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少年练习掩月刀法正练得高兴,突然一片叶雨飘来,那万千绿叶就象万千飞刀,九人赶紧挥刀抵挡。那天琁门两个年轻门徒也已将掩月刀法练到小成,这时踊身上前率先抵挡,竟把一片叶雨打散,看得其他几人都微微点头。
一声虎啸,然后看见一个极美的女子骑在虎背上,悠哉游哉地在叶雨之后进入场中。那张脸和脸上五官都生得恰到好处,出奇的美丽。旋风队和廖重光他们并未见过此人,看着六七分象武林飞鹞欧阳鹞,却比欧阳鹞还要美丽。原来他们找的这处练功之所,竟离五云洞不远,惊动了武林飞燕。
只有黎木蓉和欧阳燕打过照面,有过交情,但她长大了,欧阳鹞没能一眼认出来。
“这是本座静修之地,哪来一群不知死活的楞头青,敢来造次!”
欧阳燕有点盛气凌人,一脸傲慢。
南宫英向来挺有涵养,这时也觉得欧阳燕不讲道理,开言说道:“天下之地天下人去得,这里不见一砖一瓦,杳无人迹,怎么就成了您的静地呢?”
“年轻人不知礼数,还敢犟嘴,看打!”
“打”字出口,信手一挥,一道掌力直扑南宫杰面门而来。那掌力看似凶猛,其实很柔和,南宫英正待使开断魂枪法与其对抗,枪和手臂却遇到极大阻力,人反而如沐春风。
花芊芊也扑过来打算救援南宫英,却发现自己表错了情,欧阳燕并无伤他的意思。
交手一合,南宫英已知对方功臻化境,不可轻撄其锋,于是抱着问道:
“晚辈等见此处是无人之所才在这里练功,实在无意冒犯大驾,我等这就告辞,不打扰女侠清修。不知女侠和武林飞鹞是何关系?”他看出欧阳燕应与欧阳鹞是一家人,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欧阳鹞的同胞姊姊。
不等欧阳燕回答,黎木蓉抢上前来敛衽福了一福,说:“晚辈黎木蓉,拜见欧阳师伯。”
欧阳燕这才注意到黎木蓉,问:“你是黎家村那小丫头?马玉成的小徒弟?”
黎木蓉笑应道:“正是晚辈。”
欧阳燕脸上绽开了笑容,说:“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够水灵的,真是女长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黎木蓉含羞不语。
欧阳燕又冲南宫英点点头说:“看你还象个懂礼的后生。既然有心陪礼,那就随我去做些陪礼之事吧。”说完喝一声那只白额吊颈虎,老虎便转头往山深处走去。
九个少年大眼瞪小眼:啥个意思?不想放我们走哇?迟疑未动。
欧阳燕回头瞪了一眼说:“自己不走,难道要我搨着你们走啊?”
廖重光早已火冒三丈,嚷道:“你这也太蛮不讲理了吧?老虔婆!”
话未落音,脸上“啪”地一声挨了一记耳光。看那欧阳燕时,她分明还坐虎背上,不觉有点发懵,知道今天是遇上世所罕见的高人了。
“你!”廖重光捂着脸,眼里就象真的能冒出火来。几人在这荒山野岭练功多日,这家伙却平白无故地跑来说打扰了她的静修,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而就连南宫英也没能看清老尼扇这一耳光的身法,心里发怵,知道今日很难善了,不由自主地再次抱拳,脱口道:“晚辈飞云堡南宫英,还望武林飞燕前辈宥恕冒犯之过。”
廖重光一听心里打鼓,别的不知道,但武林飞燕他是知道的,据说是除夺命刀王之外的第一高手。这个哑吧亏算是吃定了。
“飞云堡?”欧阳燕双眉一扬:“别人怕你南宫家,我飞燕子却从来没怕过。别在本论坛面前抬出家世唬人。”
南宫英一张脸胀得通红,倘若别的人敢对南宫家不敬,他一定会出手教训。但欧阳燕何许人也?据说除了夺命刀王吴天雄,她就没看上过别人。早年追慕吴天雄,但刀王总是回避她,一怒之下曾和刀王动手过招,虽然无人知道胜负如何,至少她是全身而退。只是从此隐迹江湖,后来很少听说她的事迹。南宫英本欲问要他们去哪里,但一想武林飞燕不喜欢别人多问,武功又高,十分难缠,只要事情不复杂,跟她走一趟也夫妨。于是改口说:“久仰前辈大名,但有差遣,我等定当效力。”
廖重光等人不解地望着南宫英,心想你这也太没出息了吧?这就屈服了?南宫英撇嘴一笑,象是自言自语道:“武林飞燕是唯一能与刀王过招的人,跟着飞燕子,定能见春暖花开。”
欧阳燕点点头,对南宫英表示赞许,骑在虎背上依然往前走去。黎木蓉带着一干人紧随其后。廖重光虽然心里不服,但有南宫英和黎木蓉作主,他也不好再反对。
“蓉丫头,你也不问问我要带你们去哪里?”走了一会儿,欧阳燕从虎背上回过头来问黎木蓉。
黎木蓉抿嘴一笑说:“师伯当世高人,又曾救过我师傅,但有所命,弟子自不应问原由。”
欧阳燕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夸道:“难怪小鹞子对你赞不绝口,果然是个乖巧的丫头。”
行到一处乱山中,只见有几间草庐。那草庐显然是新盖的,屋顶上茅草象刚刚干透,显出几分金黄,支撑房壁的青竹还散发着清香。
草庐旁边有几间菜园子,园子里一畦畦菜蔬长得很诱人。菜园子外面是一片青苗地,从那些苗叶看来,是个药圃。
药圃里有个老人正在蒔弄药苗,旋风队认识这人,是武昌百草堂的老板圣手续命姜清虚。
他怎么会在这里?旋风队的人心里都打上了一个问号。
欧阳燕看出少年们心存疑虑,坦然一笑说:“你们一定会觉得奇怪,姜前辈是我请来帮忙的。”
这么大老远地把人家弄来,是怎么请的?不会是绑来的吧?几人想问,却不敢问。欧阳燕却不当回事,说:“我也是别人请来的。”
“你都是霸王级的,谁请得动你?”廖重光似有不信。
欧阳燕笑道:“云外子请我帮种些药材,我就请来行家圣手续命姜老前辈。”她一指药圃周围说:“看到这片地没有?”
她手指的是一片平旷的沃野,足有几十亩,杂草长得很茂盛。
牛肥肥说:“看到了,都是草。”
南宫豪笑道:“被肥牛看见都是草,真是什么样的眼神就能看见什么东西。飞燕子师伯刚才可说的是一片地。”
欧阳燕说:“对!是地。蜗居内有锄头和铁鍬,你们自行取来,帮我把这片土地开垦出来。”她手指一划,冲眼前那片沃野指了一圈。
所有人都头皮发麻:要开垦这片土地可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没有十天八天根本就不行,不禁纷纷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们不乐意?”欧阳燕眼里精光一闪。
黎木蓉二话不说,就去取锄锹。
南宫英知道遇上了麻烦,又不便与这位武林名宿起冲突,着实有些为难。问:“不知前辈开垦这片土地要种什么?”
“当然是种药。”欧阳燕很干脆,回答两个字后,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杂草。沃野的四周早被清理过,有一道防火沟,那火只会烧掉沃野上的杂草,不会蔓延到山林。
南宫英知道没法再讲价钱了,一挥手说:“走吧,拿工具去。队长都已经拿了。”
于是大家都拿了工具,很憋屈地跟着黎木蓉。
他们忙活了整整十天,将荒野改造成良田,以为可以走了。谁知欧阳燕又拿出一袋一袋的种子。吩咐说:“把这些种子给我种上。”还明白交待哪一袋种在哪。
廖重光终于憋不住爆发了:“你还真当我们是你的药奴啊,以为这么好使唤。”
欧阳燕却不慌不忙地说:“爱种的爱,不爱种的现在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话?敢情十天来我们是自愿为你开荒啊,还爱种的种。黎木蓉却觉得深有玄机,问:“不知前辈种这么多药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欧阳燕毫无表情,脸色木然地说:“我本是世外之身,不是江湖上出现了一种不该出现的药,我会来种药吗。”
黎木蓉心头一震,想起了江湖传闻固本培元膏和销魂失心散。据说固本培元膏是毒药又是解药,一旦沾上,必须三年服食一次,不然就会筋脉暴烈而亡。那销魂失心散更邪恶,中者丧失心志,只能供施药者驱使。莫非欧阳燕种药是要对付这种邪药?却又不便动问,仍然呆立着。
“种又不种,走又不走,是要怎么的呀?爱种的现在就种,想走的现在就走。”欧阳燕倒是干脆,但就是不说为什么要他们来种。
欧阳燕见几人呆立不动,又说:“本来我预测将来南宫家、快刀门甚至整个大宋武林都是有可能用到这药的,因此才让你们来开荒播种。既然你们不乐意,那就都给我滚吧。”说完自己提着一袋种子,去地里点种去了,再也不看旋风队一眼。
到这个时候,黎木蓉已经大致明白了其中厉害。倘若固本培元膏或者销魂失心散在江湖泛滥,那必然动摇报国营的根本,是万万不允许的。如果有了克制药物,就不惧这两种邪药了。
“故弄玄虚。”廖重光嘟哝了一句。他对这些邪药一无所知,自然不懂得其可怕,因此对欧阳燕的说词不以为然。那两个天琁门徒也怀着同样的心思,便想离去。南黎木蓉阻止了他们,按照欧阳燕的交待,分门别类地将不同的种子播种在不同的地方。
忙了整整一天,种子总算播完了。欧阳燕蒔弄了一桌晚餐,招呼大家就餐,脸上露出笑容。这是黎木蓉等人自见到飞燕子后,第一次见她真正开心地笑。
虽然是些时蔬,但因为连日劳累,吃起来也十分香甜。欧阳燕又拿出一坛酒说:“多谢你们几个后生这几天帮助本座,山野无物答谢,我请你们喝酒。”
拍开泥封,那酒清香四溢,一闻就知是佳酿。可是欧阳燕很小气,给每人倒上一杯,就又把坛口封了。
一帮少年喝下那一杯酒,口有余香。廖重光忍不住嚷嚷:“欧阳女侠也太吝啬了,这一杯酒还不够涮牙,就给我们多喝两杯吧。”
欧阳燕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酒坛子。
“知足吧。”一旁的姜清虚开口言道:“能尝武林飞燕一杯伐筋洗髓百花酿,已经是人生莫大的机缘。多谢赐饮!”说完起身离席,一揖到地。
这倒使廖重光等人目瞪口呆:不就是一杯酒吗?何必行此大礼?可是这个念头刚刚转过,丹田便如火烧般热了起来,赶紧盘膝打坐,行气导引,居然感到功力大有长进。惊得一帮人慌忙跪地给欧阳燕磕了个响头。刚认为姜清虚没必要行大礼,这会儿他们自己行礼更是恭谨。
原来这一杯下肚,喝的并非是酒,而是练功圣药,是当年江湖上一滴难求的燕子百花酿。这药和欧阳鹞的伐筋洗髓百花酿同出一源,却多了几喷水珍贵药材泡制。在江湖上,燕子百花酿是比鹞子百花酿更难得的良药。这是欧阳燕对他们帮忙开荒的最高奖赏了。
其实这武林飞燕并非蛮不讲理,而是奖罚分明。前次说他们扰了静修要惩罚他们,不过是找人开荒的托词,而开荒一完,竟然如此慷慨,这是连黎木蓉也没想到的。
“这地方清静,无外人打扰,你们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参悟你们的功法。”欧阳燕温和地笑笑,自回房休息去了。
黎木蓉他们的掩月刀法还不纯熟,于是听从欧阳燕的建议,真的就在这乱山之中练起功来。欧阳燕当世高人,又有了这番开荒种药的情谊,黎木蓉他们也不避讳。欧阳燕见他们的刀法,大感惊奇,认为这是一套足以和七绝刀匹敌的刀法,根据自己的武功心得,从旁指点,使一帮人练起来更加顺手。
每天晚上飞燕子都开坛,分给每人一杯百花酿,一帮人更是喜不自胜,刀法内力,与日俱进。那廖重光和天琁门两个门徒本来平平,得这一番遭遇,竟成高手,跻身江湖一流。
一日云外子白玉蟾披着斜阳走进这乱山深处,对黎木蓉他们说:“你们打扰飞燕子多时,也该走了。”
白玉蟾是江湖翘楚,又是前辈,竟也对欧阳燕执礼甚恭,这让旋风队大跌眼镜。
“我与这几个后生有缘,算不得打扰。”欧阳燕很客气地对白玉蟾道。倒不是别人打扰她,相反是她把别人捉来的,若论打扰,倒是她打扰了年轻人。
“江湖须得江湖人共同拯救。”白玉蟾肃容道:“武林飞燕一代高人,能有心为江湖弥难,真是仙家气象。”
“你也太抬举我了。”欧阳燕不无思索地说:“我受你之托,来此种药,也不知这几味药到底管不管用。”
白玉蟾一笑:“方子是玉笥老人的方子,药肯定是有效的。”也不往深处讨论,说完袍袖一挥,如飞地去了。这个云外子武功虽然不高,轻身功夫却是一流的,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真象个云外之子,神仙般飘逸。
黎木蓉他们也相继告辞,不在这里多作停留。算来到这乱山深处已快二十天了,有他们在这里,欧阳燕一直没有空闲练习自家功夫,一方面忙着伏饭,另一方面也许是是自家功夫不愿露与外人知晓。功夫这东西,有如逆水行舟,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是不能耽搁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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