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半人马号完了。”
卡雷尔·多尔曼听到了瞭望手的汇报,事实上不用瞭望手汇报,战舰上的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轰……轰轰……”
半人马号周围海面上现在还腾起着一股股水花呢。
可半人马号却连规避动作都不做,只保持着原航线向前。这不是因为半人马毫无畏惧,或者说得到了神灵保佑,万弹不伤,以至于连规避动作都懒得作了。而是因为他们刚刚发来信号,半人马号的船舵卡死了。
18世纪以前是舵手操作附在舵杆上之横舵柄,在恶劣天气下,有时需4人才能顶住舵的压力,而且当舵手观测船上风帆时,视线被上面的一层尾楼甲板挡住了,这就使其难以有效地操舵。虽然后来这一缺陷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垂直的、附加在舵上并可使舵转动的垂直舵柄所克服,但垂直舵柄的机构只能使舵转动不超过5°左右,远远不能适应海上船舶操纵的需要。而到了本世纪初,舵轮的出现,在设计上极大的改进了这一不便,把舵轮置于后甲板船楼端之前部,用舵轮带动滑**纵船舵,故舵手可连续观察船上的风帆,便于操船,而且在操舵时,比垂直舵柄要省力得多。
但一旦船舵出现了问题,那也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了。
机械虽然赋予了某项事物极大的便利,可越是机械化就也越容易出故障。而且一旦故障出来了就很难短期内解决它。
半人马号还能怎么办?
船长直接向卡雷尔·多尔曼发出了‘诀别电’,打算凭自己的所能,尽可能的给敌人以杀伤。
但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两艘小红单船迅速的插到了半人马号的船艉,船上的荷兰水手急的直跳,却也阻止不了两艘敌船的驶进。
所以在一通炙热弹被打出去,大量的水手从半人马号跳了下去。
而更加倒霉的是,半人马号在遭受炙热弹的炮击之后,船艏位置突然爆出了一团炙热的火光,整个半人马号都“跳”了起来。刚才的炙热弹竟然引发船上药粉的殉爆,那巨大的爆炸力足够破坏整个木壳船体。
巨大的殉爆威力让半人马号的整个船艏似乎都消失了。
尽管船上还有一些尽职尽责的损管水手,尽管这些水手也都尽最大努力的去抢救补漏了,但仍然无法阻止大量海水灌入。
仅仅两分钟不到的功夫,半人马号就龙骨折断,断成两截,整个沉入大海。
荷兰人的操炮水准可能比不上英国人,但比之赵家船队的炮手那就真心不错了,海战打到现在这个时候,三艘荷兰战舰折了一艘,两外两艘也都伤痕累累,但他们也给赵家船队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尤其是那艘四级战舰。
这不是单纯的炮多炮少的问题,更是炮大炮小的问题。
红单船也好,单桅纵帆军舰也好,都是小型船只,载炮自然只能是轻炮。
赵亮手里倒是有18磅炮,甚至还有24磅炮和32磅炮,但红单船的船体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只能是少量的12磅炮配合着9磅炮和更小的6磅炮混杂。
看似二三十门火炮,也不算少了,但那六磅小炮连四级战舰的船壁都难打穿。
而四级战舰上的火炮呢?
那是以24磅炮和18磅炮为主,只有靠近船艏船艉部分才是轻型的9磅炮。
你一炮我一炮,可两边的杀伤力真心不在一个等级上。
正面硬怼,四级战舰一轮射击都能重创一艘大红单船,你跟它怼,自然要付出代价的。
赵家也就是以多欺少,还专门爱去掏裆,甚至是顶着旁边的两艘小船的轰击也坚持去掏裆,这才搞得四级战船元气大伤。
看着半人马号的惨样,两艘荷兰战舰上,哪怕再怎么勇敢无畏的水手也都颤栗起来。
因为这个时代里,火炮打的都是铁弹,而不是高爆弹。海战中纯粹依靠火炮轰击把敌舰炸沉的战例其实不多。否则大部分海上战斗要么是靠短兵相接,打接舷战解决,要么就是对轰一天不分胜负,各自回家。
这种引爆了对方的药粉桶的事情真心很小很小。
“上校,我们是否……”
这艘四级战舰才是被中国人捅后门捅的最严重的战舰,如果一个运气不好,他们的药粉桶也被引爆了,那大家可就有死无生了。
而赵家这边,看着一艘荷兰战舰在殉爆中很快沉没了,不知道多少人心气一盛,只把火辣辣的目光看向那艘四级战舰呢。
一次不成功没事儿,只要试的多,总有能成功的时候。
卡雷尔·多尔曼知道大副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半人马号的惨样肯定深深的刺激到了所有人,他们也怕自己脚下的战舰重蹈了半人马号的命运。
所以,大家都想要‘转进’了。
“但那边还有我们的商船?”多尔曼看着大副说话,他不能不管那些商船不是?
“上校,那群混蛋他们投降了,四艘船只都挂起了可耻的白旗。这群该死的猪猡,我们这么拼命的去救援他们,还付出了半人马号作为代价,他们竟然可耻的投降了,投降给了中国人?”
航海长跑了过来,看起了自己一番精彩的表演。
“你说什么?他们全都投降了?”
多尔曼都要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了,他嘴角都要绷不住了。
不行,自己不能笑场。我现在必须严肃,必须愤怒!
多尔曼狠狠地握紧自己的拳头,指甲盖都掐入了肉里头。
“是的,上校。那群懦夫他们全都投降了,真是一群可耻的人。”
航海长双眼里绽放着耀眼的光,那是对生命的渴望。
天知道历经了数次被“掏裆”之后,再看到半人马号的悲催下场之后,他有多么希望自己能立马从这场该死的战争中离开。
“撤退,挂出信号旗,让我们脱离战斗。中国人用优势兵力卑鄙的伏击了我们,半人马号英雄的战到最后,还有那四艘商船,虽然他们投降了,但他们也是荷兰人。这笔血债我们会铭记在心,等回到巴达维亚,等我们的战舰全都来到了,我们再来跟中国人算账,尼德兰人的鲜血不能白流,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多尔曼再慷慨陈词也不能遮掩荷兰人失败的事实,阿都拉曼的命运在荷兰战舰败北的这一刻就已经被决定了。
“兵分两路,一营、二营登陆赵家港,其他部队超过狮子洲,登陆新山,先把阿都拉曼的老窝给我拿下!”(一个营五个大队)
当一切大局已定时候,赵亮迅速下达了下一步指令。
整个舰队一分为二,由三大两小五艘品像和战斗力都保持相对完好的红单船,护送着陆战主力登陆新山。另外的舰队,运输船驶入赵家港停靠,同时收整俘虏的荷兰人,其他战船则最大限度的靠近柔佛军登陆地,对那里的柔佛船只和岸上的柔佛兵展开炮击。
阿都拉曼现如今已经一脸菜色,苦逼不已了。
他一万个没想到自己持之为后盾的大靠山竟然这么的‘不堪一击’。
现如今中国人扑上来了,后路都要被切断了,他带来的这近三千人的部队可怎么办才好?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雅各布·罗库森此刻也跟吃了一坨翔一样,但他更清楚接下的不利局面是多么的危险。
“天猛公阁下,我认为现在您更应该来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多尔曼上校的分舰队惨遭失利,这笔血债公司肯定也让中国人偿还的。但是从狮子洲到巴达维亚,再从巴达维亚杀来狮子洲,哪怕公司不需要时间去召集战舰,这上千海路的路程也至少需要五天时间。”
“请恕我直言,我并不认为您手下的军队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可以坚持到五天以后。”
在南洋工作了二十个年头的罗库森很清楚南洋土著的战斗力,这些猴子除非是去欺负明显比自己弱的对手时候会凶残无比,而其他情况下他们全都是不堪一击的。
尤其是马来半岛上的土著。
他们连不如爪洼和苏门答腊的猴子战斗力强呢。
阿都拉曼脸色更加阴沉了,但他知道罗库森说的是对的。
就他手下的军队素质,别说五天时间,他怀疑连今天一天都可能支撑不了。
不过他更明白罗库森说这些话的另一层潜意思是什么,不就是想要阿都拉曼在逃跑的时候带上他吗?
“滴嘀嗒滴滴哒滴滴哒滴……”
只不过叫阿都拉曼意想不到的是,赵家人的反击来的竟是如此的迅速猛烈,而且惊慌失措的柔佛兵也真是不堪一战的很。
他这边还没有把东西收拾完毕。
赵家人的反击就已经开始了。
从赵家港中开出的洪流很快就在二号村寨后列队完毕,前方是大群穿着整齐的黑色制服,排列着整齐的队列的火枪兵,他们中还冲出了数十名散兵,完全不在乎飞射来的炮弹,直向着柔佛兵阵前冲来。
二号村寨前头的柔佛兵正弥漫着一股焦虑和不安的情绪。
荷兰人失败了,荷兰人逃走了,这对他们来说不次于是天崩地裂样儿的震撼。
尤其是听到后方传来的隆隆炮声,他们虽然看不到真切的画面,可只看那大片升腾起的黑烟,就凭空脑补了无数。
——就柔佛的那点水面力量,跟荷兰人比连塞牙缝都不够,又怎么可能是打败了荷兰人的中国人的对手呢?
而如果所有的海船被击沉,他们还怎么回新山啊。
哪怕穿过了西面的雨林跑到狮子洲的最西侧也还有一条柔佛海峡的啊,这些他们可全完蛋了。
脑补是最吓人的,而人吓人也是能吓死人的。
这也亏得是赵亮不愿意冒险,如果他敢冒险,直接把那两个营陆战部队送到柔佛兵的屁股后头登陆,这些人怕就已经士气清零了。
但即便如此,这上千人的柔佛兵也变成了士气全无的软脚虾了。
就是查士丁都在心中骂娘。
他可不愿意当俘虏。
并且非常害怕被俘虏后就小命不保了。
要知道阿都拉曼与中国人的翻脸完全就是荷兰人在背后捣的鬼,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中国人岂会对被俘的荷兰人‘心平气和’?
万一被拉出去打靶了,查士丁觉得自己就太冤枉了。
因为他根本不是荷兰人,他是一名德意志人。
为荷兰东印度公司服务,完全是因为钱。
“天父保佑他的信徒。”
查士丁心里头默默的祈祷着。
但是当他看到列阵完毕后的对面阵列时,查士丁心中的不安就更强烈了。
对面的军列非常非常之整齐,除了军装与欧洲华丽的军服有很大不同外,他几乎分辨不出二者还有什么区别。
然而在遥远的东方世界竟然看到了一支与西方世界完全一样的军队,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最大的玩笑吗?
“这下真的要麻烦了!”
等看到数十个散兵冲出来后,查士丁心中猛地一提,接着他就悄悄的躲在土著炮手的后面了。
用散兵来打炮兵,这是欧洲战场上非常常见的一种作战方式。
因为散兵们手持的线膛枪射程远、精准度高,而他们单体又目标极小,几乎不可能被前装滑膛火炮打中,反倒是火炮的射手会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
对于这种招数,最好的办法就是散兵对散兵,要不然就只能指挥大部队压上。
但来到南洋这些年了,他还从没见过一次东方的‘散兵’。
只是现在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会重温故事了。
这是一名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兵——哪怕他只是赶上了末尾——的战争嗅觉。
柔佛炮手抱头逃蹿。
对面的士兵,每一声枪响听在他们耳朵里那都像是魔鬼在叫嚎,几乎一枪就能夺走一条性命,这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作为炮手,这些柔佛兵的地位还要在火枪手之上,就如满清的八旗兵比绿营一样,那一直以来都是很有优越感的。
何曾被人这么点名一样狙杀过?
他们感觉自己变成了猎物,而对方就是猎手。
没有了火炮的威胁,背后列阵整齐的黑衣兵立刻就大步向前,查士丁还在观察着对面。
他觉得很奇怪,对面军中没有鼓号,中国人似乎用另外一种乐器来代替了行军鼓。
因为他隐隐听到了一种很富有节奏的尖锐声。
“叔叔,走啦啊。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侄子乔治的声音在查士丁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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