色得意的讲:“用不着那么麻烦啦,这药专治心脏病的。”
“这么快见效。请问,这是什么药?”
在她要说的时候,罗韵诗一把将她拽出人群。“就是普通的心脏药,大概是吴董刚好受用。”
戴皓有点疑惑,但还是点头。
这时傅老爷子过来,关怀的问:“厚君,真没事吗?”
吴厚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他笑着摆手。“老爷子,我没事。大家继续啊,今天是傅家的大好日子,可千万别因为我受影响。”
傅老爷子见他面色红润,点点头。
这时音乐继续,大家聊天的聊天、跳舞的跳舞、吃饭的吃饭。
一切看似恢复如常,仿佛没被刚才的插曲打断。
战修宇望着笑呵呵的吴厚君,余光看到转身走掉时栖。
转念想到什么,大步追上去,抓住她手腕,就将人拉进旁边的休息室。
他将人推进房间,用力关上门,便低声质问:“是不是你做的?”
时栖抬帘,冷漠的瞧着气势汹汹的男人。“你在说什么?”
“你别给我装!”战修宇捏着眉,脸色从未有过的冷酷严肃。“从你给我请柬起,我就在想,你想要做什么。”
“你跟傅珩跳舞时,我就一直看着你,看你一举一动,差点就以为你真只是单纯的想我来!”
时栖没说话。
战修宇看没有任何反应的女孩,愤愤的指着她。“还不承认是吗?你邀了戴皓、卢致鸿和黄钰雲。一个医生、一个记者、一个刚毕竟满怀热忱的警察,还有我!”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诱使有心脏病的吴厚君发病,给他服用E7。
黄钰雲发现疑端,会把伍文德的异常死因继续查下去。
卢致鸿能把今晚的事,写的精彩纷呈。
等到把事情扩散大,真正的E7最终就会浮出水面。
战修宇深吸口气,冷静的问她:“你哪来的药?”
时栖面无表情。“没有。”
“那你!你怎么确保吴厚君会没事?”
“戴皓在。”
她还带了那半片E7,如果没有李清清这个缓助,以那半片的药效,足够救吴厚君。
这件事,在她看到傅珩那份婚礼名单时,就开始策划的。而今晚的一切,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清清这个意外之喜。
她有药,就知道那药的来源。
战修宇看她眉梢漠然,一片坦荡。“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给了你时间。”时栖平静的望着他。“今天是截止日期,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十五年前的事了,证据和线索全断,你又想不起来,不可能那么快出结果。”
“所以我来。”
“……你这么肯定,何权达与伍文德的死,跟你有关是吗?”
“是。”
战修宇气得冷静了一阵,才沉声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是我的事。”时栖走向门。“你可以退出了。”
真是……
够无情的!
战修宇叫住她。“那个新警察帮不了你。”
时栖停住看他。“战修宇,她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什么不懂,才不会瞻前顾后。”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会害死她!”
时栖顿了下,便头也没回的走了。
战修宇深吸了口气,扶额。
就不该让她来。
就不该让她来海城!
戴皓敲门。“我要走了。”他说完看不对劲的战修宇。“来跟你打声招呼,不跟我说再见吗?”
战修宇冷沉看他,大步走了。
他什么没说,还怒气冲冲的,一看就是跟人吵架了。
戴皓没在意,也离开宴会,在去机场的路上给时栖发信息。
当战修宇出现时栖的婚礼上,他就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现他们还不欢而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跟他们不熟,国外也有事情在等着他。
他发信息时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多说。
同样在回去路上的时栖,看到戴皓的信息,放下手机,没有回个一路平安。
聚或散,对她来说区别不大,没什么值得伤感的。
时栖靠在坐位上,看旁边的琴盒,细白的手指轻扣着深色的盒面。
林风音乐厅那次,应该是和傅珩的第三次见面。
那个时候,一个不想结婚,一个根本没考虑过结婚这事。
谁知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不仅领证,还办婚礼了。
时栖对自己这个婚礼,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感觉像是自己的,又感觉像是别人的。
但不管是谁的,作为参与者,她都挺累的。
她一路无言,回到水溪洗漱完,在二楼的水池边来回走。
远处山峦起伏,夜风柔和,安静得非常适合整理思绪。
战修宇那句,自己可能害死黄钰雲的话,一直萦绕她脑海。
会是什么,让自己害死她?就因为调查伍文德案件吗?
还是他知道什么。
这就是他不愿意调查E7的事?
他做为特殊部门负责人,他在怕什么?
时栖沿着泳池边,一步一步走。
或者……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自己刚来海城时,他说那件事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并决定重启调查。
时栖猛然停下,细想那天在他们办公室看到的信息。
墙壁上泛黄的海鸥岛照片、桌上老旧的报纸、那个盖着保密章的文件袋,以及明显不悦的战修宇。
他是怕自己发现什么吗?
时栖看被风吹皱的水面,以及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如果是这样,或许重启E7这条线索是对。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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