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贺珍的三千营和王允才率领的精锐骑兵,成功绕后,忽然出现在了汉江边上,当看到汉阳周边火光四起,炮声隆隆之时,就知道马士秀和惠登相的左右两翼已经对流贼展开了攻击,于是依照计划,大声呼喊,挥兵疾进,分别向鹦鹉洲和南岸嘴发起突袭。
汉江边的流贼顿时大乱,方圆十几里之内,到处都是搏杀的战场和惶惶逃窜的流贼。
“杀!!!”
马蹄滚滚,杀声四起,弓箭之声密如急雨,骑着高头大马,头上红缨,盔明甲亮的官军骑兵从晨曦之中杀了出来,马蹄踏在地上,如奔雷一般,长刀闪烁,如勾魂的钩子,将驻守在汉江边的流贼杀去。
流贼拼命射箭,拒马和壕沟也给官军造成了巨大的阻碍,箭雨之下,不断有官军中箭落马,但官军却不退,王允才乃是一名见血眼红的猛将,贺珍虽然冷静,但却也知道,两座浮桥的关键,今日就算战到最后一人,也要拿下浮桥,不然吴部堂歼灭汉阳流贼,驰援武昌的谋划就会落空,因此他不顾危险,挥刀亲自冲在最前方。
“杀,杀!”
窦明望布置在浮桥边的,是除了李定国带走之外,剩下的另一股老贼,人数众多,战力也是有的,因此,官军的前三轮冲锋,都被他们挡住了,但在官军不顾死伤,王允才和贺珍亲自督战,骑兵猛冲,弓箭急射之下,却也渐渐露出了败相,特别是在盔明甲亮,战力强悍的三千营面前,流贼被杀的连连后退,即便流贼督战官连连斩杀败兵,却也是抵挡不住,眼见阵地不可守,很多流贼扔了武器,撒腿就跑,又或者跪在地上,向官军投降求饶,而倒毙的尸体落入江中,将江水都染红了一半……
左路贺珍率领的三千营硬生生地趟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南岸嘴的浮桥边,人喊马嘶,狼烟滚滚之中,全身披甲、甲上染血的贺珍在砍倒一名流贼小头目之后,长刀一挥,指着浮桥吼道:“快,快烧桥!”
火光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差不多的时间,绰号“铁骑王”的王允才也杀到了鹦鹉洲的浮桥边,不过他的进展却不顺利,在浮桥之前,窦明望负隅顽抗,咫尺距离,他竟然迟迟不能突破,急的王允才啊啊大叫。
而此时,左良玉亲自率领的中军主力也杀到了。马蹄如雷,旌旗招展,左良玉全身甲胄,于大旗之下亲自督战,勇将李国英冲在最前,“左帅到~~”左部军中都是呼喊,士气大振,前后五处一起呼应,南北两边马士秀和惠登相受到鼓舞,拼命突击,流贼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各处军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陷入了崩溃和混乱中。
……
蔡店镇。
清晨。
一如李定国预料,官军果然是将后营和指挥所暂时设置在了这里,原因也简单,流贼烧毁了周边所有的市镇,但独独留下了这里,且蔡店镇距离汉阳府城不到二十里,位在官道边,是官军主力进军的必经之路,设置为囤积粮草的大后方和指挥所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左良玉的大旗竖了起来,但左良玉本人和他手下的中军精锐骑兵,连同手下几个猛将都已经冲到前线,只有吴学礼率兵五百,驻守蔡店镇,保护将临时中军帐设置在这里的湖广总督吴甡。
此外,后续押送辎重粮草的部队正源源不断的向这里开进,前方向后方报信的探骑,在官道上不停的奔驰来去,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是官军兵马和探骑,看起来安全极了。
原本,吴甡是一个坐不住的性子,他是一定要亲自到前线视察的,但昨夜行军,他马车车抽忽然断裂,十分不祥,不得不改乘战马,一夜颠簸奔驰,清晨才赶到了蔡店镇,已经是人困马乏。自己赶不到,于是他就催促左良玉,快到前方督战,于是左良玉率领中军主力向前突进,留他在后方督帅辎重。
清晨,前方捷报不停传来,左良玉亲自突击,官军不但合围了汉江的流贼,而且已经烧断了流贼架设在汉江上的浮桥,等于这四万流贼已经和武昌张献忠的主力流贼大军被分割开来,照目前的进展,将这四万流贼彻底击溃,只是时间问题,到此,吴甡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决定缓口气,在蔡店镇歇息一阵,同时和幕僚们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总督大人召集幕僚,在镇中的韩信庙里商议军政。
原来,当初楚汉相争时,韩信曾经在这里谋划军事,后人在这里建起了一座韩信庙纪念他,虽然比不上文庙武庙的盛大,但规模却也是不小,吴甡将中军行辕设置在庙里,正是合适。
大人们忙碌,随行的护卫兵马则是急急埋锅造饭,镇中很快冒起烟火,一夜行军,众人都疲乏了,但前方胜利的消息却让每一个人都是面带喜悦。
“咦?这院子里的干草怎么这么多?”有军士好奇。
其他军士却是笑:“正好可以斩了喂马……”
……
“滴的达,滴的达~~”
天色大亮之时,在镇口守卫的几个官军忽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抬头看,只见一个失去了头盔官军骑兵,正向镇子疾驰而来,远远就挥舞手臂,好像在呼喊着什么。
几个官军立刻就警惕,原本他们想要等待骑兵冲到镇前,再拦阻询问,不想行到中途,在距离镇子还有一百步距离之时,那骑兵就忽然从马上栽了下去,几个官军知道事情不妙,急忙跑过去查看。
“有贼兵……”
那骑兵全身是血,扑倒在地上,向跑过来的几个官兵伸手,艰难的说道:“快,快报告总督……”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晕了过去,原来他后背中了一箭,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不容易了,几个官军大惊,正要回镇禀报,耳朵里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烟尘滚滚,一大波的骑兵正急急奔驰而来。
虽然离的远,虽然没有打旗号,但几个官兵立刻就知道,来的不是友军,而是流贼,他们撒腿就往镇子里跑,同时高声呼喊,提醒镇子里各处的守军。
但晚了。
流贼骑兵迅捷而到,很快就追上了他们,将他们全部射倒在镇口,随即,流贼骑兵冲入镇中,一边放火,一边沿着沿街,猛烈击杀官军。因为蔡店镇多处存有干草,因此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迅速就蔓延到了全镇。
马蹄滚滚,杀声忽然四起,正在埋锅造饭的官兵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尤其现在驻守这里的乃是吴学礼的五百弱兵,管管后勤,运运粮草还行,遇上精锐的流贼骑兵,根本不是对手,稍微一抵抗,随即就溃散而逃,吴学礼见势不妙,更是直接上马逃走了……
韩信庙。
耳边忽然响起的喊杀和镇子忽然的骚动,令吴甡吃了一惊,他知道事情有变。冲到院子里一看,只见冲天冲天,周边马蹄杀声惨叫不断,心知是流贼突袭,这会也顾不上想流贼是从哪里来的了,只能召集亲卫和家丁,拒庙死守。
原本,贺珍出征之前,想要留两百骑兵给吴甡为护卫,但吴甡却没有答应,前方战事紧急,奇袭夺桥的任务又非常艰巨,三千营本身兵力就不多,只有千余人,因此他只留下了五十个护卫,算上身边的家丁、随从、幕僚以及少部分逃入庙中的溃兵,整个韩信庙仍有两百人可以战斗。
流贼虽然来的快,来的急,但方圆几十里都是官军,不需要多,只要坚守一会,就会有官兵回援,流贼就会狼狈逃走,但吴甡想错了,当得知在韩信庙中拒守的乃是朝廷的湖广总督吴甡之后,流贼发疯了一般的围住韩信庙猛攻,他们取来梯子,不顾死伤,从前院后院不住的攀爬,又取来圆木,砰砰猛烈撞门,吴甡身边的亲兵家丁拼死抵挡,连最后连幕僚都提刀上阵,但却依然挡不住,在流贼的猛攻之下,吴甡身边的护卫和家丁渐渐死伤殆尽。
而援兵却迟迟不见。
眼见流贼已经占据围墙,在墙头上不断射箭,而庙门也即将被撞开,几个家丁和幕僚,急忙护着吴甡,撤到旁边的侧殿里。
“我乃张定国是也,吴部堂,你已经被左良玉卖了,出来投降吧,我绝不会杀你!”
一个年轻的贼首在庙门外大声呼喊。
声音传到庙内。
吴甡脸色发白。
“原来是李定国!”吴甡口中喃喃。
其他人却是惊骇李定国所说,他们被左良玉所卖之事。
“援兵怎么还不来?”他身边的幕僚却是哭了:“吴学礼干什么去了?难道是坐视督师失陷吗?”
其他人都是悲愤,眼中也都有泪。
吴甡却什么也不说,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侧殿墙壁上的一幅壁画。
《逐鹿图》
说的是韩信辅佐汉王刘邦,平底天下,逐鹿中原的几个故事。从萧何月下追韩信到乌江垓下,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应有尽有。吴甡进到韩信庙,匆匆商议军务,如果不是被流贼所逼,他是绝对不会进到侧殿,进而看到这一幅长图的。
吴甡不看其他,只是盯着“逐鹿图”三个字。
他字“鹿友”,今日在《逐鹿图》前被流贼所围,难道是天意吗?
“悔不听太子殿下之言,小看了李定国!”吴甡仰天长叹,眼中忽然也有泪,但不是害怕,而是后悔。
“砰!”
庙门被撞开了,流贼蜂拥而入。
“保护部堂!”
不多的亲卫家丁都跳起来,挥刀迎向流贼。
……
京师。
二月二十三,国丧之后,太子朱慈烺正式进入守孝期,太子府府门紧闭,除了他几个老师,黄道周马世奇瞿式耜之外,再无人可以进入太子府,原本照抄一份到太子府的兵部塘报,也早已经停止了,朱慈烺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守孝,除此,再无其他的事情。
仿佛是桃花源,将一切不好的消息都隔绝在外,又仿佛是禁锢,小小地一个太子府,成了朱慈烺暂时的牢笼。
但表面的平静之下,朱慈烺却一刻都没有停歇。
军情司的密报和兵部抄送的邸报,仍然通过特殊的管道,送到他的面前,他对京师动态,天下局势,时时掌握,而随着隆冬的过去,运河的消化,南方的粮米和漕银终于可以通过运河,再一次顺畅的抵达京师,京师的粮荒和钱荒,暂时得到缓解,但财政困窘的状况依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即便“厘金税”已经在全国大范围的展开,即便是各地逮赋的情况,已经不再严重,但银子依然不够花,各处依然是捉襟见肘。
这些天,除了辽东和湖广的战局,朱慈烺也想着要把大明财税改革的事情,提上日程了,虽然他只是太子,而且还在守孝中,无法参与朝政,但大明朝的财税改革却是不能拖延下去了,尤其今年还是甲申年,煤山上的那棵始终存在,这令朱慈烺总有一些不安。
要推行财政改革,就必须掌握户部,可现在户部三长,一个尚书两个侍郎,都是周延儒的人,他这个太子伸不进手……
而现在的满殿群臣之中,怕也没有一个人能顶住千夫所指,所以朱慈烺已经想的很透彻了,这个问题,只能自己来。
就算被全天下骂,他也义无反顾。
关键是如何让崇祯帝授权并支持?这一点,或许比推行改革更加艰难。
辽东倒是平静,原本朱慈烺以为,多尔衮在成为摄政王之后,会在宁远发动战事,肃立声望,但一直到二月二十三,山海关宁远送来的军报,也都是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建虏调兵遣将的动作。难道因为两次入塞失败,建虏已经暂时失去了进攻的勇气,多尔衮不会发兵立威呢?
湖广战事,却是一日数变,张献忠忽然越过支江,大军围困武昌城,湖广震惊,崇祯帝心急如焚,在内阁会议上,责问兵部老尚书冯元飚,吴甡为何不火速救援,他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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