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听到仇孝直所说的决战消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仇孝直看了看兰子义。兰子义感觉到仇孝直眼神的异样后问道:
“孝直先生有什么疑惑吗?“
仇孝直略微弯腰作揖后说道:
“我只是在想为何卫侯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惊讶。“
兰子义听后笑了笑,然后招呼仇家父子往坡下走去,兰子义说道: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话比较长,我们就在路上说吧。“
桃逐兔传令完毕后便同桃逐鹿一道牵马等候兰子义。兰子义与仇家父子下坡后踩蹬上马,然后兰子义问桃逐兔道:
“大哥呢?“
桃逐兔答道:
“大哥忙着整队行军呢。“
兰子义点了点头,看着身旁已经上马,源源不断向东行军的西辑虎营队伍,也催着马跟在队伍一旁。
一路上兰子义向仇家父子讲述了昨夜出营之后的战况,一直讲到中午时分从妖贼背后发起进攻为八里营四寨解围,期间桃逐兔还补充了好几次其他内容。
仇孝直在马上静静地听兰子义把话说完,然后说道:
“听卫侯所说这位张偃武倒是位将才。“
这时仇文若答话道:
“我在京城中倒是听说过这位张公子的逸事,他在京城诸多公子之间名声不太好,据说是因为痴迷军学田猎,不善属文,身边又尽是些养飞鹰驱走狗市井无赖,京城公子嫌他是个武夫。”
兰子义听到这话想起了张偃武一路上一直跟他唠叨的东西,还有张偃武那副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样子,慢慢地明白了一些东西。
张偃武与兰子义出身是何等的相似,现在张偃武如此又怎能不让兰子义想起自己,兰子义不由自主的长叹道:
“张偃武长于京城都要受到如此排挤,我个北镇来的武夫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比他更受赏识呢?”
若是放到在京城那会,兰子义这话一处,桃逐兔肯定是要出言讽刺的。但经历了出京后这一连串的血战,桃逐兔也了解到了兰子义的血性,体会到了他与兰子义只见血浓于水的兄弟情义,此时的桃逐兔不愿再刺痛兰子义,于是开口安慰兰子义道:
“少爷不要这样说,张偃武纵情犬马,与少爷你这读书人是完全不同的。”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说道:
“我在今年之前就一直没来过京城,京城里面诸位达官贵人我也从来没见过。若说张偃武过于沉醉犬马,可人家好歹还是京城风化吹出来的人。我呢?我可纯粹是个武夫,自小见的都是北镇的将士们。”
桃逐兔见兰子义情绪低落,想了想说道:
“少爷你不还参加了那个什么诗社吗?那可是京城显贵才有资格去的高级地方。”
兰子义听到诗社二字,心里不由得被刺痛了一下。他回想起当时在诗社当中纵情声色的样子,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当时发生的事情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尤其是崔浩拖着兰子义在诗社里不回去的那段日子,正好与章鸣岳在朝中动手的时间重合了。
兰子义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声说道:
“三哥,不是那么回事,我怀疑崔浩背后与章鸣岳有关系。”
听闻此言仇文若突然在马上拱手作揖道:
“恭喜卫侯,贺喜卫侯!”
兰子义被仇文若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了一跳,回头问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为何恭喜我?何喜之有?”
仇文若抬起眼睛看向兰子义说道:
“我恭喜卫侯是因为京城确有诗社与章鸣岳的谣言。之前卫侯情致高雅,我不敢在那个时候多说……”
兰子义听到这话闭上眼痛苦的叹了一口气,背对着仇文若摆摆手示意仇文若把话打住。
众人这时已经到达了指定的扎营地点,辑虎营将士们已经开始将马匹集中起来准备干活了。仇文若见状打算催马去将士们中间,他说道:
“卫侯,我学过土木之学,军学也略有涉及,扎营我能帮上忙,让我去吧。”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不,文若先生,你留下。”
然后兰子义对桃逐鹿说道:
“二哥,你去帮帮大哥吧,他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桃逐鹿闻言对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催马就走,临走之前他对桃逐兔说道:
“三郎,保护好少爷,这兵荒马乱的保不准会有歹人蹦出来。”
桃逐兔对这桃逐鹿说道:
“二哥放心好了。”
兰子义目送着桃逐鹿离开,然后下马说道:
“明天可有的要用马,今天就省点马力吧。我们下马过来说话。”
等几个人都牵着马来到一旁僻静地方避开忙碌的将士们后,兰子义对仇家父子说道:
“刚才见到两位先生时本来只想起一件事情要问,提起诗社之后我就有两件事情了。”
仇孝直与仇文若听到兰子义的话后并没有反应,父子二人都只是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兰子义,准备随时回答兰子义的问题。
兰子义想了想后问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出京之后换了换脑子,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自我入京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背后都是章鸣岳在搞鬼。我那么敬仰他,可他却如此对我……”
说着兰子义痛苦的摇起头来。拴好马的桃逐兔见兰子义这幅模样赶紧过来拍拍兰子义的肩膀说道:
“少爷不要这样,章鸣岳那种老狐狸不知有多少人葬在他手上,卫侯你吃这点亏只当是交学费了。”
仇孝直也安慰兰子义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卫侯能把事情看清楚那就有能力把事情扭转过来。”
仇文若这时则有些突兀的问道:
“卫侯不是有问题要问吗?是什么事情卫侯还有疑惑?”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发问,抬起头来换了口气,闭眼思索了一下后,兰子义开口问道:
“章鸣岳他为何处处针对我?我与他有仇吗?“
仇文若答道:
“卫侯与章鸣岳无仇,但卫侯与章鸣岳却是水火不容。此于庸人而言为命,此于卫侯而言为天性。“
兰子义问道:
“先生此话怎讲?“
仇文若答道:
“虽然台面上没人讲,但事实上我大正立朝之后便权柄两分,内监一份,外朝一份,武勋贵胄按理来说也占一份,但因为朝廷安排的缘故,武勋只带兵,其余权利都被剥夺,所以武勋一直以来都只能投靠内监和外朝,算不上单独一份力量。
但卫侯你横空出世之后这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苦笑道:
“文若先生抬举我了,我有什么特别?难道我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仇文若摇了摇头,答道:
“当然不是。卫侯特别之处在于卫侯心有不甘。“
兰子义笑道:
“心有不甘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仇文若答道:
“跟卫侯这么久,我也多少了解了些卫侯的事情。以卫侯的出身若是想要过安稳日子那真是躺着都能过了,既然如此如此卫侯又为何不愿继承爵位而是想着读书入朝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慢慢收起了笑容,他问道:
“可大正立朝这么久,心有不甘的武将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吧?章鸣岳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玄的理由来收拾我吧?“
仇文若答道:
“心有不甘者甚众,但他们要么没脑子做事,要么没实力成事,要么环境不允许胡搞。想有所作为,以武勋的身份,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结果都被卫侯给碰上了,那位后所处的位置就与章鸣岳矛盾。“
兰子义看着仇文若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章鸣岳说得是当前皇上老迈,德王与太子争位的情况留给了他兰家活动的空间,否则在他爹兰千阵击败诺诺之后就该像张望一样被招入京了。
仇文若接着说道:
“章鸣岳当然不会因为卫侯的先天之性来收拾卫侯,但卫侯的天性却把卫侯推向章鸣岳的对立面。现在京城里傻子都知道章鸣岳是太子的主心骨,而卫侯你入京的任务确实拱卫德王。德王府的情况卫侯清楚,除了卫侯之外谁还有本事替德王撑起一片天?
章鸣岳要扶太子即位,那就必须要除掉卫侯乃至代公,这情况情况随着卫侯的剿匪立下的战功越来越明显了。“
仇文若说得非常直接,但兰子义听着却逐渐静下心来。兰子义想了许久,看了看周围,又看了桃逐兔一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他下定决心说道:
“我入京之前家父说过,德王当辅则辅,若是德王不成器我没有必要把北镇都陪着一起葬进去。太子我见过,仁孝恭俭,的确是守成之主。若是我改投太子门下,章鸣岳会不会和我合作?”
仇文若闭上眼露出一个微笑,他说道:
“卫侯就算投了太子也不可能与章鸣岳合作。章鸣岳或许会高兴手下多了一条戚荣勋一样的好狗,但卫侯你甘心给章鸣岳卖命吗?”
兰子义闻言一怔,说不出话来。
仇文若开眼说道:
“以卫侯的性子,无论在哪都是要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的。但现在撑起天来的是章鸣岳,没人能在他之外再撑起天来。
卫侯性情如此,终究是要和章鸣岳冲突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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