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敌船上,一个倭人突然指着楼船上的贾平安喊道:“刚才那人是贾平安!”
啥?
众人不解。
军士跺脚,“贾平安刚才下了云梯救人!”
早知道全军压上去也要弄死贾平安啊!倭将把肠子都悔青了,不禁仰天长啸……
“什么?贾平安差点被擒?”
消息传到了后面,朴市田来津和阿倍比罗夫不禁愕然。
“先前有唐将落在了咱们的船上,贾平安竟然下船来救,可惜没能擒住他。”
朴市田来津捂额,“若是生擒了贾平安,此战必胜!”
“看!”
阿倍比罗夫指着那艘楼船说道:“贾平安竟然不指挥,而是带着人厮杀。”
“这是机会!”
朴市田来津大喜。
“有援军来了。”
众人回头,就见一支船队已经到了身后。
阿倍比罗夫说道:“是庐原君!”
庐原君是倭国名将,此次在国中征调军队前来增援中大兄王子,可没想到中大兄王子已经准备跑路了。
见到庐原君后,中大兄王子大喜过望,当即令他前来增援。
“快!”
庐原君身材矮小,此刻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战场,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敌军援军来了。”
贾平安浑身浴血,趁着敌军进攻的间歇后退歇息。
“武阳公,敌军来了援军。”
贾平安抬头,眸色微冷,“这里就那么些水面,他们就算是来了万余船只也施展不开。”
这也是刘仁轨坚持不出去的原因。
“左翼,让庐原君去左翼。”
阿倍比罗夫大声喊道。
朴市田来津大怒,“左翼乃是你的麾下,上百艘船难道还要增援?看看我的右翼已经岌岌可危了。让庐原君去右翼。”
阿倍比罗夫冷冷的道:“看看他听谁的?”
命令传到了庐原君那里,他毫不犹豫的道:“我军去左翼。”
看到援军往左翼去了,阿倍比罗夫不禁放声大笑。
朴市田来津冷哼一声,眼中多了阴郁。
唐军右翼船队顿时压力倍增。
“敌军增援上来了。”
刘仁轨看到了。
贾平安同样也看到了。
唐军的右翼相当于承担了敌军主力的攻击。
敌军蜂拥而上,战船上刀光剑影,箭矢在船只上空来回飞舞,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一艘海鹘上,倭军上的越来越多,而唐军被压缩到了船尾,岌岌可危。
“靠过去!”
一艘蒙冲从侧面飞快的顺流而下。
左侧便是那艘岌岌可危的海鹘,紧靠着的是几艘倭国战船。
蒙冲上,将领站在船头喊道,“准备……往左!”
蒙冲是靠两侧的划桨来驱动,闻令后,右侧的船桨停下,左侧的船桨猛地加速。
“快!”
那些桨手赤果着上半身,猛地发力,身上,特别是手臂上的肌肉猛地贲张。
蒙冲猛地往左转向,一下就靠在了敌船侧面。
“上!”
那些唐军从船舱里钻出来,拿着弓箭拼命的往敌船上射去,还有人拿着长枪和横刀跳了过去,随即船上一片血雨腥风。
海鹘上的倭人发现事情不对……
“我们的船没了。”
一艘楼船靠的过来,一拍杆拍在甲板上。
呯!
哪怕没怎么使力,可船上的倭人却被拍成了肉饼。
可怖啊!
敌将喊道:“夺了这艘船。”
如今他们无路可退,唯一的办法就是拼死一搏,把这艘海鹘给抢到手。
“上!”
楼船上的唐军开始往下跳。
一个军士跳的时机不对,楼船晃荡了一下,他竟然掉到了两艘船的中间。
船只再次靠在一起,鲜血在海面上不断缓缓冒出来,就像是一幅画。
可其他人却毫不畏惧的往下跳。
“这便是我大唐男儿!”
贾平安握紧手中刀,目光扫过战场。
此刻敌军猛攻唐军的右翼,就像是蚂蚁般的在攀爬。
左翼还算是平稳,中路在僵持……
一味被动挨打不行,左翼该反击了。用反击来牵制敌军的左翼,制造战机。
他看了一眼刘仁轨。
老刘若是不能及时作出应对……
那他将会把指挥权拿回来。
“好!”
右翼的那艘海鹘上的唐军发动了反击,结阵一步步的把倭人逼退,加之楼船上增援的唐军,他们从船头和船尾夹击,倭人溃败。
一个个倭人跳进了海中,随即疯狂往自家阵营中游。
刘仁轨看到了右翼的危机,他毫不犹豫的道:“左翼突击。”
旗帜舞动,左翼号角长鸣。
“进攻!”
唐军左翼发动了反击。
各种武器倾泻出来。
关键时刻……
“火药包!”
那些唐军站在甲板上点燃了火药包,随即奋力扔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
火药包横扫敌船的甲板,那些侥幸毫发无伤的倭人透过硝烟看到箭矢飞了过来。
左翼这一下打的太猛了,敌军的右翼竟然有崩溃的迹象。
“支援右翼!”
阿倍比罗夫下令,“快去!”
他的麾下往右翼去了。
“你这个蠢货。”朴市田来津骂道:“中路的唐军实力最为强劲,你还敢削弱中路的兵力……”
“别担心!”阿倍比罗夫淡淡的道:“怕什么?难道他们的中路还敢冲出来?”
朴市田来津喊道:“唐军的防御太过坚韧,我们要想取胜,当摒弃各个击破的法子,我以为……让庐原君来中路!左翼不管,咱们从中路突破……”
不等阿倍比罗夫点头,命令就下达了。
庐原君:“……”
你们特娘这是要干啥?
但此刻他只有听令的份。
敌军重兵猬集在中路,疯狂发动了突击。
怎么办?
众人看着刘仁轨。
刘仁轨回头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靠在船舱上,咧嘴一笑,脸上干结的血痂扑簌簌的往下掉。
他冲着刘仁轨竖起大拇指。
刘仁轨深吸一口气,“中路后撤。”
“什么?”
众人不解,“为何后撤?”
“动起来!”
刘仁轨冷着脸。
“后撤!后撤!”
中路开始后撤。
“唐军中路顶不住了!”朴市田来津狂喜,“快,全军进攻!”
倭军船队紧追不舍。
随之船队就从中路凸出。
刘仁轨在盯着左右……
“两翼夹击!”
就在此刻,倭军主力已经跟着中路撤退的唐军船队深深陷了进来,左右两翼的唐军船只竟然成了包围之势。
“这是一个包围圈!”
中路撤退,战场上就出现了一个凹槽。倭军填补了这个凹槽,两侧的唐军一夹……
“中路停止后撤!”
就在刚才,中路一艘海鹘被敌军被淹没了,但刘仁轨神色平静。
他冷静的近乎于冷血。
中路船队停住。
此刻,一个完美的包围圈就出现了。
阿倍比罗夫嚎叫道:“唐军从两侧夹击上来了,快,后撤!”
朴市田来津冷冷的道:“坚持住,只要能击破中路的唐军,两翼损失多少都能接受。大军征伐,伤亡算的了什么!”
阿倍比罗夫恼火的道:“你这是一意孤行。来人,让咱们的人去两翼增援。”
“你敢!”
朴市田来津拔出长刀,目光冰冷。
阿倍比罗夫深吸一口气,“我此刻不与你计较,且等见到殿下时咱们再分辨。”
朴市田来津冷笑道:“懦夫!”
此刻倭军战船数百艘紧紧地靠在一起……
刘仁轨淡淡的道:“包围圈好了,火攻!”
两侧的战船弩箭不断发射,同时有人把火油一坛一坛的用投石机投射出去。
呯!
坛子在甲板上碎裂,火油流淌的到处都是。
“火箭!”
数百箭手张弓搭箭。
“放箭!”
火箭落在甲板上,轰的一声,火焰便冲天而起。
整艘船都被火焰给包围了,甲板上的倭人到处乱跑,惨叫声不绝于耳。
倭军战船猬集一处,火焰不断蔓延,一艘接着一艘……
“火油!”
一艘蒙冲胆大包天,竟然冲到了敌军阵营中,随即把火油往四面倾撒。
“点火!”
火焰一起,将领骂道:“竟然把咱们围住了。”
被火焰围住的蒙冲开始加速,撞开了一艘船后,冲出了圈子,竟然毫发无损。
——蒙冲上都用牛皮包裹,火不能侵。
将领回身看着自己制造的惨状,喊道:“兄弟们,可敢跟随我一路杀进去?”
那些将士振臂高呼,“万胜!”
“冲,一路冲过去!”
倭军已经乱了。
“唐军火攻,快些散开!”
朴市田来津大喊大叫。
阿倍比罗夫看着前方的惨状骂道:“这便是你的主意,咱们的船只此刻紧紧挨在一起,一转头就会相撞。”
呯!
呯!
无数倭船惶然转向,准备脱离这片火海。可他们刚一转向就撞到了别的船,随即又被其它船撞上……
“乱了!”
庐原君破口大骂,“朴市田来津这个蠢货葬送了我们,掉头,撞出去。”
他的麾下一开始掉头,顿时局面就更乱了。
整个入海口都在燃烧。
无数个火头汇集在一起,竟然冲天而起。
那些倭人跳入水中,随即就被活活的烧死。
“这是地狱!”
那些夺路而逃的船只,特别是庐原君的麾下船只,许多都是带着火焰撞了出去。随即……后续的船只正在掉头,准备远离这里,可没想到却被这些火船给撞上了。
“完了!”
朴市田来津茫然看着这一幕,“完了!我们完了!”
阿倍比罗夫喊道:“撤退,我们撤退!”
可往哪里撤?
他们的坐舟最为高大,一路往外撞去。
朴市田来津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船头上,突然揉揉眼睛……
前方竟然是唐军的一艘蒙冲……
我眼花了吗?
蒙冲在躲避大船,朴市田来津猛地跳了下去。
呯!
他落在了蒙冲之上,几个唐军呆呆的看着他。
“他这是主动来降?”
“大概是吧,可此战……武阳公好像依旧没说能招降。”
朴市田来津怒吼道:“我乃大将朴市……”
将领不耐烦的道:“武阳公没说要俘虏,弄死他。”
咻!
一支箭矢飞来,朴市田来津中箭落水。他的身上披着甲衣,一落水就往下面沉,水面上冒起一串水泡,随即平静。
“出击!”
刘仁轨拔出横刀喊道:“全军出击!”
所有人凛然听令。
贾平安就坐在后面的甲板上,李敬业这个棒槌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坛子酒水,两兄弟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刘仁轨干的不错。”
贾平安很得意。
因为他‘为大唐发掘了一个将才’。
李敬业点头,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惬意的道:“刘仁轨冷酷的有些像是阿翁,为了胜利什么都能干。”
李勣也是一个冷酷到了极点的统帅,什么手段都不在乎。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贾平安并不准备去改变。
一旦将领束手束脚的,那就不用打了,直接投降了事。
船震动了一下,像是碾压到了什么东西,轻轻的往上浮起一点,随即落下。
贾平安仰头喝酒,被这一下灌了一大口。他把酒坛子放下,喷了一口酒出来。
“兄长。”
李敬业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
“从小阿耶就在外面为官,阿翁也经常出去厮杀,我就在府中读书操练……”
贾平安靠在船舱上,闭上了眼睛。
这娃若是一切依旧按照历史走,会被人怂恿着起兵造反……他的个人武力值强大,可指挥作战,说句真心话,不成!
他只适合作为一把尖刀,带着一群悍卒冲杀在前,撕开敌军的防守。
就像是坦克。
一往无前才是他的强项,玩造反那是自寻死路。
骆宾王的檄文堪称是文采出众,但一篇檄文就把李敬业这个棒槌给顶在了最前面……
那些李唐宗室,皇子皇孙,以及那些权贵世家,那些重臣大将……大伙儿都不吭声,就看着李敬业这个铁憨憨在鼓捣,结果把自己给鼓捣没了。
李敬业的眼中多了水光,“阿耶想对我好,可却在外面。阿翁对我也好,可却没兄长亲切。那时……那时我就想着拼死多弄死些倭人,没想过能活。”
贾平安猛地想到一件事,李敬业的老爹好像早逝,于是李勣去后,这个棒槌就直接袭了英国公的爵位。
“可你却下来了。”
李敬业低下头,“兄长你可知晓,当你扔过陌刀时,我脑子里都懵了,想着……这是为何?”
这个棒槌!
李敬业吸吸鼻子,“那时候我就在想着……原来兄长能为我赴死……”
前方,船队顺着两侧开始追击。
一路过去都是火海。
海水仿佛都在燃烧着,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尸骸和杂物。
贾平安看到一个倭人在海面上拼命的踩水,冲着楼船大声叫喊,竟然是求救的意思。
他神色平静,就像是看着一只蚂蚁落水。
一路冲出了出海口,视线骤然开阔。
幸存的倭军战船发动了进攻。
“用火攻!”
此刻唐军已经占据了主动权,刘仁轨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进攻。
唐军船上的火器多种多样,贾平安还看到了一种火油罐子,点燃布条后,就甩着圈把罐子扔出去。
弩箭不断平射,横扫敌军的甲板,随后再抬高冲着后面的敌船采取覆盖式的射击方式。
“放箭!”
弩箭一个覆盖,敌船上就成了森林。
半个时辰后,敌军溃败。
“追击!”
双方一逃一追,落后的敌船被一一围剿。
“那是敌军大将。”一个军士指着倭将喊道。
一个倭将正在甲板上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冲着唐军战船挥刀。
这更像是唐吉坷德对风车发动进攻。
众人习惯性的道:“弄死他!”
武阳公不要俘虏……
贾平安看着前方跑的稀稀拉拉的敌船,知晓这一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活捉他!”
李敬业诧异的看着他,“兄长,你怎地变了?”
贾平安:“……”
“老子得问问话,问问中大兄王子后续是什么打算,若是不肯走,便去犁庭扫穴。”
一艘战船冲了过去,用弩箭把负隅顽抗的敌军干掉,随即登船。
“我是大将庐原君!”
庐原君不断的后退。
一个弩手把弩弓对准了他的脚。
呯!
庐原君跪地,痛苦的惨叫起来。
“弄上来。”
庐原君被吊篮给弄了上来。
“跪下!”
庐原君的弩箭被拔掉,也没人处理他脚上的伤口,逼着他跪在了贾平安的身前。
“中大兄王子和天皇等人在何处?”
贾平安此刻浑身是血痂,看不清本来面目。
庐原君抬头,“你是谁?”
李敬业骂道:“我兄长便是贾平安。”
庐原君身体一震,骇然道:“你便是一把火烧死了十万联军的贾平安?”
贾平安微微颔首。
庐原君呼吸急促,随即颓然低头。
倭国的史书上写着这一战关于他的内容:大日本国之救将庐原君臣,率健儿万余,正当越海而至。
可今日一战,他的麾下几乎全军覆没……
什么健儿,都化为了水鬼。
庐原君抬头,“你休想!”
贾平安微笑道:“是个硬骨头。不过我随行人员中有善于用刑的人,你确定要试试?”
杨大树出现在了贾平安的身后,还带着两个百骑。
庐原君昂首道:“我深受殿下恩宠,宁死也不会屈服。”
贾平安摆摆手,“别弄死就行,罢了,弄死也无事。”
除非是中大兄王子或是什么女天皇,否则贾平安对俘虏没兴趣。
晚些惨叫声从船舱里传了出来。
不过是五分钟,里面就结束了。
被拖出来的庐原君面色惨白,下身光溜溜的,大腿那里一道道的伤口,此刻正在流血。
“说话!”
贾平安没了耐心。
庐原君说道:“殿下正在等候消息……那些钱财都被装在船上,若是获胜就回来,若是失败……就回去。”
一条敏感的野狗!
贾平安再问道:“此次倭国死伤惨重,国中可还有余力再战?”
原来大唐也忌惮倭国吗?
庐原君的精神一振,“有。”
“那就好。”
贾平安微笑道:“我就希望你等有再战之心。否则……下次倭国人看到遮天蔽日的船队时,我担心他们会跪了,那多没意思?”
庐原君尖叫道:“倭国这般贫弱,大唐还要进攻吗?”
“那里就算是一片荒漠,我也得亲自上去看看。”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一抹寒芒。
“万胜!”
不知何时起,周围都是欢呼声。
贾平安缓缓走到了前方,刘仁轨拱手,“幸不辱命。”
“干得好!”
四周的将士都在高举着兵器欢呼。
庐原君看着那一张张脸,发现都是自豪之色。
“这个大唐……倭国不该出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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