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朝廷就算发布这样的法令,恐怕也很难取到效果。
传家传家,不管是诗礼传家,还是铁锤传家,都是要把自己积攒的东西完完整整的交给儿子,而不是下一代。
好多成名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绝学。绝学传的人尽皆知,还叫绝学吗?
孙思邈最头疼的就是好多名医的不配合,就算拿出真金白银,人家越不愿意把自己的药方贡献出来。而且,孙思邈编辑药方书籍,准备刊印、公诸于世的行为,在好多名医看来简直傻透了。甚至被评判为医者行业的背叛者。
这是在跟传统宣战,胜算,至少短时间来看,几乎是没有啊!
早饭吃完,李承乾回了自己的院子,杜如晦回了自己的单间病房,虽然见过面了,可是该进行的礼仪还是要进行。早晨见面时不过互相拱拱手就算见礼完毕的俩人,正式进行礼仪的时候,却要一个严肃,一个跪拜。
在宣读了皇帝的圣旨,充分表达了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对心腹大臣的担忧,再将皇帝的赏赐交给杜如晦,礼仪才算是结束。这道圣旨,一看就不是出自皇帝的手笔,因为简单的一件事整的格外复杂,明明是对病情的问候,读完一股子背背山的味道快要把病房埋没了。再说,皇帝事务繁忙,怎么有时间写这么长的一道圣旨,很明显是别人代笔的。
可是,杜如晦对此毫不在意,捧着圣旨就像抱到第一个孩子一样乐得见牙不见眼。不是所有大臣都够资格让皇帝嘘寒问暖的,被皇帝问候的人,都是肱骨重臣。
将圣旨交给大儿子杜构后,看了看外面还在下的大雪,杜如晦拱拱手说:“殿下不如暂住学院,等雪停了再走吧。微臣的身体还要调养一段时间,正好借此机会跟您探讨一下朝政。”
吩咐礼部的几个官吏都离开后,李承乾才一屁股坐在病房的椅子上:“这么大的雪,肯定回不去了? 您的休假? 估计也要因此而延长。朝政有什么好谈论的?不如这样,杜尚书? 您到学院里讲讲课如何?现在学院第一期的毕业生几乎都回来了? 正在为自己的毕业论文打拼,您的讲课? 一定能给他们很多启发的。”
“老夫讲课?”
突然听到这个,杜如晦一时间还真有点心痒痒? 他是传统的文人? 对这种教导后进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拒绝,可是,讲课要讲什么?
看出杜如晦的想法,李承乾补充道:“父皇已经着手准备专门针对学院弟子的考试了? 虽然不知道详情? 可是我推断会录取不少的人,草原的大片区域,都需要派驻官员,全派世家子弟过去不合适,平民子弟才是最佳人选? 因为他们不会沾染太多的功利。您可以跟他们讲讲为官的心得,或者讲讲被;录取以后应该怎么做? 都可以说说嘛!当然了,学院也不会让您白讲? 一百贯,就是您讲课的酬劳? 如何?”
杜如晦点了点头? 当即走到书桌前坐下? 开始苦思讲课内容。多少钱不是问题,他要是不愿意讲,学院搬来一座金山,他都....得先考虑考虑。最重要的是,讲什么内容才是最合适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官员之间最注重的就是那种统属关系,或者师生情谊。这两样,可比生硬的拉拢要方便的多。杜家虽然也算家大业大了,可是也是新起步的贵族,想要让后世子孙能够继续在官场混下去,该有的关系不能少啊。
见杜如晦已经开始沉思,李承乾就谢绝杜构的相送,悄悄的离开。
长安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很稀奇的,才出住院楼,就看到好多医学院的学子正在清雪。这些学子都是直接表示要进医学院学习医术的,其中大部分都是第一期毕业生。在学生对自己出路的选择上,杨度先生的想法是放任自由。路都是自己走的,别人的指手画脚未必合适。
既然这些学生喜欢学医,那就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当官员虽然算得上光宗耀祖,可是人活着也不是只为了光宗耀祖不是?
走过医学院,才发现除雪的不仅仅是医学院的学生,学院的学生也在除雪,那些除雪的人影里,几乎都毕业生的身影。学院弟子对于集体荣誉很是看重,明明被毕业论文折磨的茶饭不思了,可是遇到这种集体活动依旧不会缺席。毕竟,他们已经被彻底“放假”了,学弟们却还要上课,把学习的时间放在干杂务上可不行。
当然,除雪的人里面也有世家子弟,不管是长孙冲,还是杜荷等人,都没有偷懒,而是真的在除雪。
看到太子的身影,正在除雪的学生们就都围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的诉说自己写论文是多么的折磨。
长孙冲振臂一挥,所有人就闭上了嘴,学生会主席的命令还是要听的。
“好了好了,孤知道你们深受折磨,可是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平民学子,不是都要写嘛。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小道消息,这一次的论文,是孤特意给你们准备的一个上马石,能不能吸引朝廷大佬们的注意,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手段。不过事先说好,溜须拍马的可不行,学院什么都出,就是不出窝囊废。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你们的所思所学,都过一遍,再联想一下自己的抱负,一份论文就出来了。其实论文不是要你们写的多好,文笔多么细腻,遣词拍句多么优美,要知道,内容才是核心!”
听了李承乾的话,好多人都若有所思,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看了看他们胡乱堆砌的雪堆,李承乾忽然升起了玩心,指指雪堆说:“如果只是干活儿,多么的无趣,不如咱们就把积雪都堆砌到一起,拍硬了,当石头,弄出点雕刻什么的来。你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总要给后面的学弟们留点什么纪念不是?”
李承乾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学生们的喝彩声,大家鼓起干劲儿,重新开始干活儿。
想起自己也好久没有玩雪了,李承乾顿时心痒痒起来,才拿起木锹,就被常何和张赟拦住了。
“殿下,您要是因此受了风寒,我等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不止他俩这么说,长孙冲也凑合过来说:“承乾,你还是歇着吧,哪有太子干这种粗活的?”
这就怒了,太子干点活儿怎么了?就算是堂堂皇帝,不也整天干活?要知道批阅奏折可不是什么送快活儿,就经历过的李承乾看来,不比寒风中守军营差多少。
见长孙冲身后就是一个大雪堆,李承乾心生一计,扯着嗓子大喊道:“大家都看这边,孤教你们一个有意思的玩法!”
等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以后,李承乾奸笑着朝长孙冲冲了过去。
长孙冲手里拿着木锹,见太子冲过来赶紧丢到一边,到现在他还没想明白太子要干啥。
欺身而上,直接一个抱腰,就要将他掀倒。
长孙冲也不是泛泛之辈,察觉到太子的意图当即沉住一口气,运用自己摔跤的技巧准备化解危机。李承乾又如何能让他得逞?牛进达的各种技巧可不是白学的。只是招式的变化,就让长孙冲的补救变成了无用功,整个人都被李承乾抬得离地,然后重重的摔倒了雪堆里。
趁着长孙冲还没反应过来,李承乾扑到雪上胡乱的扬雪,大笑道:“这个玩法就叫大埋活人,哈哈哈!”
柴哲威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见长孙冲护着眼睛反应不及,当即也丢掉木锹,加入“凶手”的行列。
有李承乾打头,好多人都第一时间找上了自己的好友,开始在雪地上摔跤,只要有倒地的人,绝对会被周围人一起围攻。
办公楼里,杨度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学子们发疯。
方孝全拍拍窗户担忧道:“这样怎么能行,弄湿了身子,会受风寒的,得赶紧制止他们。”
杨度叹息一声说:“好了,吩咐医学院那边的学生给他们准备点驱寒的汤水也就是了,你也看到这段时间的毕业论文把他们熬成什么样了,该发泄一下就发泄一下。”
听杨度这么说,方孝全只能叹了一口气,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年纪大了,没有了玩乐的心思,可是看到自己的弟子们都这么开心,还是生出了一起的想法,还是不看的好。
成功带动了所有人后,李承乾就功成身退,悄咪咪的跑了。在这么下去,就算自己还穿着太子的袍服,恐怕也会遭到毒手。
回到院子,才发现早有人在这里等候了。
不认识,问了才知道是长乐手下的宦官,叫大福。
不用说,这个名字一定是长乐取的。
学院这边雪这么大,估计长安那边也不小,因为大福的眼角还带着血,浑身湿漉漉的,一看就是摔得。
“长乐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这样的天怎么能差你出来呢,摔坏了怎么办,回去后孤得训斥训斥她了。说吧,你来传什么话,说完了去厨房,让厨子给你熬点姜汤喝。”
想到长乐的性子,李承乾就觉得她肯定又看上拍卖场或者东宫的什么东西了。自从自己的计谋得逞后,这丫头对兄长是越来越不见外了,要什么都理直气壮的。
大福拱拱手,激动的说:“劳大殿下关心,奴婢就是摔死也值了!长乐公主让奴婢告诉殿下,长安雪大,皇后明日要去老君观祈福,到时候苏家小姐也会跟随。”
“WHAT?”
“我特?”
见大福傻愣愣的,李承乾立刻笑了:“没什么,行了,你下去换身衣服,喝点姜汤暖暖身子,然后跟孤一起回长安吧!”
说完,李承乾就掏出了张赟袖子里的钱袋,也不打开,直接丢给了大福。
从未得到如此多赏赐的大福激动的直打摆子,跪倒在地就大喊“谢殿下赏赐”。
全程旁观的常何忍不住好奇道:“殿下,您不是说过些天才回长安的吗?苏家小姐是....”
没眼色的人就是这样的,见太子瞪眼,常何赶紧闭上了嘴。
伸个懒腰,李承乾道:“吩咐下去,所有人回到长安以后都有赏赐,行车的时候能慢就慢。”
知道自己多嘴了的常何拱拱手,就下去安排。
啧啧,苏媛啊,自从上次见面以后,俩人一直都是书信联系。这次的机会,可是少有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媳妇出落成什么样子了,这次得多相处一会儿。
至于长乐,这事儿办的简直漂亮!亲率带回来的皮子,必须得挑一个好的送给她。
禁军的整军速度还是很快的,本来他们就没有资格抱怨,不过听说回到长安以后会有赏赐,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都知道太子的赏赐从来都是阔绰的,没准一次的赏赐,比他们当差一个月的俸禄都要多。
钻回马车里,在期待中,队伍慢慢的捱回了长安。
长安的雪也很大,对勋贵、富商而言只能算是添加景色的大雪,对好多百姓而言已经算是不大不小的灾难了。
路过售煤点的时候,看到有“先借煤,后给钱”和“孤寡老人和贫户可免费领取煤炭”的牌子后,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自己手下的人还是很能干的,遇到这样的天气,确实应该这么做。前者是给好多人一个台阶下,后者是真正的救济。大唐人还没有冒领救济的,领救济的人,一定是真正过不下去的。
东宫也在除雪,自从前两年受到太子的启发后,他们已经学会了堆雪人,只是可惜没有擅长雕刻的人,否则东宫一定会出现栩栩如生的雕刻。
明天就要见到未来媳妇了,谁有功夫赏雪。回到书房,一顿威逼利诱后,常何僵硬的点下了头。明天,他会带着几个禁卫的好手,跟太子乔装出宫....
一夜....春梦....
早晨,将床单内裤打成一个团,丢给张赟让他烧掉后,李承乾的脸直接就红了。
已经不是见色起意的心理年纪了啊,怎么还是这么丢人?明明是想念,可晚上一入睡以后直接就变成了欲念,咱可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啊!
“殿下,常何已经准备好了,问是不是现在就出去。”
“出去!咱得提前踩好点,另外找个人去悄悄通知一下长乐,就说孤会在隐身的地方放一个小红旗,让她按照棋子来找我。”
张赟点点头,憋着笑拿着床单走了出去。
东宫也有后门,就是玄德门,从这里出去以后虽然是西内苑,可是再从兴安门钻出来,就算是出宫了。
兴安门的守将是常何的手下,自然当作没看见太子一行人溜出去,只是放行以后,转头就写秘密报告,准备送给皇帝。
嗯,这也是个百骑司的成员....
雪还在下,但是小了很多,长安街道上的雪,大部分都被人清除出去了。各家自扫门前雪这样的句子用不到长安人的身上,只要坊官招呼一声,没缺胳膊断腿儿的人都会自发加入集体劳动里。
一路上专门挑人少的地方走,就像一伙儿盗贼。
好不容易才到了老君观,却被守门的道士告知今日皇后娘娘会来,马上就会有大军过来。
一脚踹走道士以后,李承乾道:“叫袁天罡出来,我就不信了,他敢拒绝孤?”
话才喊出来,袁天罡就出现在道观门口,见太子一身常服,成精一般的对守门的道士说:“你去一边吧,没人来过,记住了!”
说完,袁天罡就笑着邀请太子进去。
走进老君观,李承乾对张赟努努嘴,张赟就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送到袁天罡的手里。
“这算是孤这个后代奉献给先祖的一点香火钱,道长收好了。今天孤到这里来是见一个人,记得告诉你道观里的道长,有些人和事没看到过,知道了?”
袁天罡稍稍弄开一点钱袋,看到里面黄灿灿的一片,顿时笑得像下蛋的母鸡,连连点头:“殿下放心,老道会吩咐下去的,只是到时候会有金吾卫的大军把守道观各处,您看....”
“那就给孤找一个隐秘点的地方,别告诉孤你这里没有。”
袁天罡嘿嘿笑道:“有!老道的小院子,那些军士还是不敢肆意搜查的,最多就是检查一遍,您只要躲在老道房间得密室里,等人走了再出来就好。”
李承乾点点头,就让袁天罡带路。
虽说袁天罡算是道门的领袖,可是住的地方真的不咋地,看起来很破旧。房间里,只要打开机关,推开书柜,就是一个暗室。
刚刚还觉得袁天罡日子过得有点惨的李承乾,在走入暗室的时候,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这里的金银珠宝都特娘的论箱装了。
知道现在李承乾才想起来,老袁的招牌就是算命看相,勋贵大佬里不缺信这个的,请他算一回命,算一回姻缘,耗费可绝对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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