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玲是顾柔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管着一众的大小丫鬟,还跟着顾柔经了外面不少的事情,自有一股子气势。
此时她肃了脸对那老婆子呵斥,若是寻常婆子,怕是唬都要被唬住了。
可是那老婆子听了她的话却是一撩眼皮,道:“你们姑娘一未有拜帖,二未自报家门,恕老婆子我没法知道你们家姑娘是谁。但老婆子已经说了,主子已经出门了,自是没法传话,至于主子去哪了,这也不是我一个看门的能知道的,更没法跟一个老婆子都不知是谁的外人去说了。”
婆子说话跟绕口令似的,说的红岭又气又恼。
她正再待说什么,顾柔却是伸手止住了她,道:“我们回去吧。”
跟个婆子纠缠什么。
这些婆子最是刁滑,跟她们说话又惹气又掉身份。
阮觅在不在这宅中,她回头问一下监视这宅子的范老头也就是。
顾柔带着人转身就走了。
那老婆子看着她们走了,退回了院子闩了门,却是转身就进了内院就找人递话传消息去了。
*****
此时阮觅还真不在宅中。
顾云暄的出现让凌哥儿闹起了别扭。
他误以为阮觅起了把他扔给他爹,想要自己离开的念头,脾气就特别大。
而阮觅想到回京的顾云暄也觉得有些闹心。
她在城郊十里外的源雾山山脚有一个庄子,地处偏远但风景却十分不错。
当年她刚和离时为了避开和南阳侯府的牵扯,前头两年的时间大半都是住在这个庄子上的。
正好过几日就要去源山寺见梁衡,她索性今日一早就直接带着儿子去了源溪山庄上去住,省得留在京城还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顾云暄又会突然冒出来。
阮觅去了庄子上刚安顿了下来,住在隔壁庄子上的老夫人就派人送来了一小竹框子的红樱桃过来,红通通晶莹剔透的,还带着绿叶,十分讨喜可爱。
隔壁庄子是一座温泉庄子。
住的是一位纪姓的老夫人。
纪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老毛病,每年冬天和夏天都会过来住上几个月,消寒解暑。
阮觅带着儿子独居于此,和外面少有交际,而纪老夫人温和慈善,又十分喜爱凌哥儿,时间久了,来往的多了,阮觅发现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多,但却很谈得来,关系便渐渐亲近起来。
送樱桃过来的是纪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成嬷嬷。
她笑道:“老夫人听护卫说小公子过来了,正好昨日得了些红樱桃,就特地命老奴送过来给小公子尝尝鲜。”
凌哥儿是个吃货,而且最喜欢酸酸甜甜的果子,看到红樱桃眼睛都亮了,阮觅尚未说话,他就已经笑眯了眼,老气横秋对成嬷嬷说“嬷嬷代我谢谢婆婆”。
阮觅一巴掌拍了他脑袋,对成嬷嬷谢道:“多谢老夫人想着玄凌,今日太晚,我们便不打扰老夫人歇息了,明日一早我就带玄凌去给老夫人请安。”
这才三月,就是早樱桃怕也要南边才有,现如今这个时候就是有银子,外面也是买不到的。
但纪老夫人无亲人在侧,一向疼爱玄凌,若是推脱才是外道。
成嬷嬷笑眯眯的看了凌哥儿一眼,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笑道:“夫人不必客气,老夫人正-念-着小公子呢。不过你们今日刚过来,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是先好好歇着,明日再带小公子过去吧。前些时日老夫人还特地让人去牧场买了匹小马驹,就养在了庄子上,想来小公子必会喜欢的。”
凌哥儿听得张大了嘴,接着就兴冲冲问道“真的吗,是什么样子的......”
若不是被阮觅一把拽住,怕是后一句就是“我不劳顿,我现在就可以去看看”了......
他一直都想要一匹小马驹,但都被阮觅以他年纪太小拒绝了。
以前都是武师傅偶尔带他去马场玩玩而已。
阮觅一手按住了凌哥儿,对成嬷嬷面不改色道:“谢谢嬷嬷了,我们明儿个一早就过去。”
成嬷嬷显然对这母子两的相处早就司空见惯,乐呵呵的应下,又答了凌哥儿有关小马驹的好几个问话,撩得凌哥儿心里越发痒痒的,这才笑着告退了。
*****
第二日一早阮觅还未起身就被皮小子吵得脑袋都要炸了。
勉强按住了臭小子,阮觅梳洗了一番,又故意慢腾腾的用了早膳,磨够了儿子的性子,这才带着他去了隔壁庄子上去给纪老夫人请安。
自凌哥儿得了下马驹,原来的坏脾气一扫而空,日日拉着武师傅和陈叔就在纪老夫人的庄子上玩......倒不是纪老夫人扣着小马驹不放,而是阮觅的庄子小,马儿跑不开。
有武师傅和陈叔在,纪老夫人显然也乐意有凌哥儿陪着,阮觅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由着凌哥儿在纪老夫人的庄子上玩了。
过了两日就是阮觅去源山寺上香的日子。
前一日阮二叔阮二婶就带着幼子阮正则一起过来了庄子上。
原本阮觅是打算带凌哥儿一起去寺庙,但凌哥儿和阮正则都迷上了小马驹,对去上什么香根本没兴趣,阮觅无奈,第二日只得把两人都送到了纪老夫人处玩耍,然后自己和阮二叔阮二婶去了源山寺。
阮觅是在源山寺的后山见到的梁衡。
彼时梁衡正在和阮二叔说着话。
阮二婶带了阮觅过去,大家笑着寒暄了几句,阮二叔就对阮觅道:“觅觅啊,你不是想知道家中的事情吗?梁大公子才从福州过来,你可以问问他。”
阮觅笑着应了声“好”,对梁衡简单行了一礼道:“那就有劳梁大公子了。”
梁衡笑了笑,道:“一起走走吧。”
两人跟阮二叔阮二婶招呼了声,就沿着后山的梨花林慢慢走着。
可走了一小段路,梁衡也没有出声。
阮觅瞅了他一眼,面色温和,气质内敛。
两人虽则是相看,从他神色中却是看不出半点拘谨或者刻意。
多年不见,原本就少年老成的梁衡越发沉稳了。
她开口道:“梁公子。”
“梁大哥,你幼时都是叫我梁大哥的。”
她一出声,他就温和地打断她道。
阮家和梁家都是福州行商世家,两家可称得上是世交。
而梁衡和阮觅的大哥阮涛同龄,两人更是自幼-交好。
因此在阮觅少时,梁衡是常出入阮家的,和阮觅也算是熟识了。
只不过自她和顾云暄火速的定亲成亲,再随他入了京,那之后两人就再未见过。
“梁大哥。”
阮觅从善如流,笑道,“几年不见,听说梁大哥刚才从海外归来,这一次去了有两年之久,都去了哪些地方?”
梁衡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
五年未见,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姑娘,但笑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两眼弯弯,目光明亮又澄澈,像是能笑进人的心里。
只是少了些稚嫩和跳脱,多了更多的沉静和镇定。
他道:“去了环王国,诃陵,狮子国,天竺,婆罗门,因为有些地方是第一次去,熟悉环境,买庄园,开铺子,都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所以这次就久了些。”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越走越远。
*****
阮二婶看着远去的两人,盛开的梨花树海之下,一个高大,一个娇美,就这样远远看过去,真宛若是一对璧人。
她心中叹息,侄女这般兜兜转转转了一圈,还不若当初就嫁了梁衡。
阮觅不知道,当初在她遇上顾云暄之前,梁家就已经找人从她这里试探口风,只是还未等她开口,顾云暄却先派人上了门提亲。
侯府之子,哪怕是庶子,也不是他们商户人家能随便攀得上的。
阮家若是能有一个出身侯府的姑爷,行商就要便利多了,也不怕随便一个什么官就都能上来咬上两口。
所以阮家根本就没有细查顾云暄的性情底细,只确认了他的确是南阳侯府庶子,老太爷就直接拍板定下了阮觅的婚事。
若是顾云暄得封西宁侯的消息传回福州去,说不定老太爷和老太太能亲自赶到京城来。
到时还不知又要起什么样的风波。
阮二婶只觉得忧心忡忡。
虽然若是侄女真能跟顾云暄复合,对阮家来说肯定是最好的。
阮二婶初时也还有些奢望,但经了那申嬷嬷一事,她也知道,侄女若是再跟顾云暄在一起,正妻之位怕是不可能的了......阮二婶不舍得侄女受委屈,但老太爷他们肯定不会在乎。
他们只需要顾云暄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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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整个阮家相比,阮觅的小小委屈简直不值一提。
但阮觅自幼丧母,这孩子差不多是阮二婶一手照看着长大的。
她知道这孩子的性情,看着明朗好说话,却最是决绝的性子......
*****
阮觅一大清早的来上香。
顾云暄得了消息这日也同样一早就来了源山寺,还特地穿了一件暗金色的织纹锦袍。
他以前是不爱穿这种难掩贵气的颜色锦袍的,只是有一次偶然穿了,他还记得阮觅见到时那骤然亮起的眼神......所以今日为了见她,便特地穿了出来。
他在山门暗处侯着,在她下马车时便看到了她。
他看到她穿了一身粉紫上襦,青色长裙,腰间长长的绶带垂下,越发的显得身肢纤长柔美。
哪怕只是远远一个侧颜,已能看到她肌如凝脂,轮廓绝美。
顾云暄初初回京时还不觉得什么。
此时看到她才发现几年未见,他对她竟是越发的心动了。
只远远这么看上一眼,竟是就有抱上一抱亲上一亲的渴望。
渴望的心中胀疼。
他看着她进了大殿上香,再看着她出来,跟着阮二婶一起去了后山。
此时后山正是满山梨花盛开的时候。
想来她们是要去后山赏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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