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轻轻缠绕线团的动作一动,下意识的抬头看了柳明志一眼:“给……给儿媳的手镯?”
“对,给儿媳的手镯。贵重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你手里拿出来的意义。”
柳夫人猛然将手里的线团放到了一旁的筐子里,蹭的一下走到柳大少身边伸手扭住了柳大少的耳朵。
“臭小子,家里有韵儿她们你还不知足吗?竟然还出去沾花惹草?
你是不是要气死为娘啊?
说,是哪家的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勾引住你这个家中有着一群千娇百媚娘子的有妇之夫都这么神魂颠倒。
竟然还到了来老娘这里求手镯的地步。”
“娘!你别管了!”
“嘿!你还敢给你娘亲上……”
柳夫人揪着柳明志耳朵的手掌正要用力,陡然发现了烛光照射下柳明志有些黯然的目光,葱白双指下意识的松开了柳明志的耳朵。
“志儿,你……你没事吧?”
“没事!孩儿能有什么事情!娘亲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柳夫人从柳明志有些含糊其辞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端倪,微微低头双眸默默的盯着柳明志看了片刻,柳夫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答应,为娘答应你还不行吗?
只是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娘亲特意去首饰铺买一个质地上乘的玉镯回来,然后你再转交给娘亲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儿媳妇。”
“谢谢娘亲,有劳你了。
你先给承睿这孩子做虎头鞋吧,孩儿还有些俗事需要处置一下,就不在你这里多待了。
娘亲你也别熬太晚,早点安歇。
孩儿告退了。”
柳夫人看着柳明志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的背影急忙追了上去:“孩子!”
柳明志脚步一顿,转身淡笑着看着追上来的柳夫人。
“娘,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为娘……为娘……没事了,没事了,就是想跟你说你处理完小事之后也早点歇着。”
“哎!孩儿知道了,先走了。”
柳明志的身影消失以后,柳夫人急忙关上了房门朝着柳之安喝酒的地方小跑了过去。
孩子年后离家远行了一趟,也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夫君,你回来了,怎么样?妾身说的没错吧?京城之中是不是一片祥和啊?
不让你出去你非要出去,是不是白白的奔波了一天?”
柳明志看着巧笑嫣然迎上来的齐韵,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默默的点点头朝着屏风后的衣柜走去。
“是,京城确实是一片祥和。
韵儿……为夫……为夫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一下。”
“好啊,妾身洗耳恭听,夫君想说什么?”
柳明志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浅白色的儒衫朝着一旁的凳子走去,默默的坐了下来。
“两年前,咱们一家人从宫里迁居到家里大概两个月的光景,为夫在碧竹,灵依她们姐妹俩的酒楼外摆摊算卦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女子,她叫陶……”
月儿高悬,齐韵闺房中的红烛晦明晦暗,摇曳着淡淡的光辉,回荡着柳明志轻声慢语的说话声。
齐韵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双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修长的双腿上,神色时而紧张,时而激动,时而幽怨,时而感伤的望着身前的夫君,神色变化犹如戏法一般。
柳明志轻轻地攥着齐韵的玉手,将自己与陶樱之间发生的前尘往事,恩恩怨怨,儿女情长之事毫无保留的对齐韵娓娓道来。
他与陈婕,何舒,陶樱三女之间的事情,柳明志早就有了对齐韵坦白的念头。
本来打算从莱州回来之后,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便对齐韵和盘托出的,哪曾想到陶樱这个傻女人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房外清静宁和,唯有微风穿过偶尔引起一丝动静。
梳妆台上的一支崭新的蜡烛在时间的流逝中燃烧过半,柳明志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
齐韵默默的看着夫君抓着自己双手无助沉痛的模样,轻轻的将柳明志的双手抱在了怀中揉搓着。
“傻夫君,节哀顺变,陶樱姐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妾身想她之所以会选择这么一个结果,肯定不时一时念起,而是早有念头滋生。
但是却因为夫君的缘故陷入了挣扎抉择的局面中。
可惜,陶樱姐她最终还是没有想通,选择了一条令生人感伤难过的道路。
夫君不就是想把她安葬在皇陵之中嘛?妾身没有意见,其实这种小事夫君不用跟妾身商量的,只要是夫君你做出的决定,妾身全都无条件支持你。”
“唉,韵儿你不吃醋就好。”
“妾身怎么会吃醋呢?先不说死者为大,就说陶樱姐这种敢爱敢恨,至情至性的女子,妾身想吃醋也吃不起来呀!
丧事就按照夫君你说的处置,以贵妃规格安葬,妾身没有丝毫的异议。
陶樱姐的丧期之间,夫君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忙经办的事宜,尽管吩咐妾身就是了。”
“哎,为夫知道了。”
三日后,柳明志将柳夫人送来的玉镯亲手为陶樱戴在了手腕上,并且命人筹备了一个寒冰打造的冰棺送到了李宅之中,将陶樱的尸首暂时挪移到了里面。
如今天气虽然依旧冷冽,可是随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柳明志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如此。
皇陵陪陵修建期间,大龙一如既往的朝着繁荣昌盛的方向蓬勃发展。
不管是京师,还是各地州府的百姓人口都在持续增加。
宫中的大小朝会也是按照以往的定例如期的进行着,只是朝中的满朝文武官员行事全都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了,仿佛他们的头顶之上笼罩着什么阴霾似得。
之所以会有如此的局面,因为当今天子柳明志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这位以往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国之君突然变得勤政了。
每逢大朝会,总是如期而至。
令除了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之外的文武官员可谓是心神不宁。
他们倒不是因为柳明志变得勤政了而心神不宁,而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实在搞不懂柳明志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生怕一不小心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犯到了陛下的手里。
大龙承平四年二月十八日。
陶樱在冰棺之中停灵了三十六天的尸首,被柳明志亲自安葬在了自己皇陵陪陵的墓室之中。
关于陶樱的事情,柳明志除了家人之外,没有告知朝中的任何人。
户部,工部尚书两人虽然隐隐的猜到了什么,可是柳明志从来不主动提及此事,两人也只好缄口不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陪陵竣工之后,两人商议后更是下令撤去了所有督办皇陵的官兵,修建皇陵的工匠,将整座规模浩大的皇陵腾空了下来。
至于官兵撤走之后,是否有人会去皇陵捣乱,两人毫不担心。
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安宁祥和的乾坤盛世之下,还没有什么人有胆子敢到一位马上开国皇帝将来入土为安的皇陵去捣乱。
“少爷,该封上棺椁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柳松,环儿两人相视一眼,恭敬的行了一礼。
“是。”
两人走后,柳明志怔怔的望着娇颜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的陶樱,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一个手绢缓缓打开,拿起几根枝叶茂密的樱花枝朝着陶樱的臻首旁放去。
“傻陶樱,你送了为夫三件遗物,为夫也还你三件礼物。
发簪,手镯,樱花枝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主要是为夫的心意在里面呢!
这樱花枝快开花了,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好好睡吧!过不了几十年,咱们夫妇俩就能重逢了,几十年而已,一眨眼的功夫没了。
你我再见的时候,为夫非得把你的屁股抽肿了不可。
这是为夫对你令我魂牵梦萦的惩罚。”
柳明志最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陶樱的面颊,嘴唇哆嗦着闭上了双眸,手臂微微一震,一声闷响回荡在清冷的墓室之中。
“好姐姐,好好睡吧,为夫先走了,以后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为夫再来看你。”
柳明志转身睁眼,不敢再回头去看身后的棺椁最后一眼,身形略显佝偻的朝着陪陵外走去。
半柱香功夫左右,一声轰隆巨响,厚重的断龙石封死了墓门,柳明志神色寂寥的呢喃着,头也不敢回的朝着皇陵外的主道上走去。
“生死阴阳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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