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羲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木家的老宅,她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回家,果然见到了早就逃课回来的木瑾,她不由的抱怨。
“二哥,你怎么又提前回来了?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很长时间!”
木瑾手里把玩着一件小号的刻刀,他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蝈蝈,大概也就大拇指那么小,翅膀的羽翼都清晰的辨,便纹路都十分清晰。
他随手丢给了她,“我不是说让你别等吗?”
木羲瞬间被那只小小的蝈蝈收买了,一时忘了刚才还计较什么。
木瑾又道:“而且,你的朋友最近太多了,把我当猴看吗?”
木羲飞快看了一眼木瑾,有点怂了,“哈……她们只是我的同学……算了算了,反正你的功课好,不上课也没关系。”
梦境一转,又回到了海上,那个无数次出现过的梦里。
她被卷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一直下坠,她眼睁睁的看着蓝天从她头顶消失,她原本的世界也离她远去。
她不肯离开那个漩涡,只想回去,她拼命的挣扎着。
而此时,猫猫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抓住了木羲到处乱抓的手。
木羲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忽然坐起来,她看着猫猫,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你做噩梦了吗?”猫猫问了一句。
木羲满头的冷汗,渐渐清醒了。
她点了点头,却有点说不出的欣喜,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被拉上来了。
猫猫越过她下床,站在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为什么会做噩梦呢?我做噩梦的时候,都是阿瑾要离开我了,你做噩梦的时候,是谁要离开你?”
木羲看向猫猫,不由的说了真话,“我梦到自己被卷进海眼那天了,我无法反抗,十年了,我好像一直在那个海眼里。”
“啊。”猫猫想了想,“也就是说,你还是想念那个世界的,嘻嘻,起床吧!大将军!”
木羲不由的正了脸色。
然后,她就看见猫猫一脸捉弄似的,朝她笑。
木羲嘴角抽了抽,“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我相信我二哥一定是爱你的。”
因为,她都忍不住喜欢她了。
她们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一天都不到,她却已经无法在她面前装成大将军的样子了。
木羲跳下床,她穿上了外衣。
猫猫靠在旁边,忽然探头看了看她的衣柜,衣柜里整整齐齐的爹着几套衣服,都像木羲身上穿的一样,黑色与红色为主,红色也是偏暗的红色,并不鲜艳。
没有姑娘家的衣服。
猫猫问道:“你平时就穿这些?”
木羲点了点头,她竟然跟猫猫解释了一句,“我在家的时候很少,军营的时候比较多,女装不方便。”
“喔。”
木羲走出去,她刚打开门,就看见陈参将站在外面,像是一直在这等着一样。
“大将军,早!”
木羲只是点了点头。
而猫猫看向陈参将,“你这个人,怎么一直在守着?”
陈参将顿了顿,他能说是因为不放心吗……
而猫猫又道:“你是怕我把你们大将军拐走吗?”
陈参将更加语塞了,因为,就是这样!
不一会,他们去了前厅,而起了个大早,早就在这等着的蓝焰顿时站起来,“早,你们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好。”猫猫说。
木羲也点了点头,“一会,我带你们在城中逛逛吧?这里,跟你们熟悉的世界不一样。”
蓝焰直点头,反正不管干什么,能跟木羲待在一块就行。
“好呀。”猫猫答应的有点随意。
饭后,三人出门时,陈参将却带了许多人随行!
木羲终于有些不悦,“我随便逛逛,你给我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陈参将:“大将军,我……”
“都回去!一个也别跟着我!”木羲语气严厉时,还挺吓人。
陈参将这才又把人带回去。
三人在大街上转了许久,猫猫是真有心情逛,她看到一些新奇的小食甜品,问来问去,都买下来了,可她又不吃,都递给了木羲。
“你又不吃这些,为什么要买?”木羲不由的问了一声。
“你帮我尝尝,好不好吃。”猫猫说,“要是好吃的话,我就带回去,让我的公司做。”
蓝焰依稀想起来,要门现在餐饮业做的风生水起,于是说了一句,“二嫂的餐饮公司做的很大。”
木羲又看向蓝焰,“你干嘛叫的这么勤?她是我未来的二嫂,又不是你二嫂。”
她都还没怎么叫,这蓝焰就叫的如此顺口。
蓝焰打了个哈哈,“大家都这么叫,又不光是我……”
木羲拆开了盒子,把猫猫买的东西都认真尝了一下,给了选了几样好吃的。
奈何,猫猫买的实在是太多了,她尝都尝不动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木羲带着他们走进一间酒楼,她说:“这里的菜挺地道的,我们中午就在这里吃吧。”
这城中的大小市集有很多,蓝焰已经有点转向了,他觉得这个酒楼有点熟悉,但又一想,这里的酒楼都是这个风格,也就没有多想。
木羲在二楼单独要了一个包厢,稍微清静一点。
蓝焰不由的问道:“小羲,你是怎么成了穆家的嫡长女的,又是怎么变成大将军的?”
等了一夜,他可终于能问了,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再不弄清楚,他都快憋炸了。
木羲看了看蓝焰,又看了看猫猫,“说来话长……”
“我被卷入海眼之后,本以为死了一条,没想到,却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只不过,当时是在沙漠里,一望无际,连个人影都没有。”
蓝焰顿时道:“看来,在那个世界,海眼的入口是固定的,在这个世界的出口却是随机的,我和二嫂来的时候,还是在深山老林呢。”
猫猫:“你不要打岔。”
蓝焰立刻闭嘴了。
木羲又道:“我在沙漠里坚持了五天,己经是极限了,最后完全不记得是怎么晕倒在地的,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可是,后来却被一个人捡回去了。”
“他就是穆老将军,他率领的军队从那里经过,碰巧救了我。”
“当时他们正在打仗,与骁勇善战的北境骑兵,鏖战一个多月,伤亡巨大,穆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后来,是我说服穆老将军,让她用我的计策,离间了敌人,才争取到一些喘息的机会……我无处可去,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跟穆家军共同进退。
后来,我出了许多主意,让北境一战扭转了战局,穆家军驻守北境,厉兵秣马,一年之后与境外部落的起兵再度开战,这一次,虽然艰苦,但是,穆家军大获全胜,那是我五征边境的第一战。”
“北境稳固之后,就在回来的前一页,穆老将军旧伤复发,不到三天,他就去了……死前,他收我为义女,又给皇上亲笔书信,推荐了我领兵的才能。”
木羲虽然讲述的平淡,但是,她眼神中,仍旧是一些淡淡的无奈。
蓝焰听得出来,不由的问道:“那个穆老将军,他没有儿女吗?后来呢,你没有拒绝吗?”
木羲说道:“穆老将军有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可以说,一门忠烈,没有留下后代,他是一个……无私的人,一个真正家国天下的军人。”
“他临死前拜托的事情,把穆家军交到我的手上,太沉重了……”
“当时五洲并不太平,皇帝年幼,外族虎视眈眈,五洲只有一个穆老将军,全天下的百姓听到穆老将军过世,都是如丧考妣,人心惶惶。
那是五洲连年战乱,穆老将军是他们的战神……我本想终于可以从北境离开,去找这个世界的海眼,可是,却不得不回了都城,面圣。”
“我见到的皇帝,那时候他才十岁……他竟然很重视穆老将军的话,就像是他亲爹说的一样,他破格亲封我为穆将军的将军,重领穆家军,入朝为官。”
“此后,训练穆家军,让五洲变的强大起来,塞满了我的生活,我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五征之后,已经是去年年末了,我竟然,在这里度过了十年。”
说完,木羲的目光淡淡的落在窗外。
路上繁华,对面的酒楼的窗子,跟这里离的近,忽然,有人似乎认出了木羲,一下子站起来,激动的朝着她行礼。
木羲只是遥遥的点了点头。
店小二进来,随后,一溜烟的进来两三个端盘子的,麻利儿的放下许多菜。
蓝焰:“你们是不是上错菜了?这些不是我们点的。”
店小二笑眯眯的说:“没错没错,掌柜的说了,这些都是小楼里给大将军添的,分文不取,还请大将军一定不要推辞。”
木羲摆了摆手,“替我谢过你们掌柜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一定,一定。”
蓝焰有些无语。
他们上午逛街买东西时,那些商家也不愿意收他们的钱,全是看在木羲的面子上。
他现在似乎知道了,木羲之于这些百姓的意义。
那些人狂热的欢迎她回城,也不是没有原因,五洲能有今天的太平,万国来朝,如此盛世……竟然跟她有直接的关系!
她本来只是个想法很大胆的弱女子,却在这里硬生生做了一个五征大将军!
她肩上扛着的,是一个国家的安危。
只听木羲又道:“五洲刚刚强盛,可周边小国部族仍旧见风使舵,并不太平,朝中可用的武将少之又少……”
“五次出征,从北向南,五洲的边境是我亲手打下来的,我在这里流过血,命悬一线过,我都挺过来了。”
“我所有的恐惧,胆怯,犹豫,都留在了这里,我出生在衣食无忧的木家,可是,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我答应义父的事情仿佛还在昨天,辅佐幼帝,巩固河山,我还没做到,怎么能说走就走……”
木羲说完,空气中已是极其安静。
如此沉重的话,如果不是木羲自己说出来,他们怎么都不可能猜到。
他们一心想带她回去,可她……一半的生命,却已经长在了这里。
过了一会,木羲拿起筷子,她笑了一声,“别愣着了,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猫猫拿起筷子,她夹了一点青菜,正要吃的时候。
身后的门忽然被撞开了!
一个人莽撞的冲进来。
木羲顿时看过去,“你是什么人?谁让你闯进来的?”
店小二也连忙追过来,一个劲的对着木羲赔不是,“大将军,小店招待不周,得罪了,我这就请这位公子出去……宁公子,我早就说了,这雅间里坐的是大将军,你怎么还不信呢?”
宁恒看到大将军,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大将军,在下宁恒,是永宁布行的掌柜的,多有冒犯。”
木羲道:“既然是误会,那宁掌柜慢走。
可宁恒却没有走,他看向猫猫,忽然道:“大将军,在下是来找猫猫姑娘的,那日我与猫猫姑娘有一面之缘,还一起吃过饭,很是投缘,就在这间酒楼……”
木羲顿时看向猫猫。
而蓝焰也捂脸,他想起来了,他就说这个酒楼怎么看着眼熟,那天他们来过!
猫猫无动于衷。
而宁恒痴痴的看着猫猫,竟然神情款款的说:“猫猫姑娘,那日一别,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你,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终于再次等到了你,我想,我们定是天作的姻缘。
猫猫姑娘,你家住何处?我马上备下厚礼,三书六聘,山门提亲,你看如何?”
“我操!”蓝焰拍案而起,一半是嫌弃,一半是震惊,“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宁杭皱眉看了看蓝焰,“兄台此话怎讲?我宁某并无妻室,永宁布行有许多分号,家中富足,我心悦猫猫姑娘,向她提亲有何不妥?”
木羲道:“的确不妥。”
宁恒:“大将军,这……”
木羲又道:“的确不妥,宁掌柜的,猫猫已经有婚约在身,你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
宁恒却是不信:“那你们告诉我,她许给了谁?婚姻大事,应当由父母做主,我上门提亲,交由她的父母定夺。”
木羲道:“她是我未来的嫂子,宁掌柜的,还请你自重。”
宁恒忽然也有点生气了,“大将军,我心中敬你,只是,你哪来的兄长?这不是在糊弄我吗?”
木羲眉目微动,忽然有些生气。
她当然有兄长!还有两个!
她正想把宁恒轰出去,猫猫却忽然站起来,拍了拍木羲的肩膀,“嘻嘻,小羲,别生气。”
说着,猫猫看向宁恒。
宁恒一双眼睛顿时有些发亮,“猫猫姑娘……”
猫猫却忽然抓住了宁恒的肩膀,单手拎着他,猛地把他甩向窗外!
“啊!”宁恒大叫了一声,惊讶不已。
不过,他并没有摔下去,而是,被猫猫拎着,悬空吊在了窗口。
他惊讶的看着猫猫,不解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力气!“猫猫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要松手……”
主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下面瞬间围了一群人,看热闹。
猫猫都:“那你还提亲吗?”
宁恒:“我心悦你,我提……”
猫猫晃了晃手臂,宁恒也跟着晃了晃,吓的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再说一遍。”
宁恒大张着嘴喘气,他一介商人,不曾受过这种惊吓。
不过,宁恒竟然出奇的坚持,他忽然喊道:“大丈夫言出必践!我心悦你,猫猫姑娘,就算你把我摔下去,我也还是要提亲,我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猫猫皱眉,这人怎么这么烦。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木羲道:“我都说了,她有婚约,你不要胡搅蛮缠。”
宁恒却道:“我不信,除非,大将军让我见见你兄长!”
猫猫不高兴了,“你想得美,阿瑾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然而,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一个人忽然走进来,他推开了挡在前面的蓝焰,站在了猫猫身后。
他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搂住了猫猫的腰。
猫猫愣了一下,熟悉的气息包围过来,她诧异的回头一看,“阿,阿瑾?”
木瑾垂眸,看了看猫猫,又看向宁恒,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却冷淡之极。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抢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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