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泗水河畔,大股的官军,漫野逃串。
“不许退!不许退!”总督丁启睿,站在大纛旗下,挥舞着宝剑,大声怒吼,却制止不住漫野而逃的官军。
这时,贼军中一员大将,骑马冲到中军之前,大刀挥舞,人头滚滚,忽然瞧见山坡上的丁启睿,顿时冷哼一声,拔马冲杀过来。
正大声喝止败军的丁启睿,看见一张面孔狰狞,眼神犀利的闯将,恶狠狠地冲过来,惊得身子一晃,后退半步。
一群家丁拥上来,不由分说,将丁启睿扶上战马,猛抽马臀,“督宪快走!”
几名家丁拔马簇拥着丁启睿慌忙逃串,他们刚走,那闯将已经杀到,剩下的家丁忙一拥而上,舍命抵挡,但是却只是稍微阻碍那闯将的速度而已。
这闯将勇猛异常,正是闯军第一猛将刘宗敏,他大刀舞得如风扇一般,靠近的官军接连被砍掉脑袋,剩下的一哄而散。
眨眼间,刘宗敏就冲上山坡,他浑身上下,连待着战马撒满官军的鲜血。
十二月底,天气严寒,血溅在身上,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简直如杀神一般。
这时,丁启睿已经跑了,可总督大纛旗还在,刘宗敏一刀斩断旗杆,大纛倒地,他打马上前,用大关刀挑起落地的大旗,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大股的闯军冲上高坡,看见刘宗敏挑着大旗大笑,众闯军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洛阳被困,丁启睿害怕背上坐失亲藩的最名,硬着头皮去救洛阳,结果还没靠近虎牢关,就被闯军大将刘宗敏杀得片甲不留。
这时,丁启睿一路奔逃,来到郑州之西的京水河边。
丁启睿翻身下马,看见三万官军,只剩下十余骑,跟在身边,悲从心来。
他忽然拔剑,架在脖子上就要自刎,部将见此,连忙夺了宝剑,痛哭流涕,“督宪使不得啊!”
丁启睿宝剑被夺,又要去投京水,“本官深受陛下信任,却不能为陛下分忧,今丧师辱国,只有一死了!”
“督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督宪走了,河南怎么办啊!”部将抱住他的腰,死死不放。
“谁都不许拦我,今天我必须一死以谢天下!”丁启睿大声喊着,脚步却没动。
这时,一群家丁劝了一阵,忽然有人道:“督宪,京水早结冰了!”
丁启睿挣扎的动作一僵,空气一下安静,大雪直下,气氛不太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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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官军在荥阳大败,闯军骑兵在后猛追,一部分跟着丁启睿向开封方向逃串,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闯军马队,向东跑的官军,不是被闯军砍死,就是被闯军俘虏,并很快成为闯军的一员。
还有聪明一些的,战败之初,就往南北两侧逃串。
这两个方向,闯军追兵较少,以他们多年的经验来看,比较容易逃脱。
此时,在荥阳之南,密县之北的大周山北麓,一片白雪皑皑之中,数十名败军,在一名百户的带领下,向南逃串,准备避开闯军追兵,绕道返回开封。
为首百户是个老油条,名叫张万坤,领着属下在雪地中跋涉。
“百户,俺们这是逃出来了吧?”总旗黄斌气喘吁吁道。
张万坤目光深邃,边走边道:“放心,俺吃了几十次败仗,没人比俺更懂逃跑!”
总旗长叹一声,“唉,俺也快吃十次败仗了!”
“谁他娘的要跟你说这个!”张万坤骂了一句,又感慨道:“说起来,除了当年跟着孙抚军打过胜仗,老子两年没打过胜仗了。”
黄斌也叹气道:“这贼寇真是杀之不尽,当初明明都剿没了,一年功夫,又拉出几十万人~”
周围北风呼号,掩盖了许多人刻意压制的呼吸声,而情绪低落的张万坤,并没有察觉。
一行人边走边唉声叹气,并非担心朝廷,只是关心他们自己的命运,而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一声大喝,“都别动!”
四周的雪地里,忽然站起来近百个身影,俱是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身上罩着白斗篷的赤备军。
他们在雪地里潜伏多时,猛然站起来,在雪地上留下近百个黑洞。
“俺日!这里还有伏兵!”最懂逃跑的张百户,震惊了。
这时一名官军,刚要拔刀,“嗖”的一箭射来,将其射翻在地。
刘启手持弓箭,站出来大喝道:“谁都别动!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加入赤备军,为军政府效力,要么去死!”
张万坤咽下一口唾沫,这哪里是两个选择,他忙道:“我是官军百户张万坤,我愿意加入赤备军!”
刘启见此微笑挥手,“好!带着弟兄们去吃热馍,喝肉汤吧!”
当下便有赤备军,收缴了这伙官军的兵器,然后把他们带入赤备军在大周山内的一个营地。
刚进入营地,张万坤便发现,营地里居然已经有了不少官军,正吧唧吧唧的吃着东西。
这让张万坤有些惊讶,明白赤备军显然是有意抓捕他们这些败军,偷偷占着闯军和朝廷的便宜。
高欢一直关注着,闯军和官军围绕着洛阳展开的争斗,得知丁启睿将与闯军在荥阳交战,便早早派遣刘启,去抓捕官军和闯军俘虏。
李自成能够壮大,除了流民自身经过战斗,不断进步之外,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大批官军,倒戈成为闯军的一员。
因此,高欢自然不会放过,抓捕官军,增强自身实力的机会。
······
丁启睿一路,逃回开封,三万官军只剩下几十人,令开封城内一阵慌乱。
河南官军本就不多,这次又送掉三万人,兵力便加捉襟见肘,以无扑灭李自城的可能,就是自保也成问题。
这时,在总督府邸,丁启睿阴沉着脸,他解围失败,洛阳必陷,以当今圣上的性子,他这个总督多半做不成了。
高名衡起初就不赞成出兵,现在耗费钱粮不说,还葬送三万兵马,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不过事已至此,高名衡也不再多说,而是沉声道:“督宪,而今官军又败,兵力捉襟见肘,下官以为,要维持河南局面,只能以贼制贼!”
丁启睿皱眉道:“你是说登封赤贼!”
高名衡道:“不只是赤贼,还有小袁营,都可以尝试招抚,让他们牵制闯贼!”
“高中丞可知道其中风险?”丁启睿沉声道。
他其实早起了招抚之心,不然也不会,留高有才和高镰一命,只是贼寇反复无常,一旦招后复叛,那么他就可能像熊文灿一样掉脑袋。
高名衡看着丁启睿道:“总宪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丁启睿沉默不语,半晌呼出一口浊气,“本官知道该怎么办了!”
······
几日后,北京。
大明朝崇祯皇帝,收到了丁启睿的奏疏,展开一看,脸上顿时大怒,只见奏疏上写着,“臣于荥阳与闯贼战,军大败,臣欲自刎,为部将所阻,又欲投河,河已结冰。无奈只能苟全性命,退保开封。”
崇祯皇帝愤怒的将奏疏投在地上,“贪生怕死,真想自裁,朕不信他死不成!朕要派遣锦衣卫,拿他入京受审问罪!”
大殿上,几位大臣低头垂手,眼睛看着脚尖,都是沉默不语。
这时崇祯皇帝,发泄完愤怒,目光看向一人,沉声道:“侯部堂,你是河南人,了解河南情况,朕欲以你代替丁启睿,出任五省总督,剿灭闯贼,你可愿意!”
看着脚尖的侯恂,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河南那个地方,现在是谁去谁死,他噗通一下跪地,“陛下,臣也想为陛下分忧,奈何臣不知兵事啊!”
崇祯皱起眉头,又看向殿上其它几人,目光落在兵部尚书陈新甲身上,陈新甲没等崇祯开口,便下噗通跪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丁启睿上任不到半年,要是换掉,新到任的总督要重新了解情况,又需要时间。如今河南贼势如火,臣以为不宜换帅。丁启睿奏疏中,已经提出以贼制贼,重募官军等多条方略,臣以为不如让丁启睿试一试,令其戴罪立功,或许能够稳住河南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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