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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宠爱

      但岑太后到底非寻常人,她很快便按下了心头的恐慌,强自镇定下来,冷笑道:“皇帝,你劫持了哀家有何用?这宫里宫外都已经被哀家的人控制,就算你杀了哀家,也改变不了大局了。而且你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赵允煊也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还真想扶温氏那个贱人生的阿斗上位不成?”首发

      她看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和恨意,顿时那恐慌又再去了几分,继续冷笑道,“皇帝,哀家倒是好奇,你到底是对魏颐真的真心多一些,还是对毒杀魏颐真,追着赵允煊又是火烧又是刺杀,不让赵允煊死就不罢休的温兰茜真心要更多一些?”

      真心......

      她竟然在问自己的真心?

      贞和帝坐起了身,看着岑太后,眼神鄙夷,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

      他慢慢道:“真心,母后,朕对谁真不真心,你有什么资格问朕呢?或者你更想问的是不是,朕对你,可有半分真心吧?可是你这样的人,觊觎朕的生母皇子妃的位置,就逼杀了朕的生母,明明心里十分厌恶我,十分厌恶皇姐,还要假装贤惠,讨好我,讨好皇姐,就为了让人赞你一声贤惠,为了赢得父皇的欢心,就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问朕什么真心呢?”

      “你的真心,”

      贞和帝冷笑,道,“也不过就是你们岑家的利欲熏心而已。”

      岑太后大怒。

      她想说贞和帝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想说她为他的父皇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没有一个,他竟然将她对先皇,对皇家的付出一笔抹消......可是她气得直喘气,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难道她要跟自己的养子去争论她对他父皇的真心吗?

      不过她很快也顾不上和贞和帝争论了。

      因为贞和帝说完扬了扬手,殿外就快速涌入了两队身着禁军盔甲的侍卫,领头的赫然就是禁军统领胡铭锡。

      胡铭锡进入殿中就给贞和帝行了一礼,道:“陛下。”

      岑太后呆呆的看着胡铭锡,看着自己“救过”多次,一手提拔上来的胡铭锡,简直不敢置信。

      她喃喃道:“你,你竟然背叛哀家?”

      胡铭锡右手按着刀柄,垂眼,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娘娘,臣是皇家的禁卫军统领,尽忠的永远只能是当今圣上,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你!”

      岑太后气得全身发抖,几乎再支撑不住。

      若她手上有什么东西,她一定掷去了胡铭锡的身上。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哦,有一卷诏书......可她握着那诏书的手不停发抖,最后也没掷出去。

      贞和帝冷冷看着她,约莫还嫌她受到的打击不够,道:“这么多年来,朕容着你,容着岑家,容着你们的上蹦下跳,已经是朕念在你们岑家到底也对这社稷有功,朕的母后也没有真的身死的情况下,能够容忍你们的极限了。可你们还不知足,竟敢在朕的安神药中动手脚,朕没有将你们岑家满门抄斩,将你们千刀万剐已经是朕的仁慈了。”

      “你,你说什么?”

      岑太后像是被什么狠狠的重击了一下,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贞和帝,道,“你说什么,你母后没有死,她没有死?”

      贞和帝淡淡地看着她,道:“是,母后根本没有死......当年父皇也从来都不想娶你,他根本无心这个帝位,是你们岑家,暗地里用手段把他架到了火上烤,最后也是母后不忍他挣扎,主动以死遁求去的。后来父皇曾多次求过母后,请她回来,只是母后她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回来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

      岑太后终于被击溃,瞪着贞和帝,眼神疯狂,道,“赵增棣,你胡说,你母亲早死了,她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是你父皇亲手端了毒-药喂了她喝下去的,哈哈。”

      她笑着,眼泪却不停的滚下来。

      贞和帝看着她癫狂的模样,伸手挥了挥,命了众人退下,走到了她面前,低声一个字一个字道:“父皇没有杀母后,但你腹中的胎儿,却是父皇亲自下令打掉的,也是父皇让你永无子嗣的。”

      岑太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她想伸手掐住贞和帝的脖子,想掐死他,为她死去的孩子报仇,为她这错付的一生报仇,可是她喉咙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手脚只能哆嗦着,再用不上力气了。

      “拖她下去吧,传朕的旨意,岑太后伙同岑家,图谋不轨,多次行刺二皇子,并欲趁朕昏迷之时,矫传圣旨,谋朝篡位,罪不可恕,但朕念及先皇慈悯仁心,仍不忍太后赐死于太后,只废其太后位,贬为太妃,囚禁秋暮宫,待其百年后,就去地下给先皇请罪吧。至于岑家,数十年来结党营私,徇私舞弊,其罪孽罄竹难书,特削其世袭裕国公之世袭爵位,并承恩公恩袭爵位,岑家三族押监,侯大理寺彻查其罪行。”更新最快

      岑太后被拖了下去。

      她听着贞和帝一句一句冰冷的声音,只觉得自己恍若是在做梦,一个残酷又恶毒的梦。

      她终于晕了过去。

      *****

      “陛下!”

      岑太后被拖走,德庆拟完了圣旨,贞和帝亲自盖上玉玺,命人传了下去,殿中便又静寂了下来,静得可怕。

      “陛下,”

      德庆唤着皇帝。

      他知道皇帝的病情虽不像岑太后等人以为的那样严重,但却也真的并没有好多少。

      他道,“陛下,外面的事情您早就安排好了,您就先歇一下吧。”

      “德庆,朕是不是做错了?”

      贞和帝由着德庆扶着他再蹒跚的坐回了床榻上,就在德庆转身准备再给他端一杯养神茶来时,他突然道。

      声音苍老无比。

      德庆怔了怔,他是觉得皇帝错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皇帝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了,说是最后一根稻草也不为过。

      他看着他长大,陪了他几十年,他也不忍他就这么倒下。

      他道:“陛下,您都是为了这个江山社稷,老奴都省得。”

      “可是若不是朕一意要试探允煊,先折了他的侍卫,令他受伤,后面他也不会在遇到温家,还有岑家派去的刺客之时,被他们着了手......本来以允煊的功夫,他们是奈何不了他的。”

      贞和帝喃喃道。

      是他在次子的一次次忤逆之后,心生不满和忌惮,想要试探他隐藏的势力,所以派了人去刺杀他。

      他没有想要他死。

      但却有别人想要他死。

      他没有试探出次子隐藏的势力,却把岑太后和岑家给挑了出来。

      那个脓包,一直都存在,不挑破还能勉强算是完好,挑破了,却是满目疮痍。

      而现在,次子若是死了,他要让谁接掌这个皇位?

      又有谁能做得稳这个皇位?

      “陛下,二殿下福大命大,他经历了那么多事都好好的,说不定这次也能抗过来呢。”

      德庆给皇帝盖上了薄被,慢慢劝道,“陛下,回头您再让太医过去看看,现在啊,什么都没有您的身子重要,这朝廷啊,还要靠您来主持大局呢。”

      是啊,他决不能倒下。

      他这样想着,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

      贞和帝再次醒来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命德庆扶他起身,却见他神色有些不对。

      他看着他,问道:“外面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德庆扶了他起来,退了几步,就从桌上捧起了一个匣子,再战战巍巍的走到贞和帝面前,跪下,举起匣子,哽咽道:“陛下,栖梧宫来报,贵妃娘娘已经自缢身亡,临终前命人转交给陛下这个匣子,里面还有一封娘娘给陛下的亲笔信。”

      贞和帝一呆。

      像是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才道:“拿,拿来。”

      德庆呈上已经打开的匣子,那里面躺了很多东西,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小姑娘的饰物,珠子,钗子,手串,在皇家都算不得名贵,也许是因着放了太久,甚至很多都已经黯淡。唯有一只簪子,血玉流莹,光华璀璨,二十多年亦不见褪色。

      那是二十多年前,他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约莫,也称得上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彼时她是岑家嫡女,太后侄女。

      娇媚明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他,虽然是皇长子。

      看似金贵,但实际却是战战兢兢,步步危机。

      他父皇是偏爱他,但这份偏爱却也得小心翼翼藏着捏着。

      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一命呜呼。

      那时喜欢她的皇子很多。

      他很清楚,那个储君之位并非非他不可,就犹如当年,那个位置也并不一定就是他父皇的一样。

      他知道,其他皇子也知道。

      所以“喜欢”她的人很多。

      更何况她本就生得玉雪可爱,明艳逼人?

      所以他一直都“宠爱”着她。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十分宠爱她,世人皆知他最爱魏后,而后又独宠了温淑妃二十几年。

      连岑太后都问他,他的真心到底是对谁更多一些,是魏后,还是温淑妃。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感情早已干涸,他这一世的耐心和温柔都用在了哄一个小姑娘的欢心身上......哪怕是假的,装着装着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还有几分是假。

      在那之后,他也早就没有了什么力气再去爱什么人,更遑论真心?

      或许会喜欢吧,就如他看到魏颐真的热烈和骄傲,看到温淑妃的温柔和小意......但他却再没有了耐心。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了那支簪子,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然后他的眼前就划过那日他给她簪上簪子时,彼时她娇嫩得如同只花儿一样,抿唇一笑,如海棠盛开,娇俏明艳,而他的心也怦然而动。

      然后是很多很多的画面,她才将将学会走路时摔倒在他面前,瘪嘴大哭的样子,她五六岁时,扎了两个小髻装模作样给他行礼,然后哈哈大笑的样子......

      他只觉得心中剧痛。

      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来,他不肯见她一面,也再不曾宠幸过她一次,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调整两人的关系。

      那些“宠爱”哪怕是假的,也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变成了习惯。

      但厌恶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不仅厌恶她,同样还厌恶曾经那个宠爱着她的自己......厌恶着那些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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