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惊道:
“你说什么?”
太守笑眯眯的说:
“旧都学政使已经被我送入大牢,我的弹劾奏章也已经送往吏部,就等朝廷批复了。”
兰子义闻言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桃家兄弟纷纷过来准备搀扶。
兰子义抬手止住桃家兄弟,另一只手撑住床说:
“难道太守大人就是以教化无方为理由抓的学政使?”
太守点点头。
兰子义虽然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但这时已经难以控制自己,浑身气的直发抖,指着太守说:
“太守大人你身为一方督抚,就算是教化不力那也是太守你的责任,难道连这个你都能推给别人?”
太守收起笑容,又换上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慢慢的起身,慢慢的说:
“本官是有那么一点点教化的责任。但旧都乃是大正重镇,河****又人口众多,本官每天庶务繁忙,为了让河阴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操碎了心,那还有多少时间去教化百姓,这事情自然是有学政使负责了。他身为一方学政,干的就是管理官学,教导学子,将圣人教化传达天下的工作,可他却没有干好,还让皇上的子民受人蛊惑,阴谋造反。这么大的罪哪里是我退给他,分明是他应得的。”
兰子义听到这只觉怒从心中起,这旧都太守从事情开始就一直在用莫须有的罪名栽赃陷害,什么诺诺细作,阴谋造反,把人抓到牢里就是要把罪名安到人们头上去,一路屈打成招,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给冤枉了。
兰子义鼓起劲跳下床,一旁桃逐兔赶忙扶住,说:
“少爷,你身子骨还虚,还不能起来,先躺下吧。”
兰子义抬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躺什么躺!这地方人还呆下去吗?我们走,今天就出城!“
桃逐虎刚忙拿来衣服给兰子义披上,说道:
“少爷不想在这呆咱就换家客栈,但还是需要休息啊!“
兰子义披上衣服,扶着桃逐兔就往屋外走,边走边说:
“罗大人!我入京之后定将这件事情禀明朝廷,我倒要看看你这套歪理邪说能骗的了谁!”
太守佝偻着身子转身盯着兰子义,一双老眼中写满了狠戾,
虽然眼神狠戾但说话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调子
“卫侯大人既然想走,本官也不好拦着,恕不远送。但有几点要提醒卫侯:首先,我大正武官带兵,文官行政,文官可参武事,武官不得干预行政,这可是高祖定下的规矩,你就这么进京弹劾我个地方大员难道是想作死?其次,有人抢粮说白了还是由于要给北边送粮,如果不是北方战事大家自然都是安居乐业,谁会造反?你爹领着兵自然吃香的喝辣的,粮草不够就死命向后方各道摊牌,说白了都是你爹打仗造成的这恶果。你去弹劾我,就是弹劾你爹!所以卫侯大人,老老实实过日子,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都太平。你要是没事找事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桃家兄弟听到这话都气的回头盯着太守,兰子义更是恶狠狠瞪着太守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种厚颜无耻,说鬼话不看稿的人!”
太守站那里怪里怪气的答道:
“那你进了京后仔仔细细看,别看漏了!”
兰子义话也没听他说完,直接拂袖而去。
桃家兄弟虽然一直劝说兰子义养好身子再走,但拗不过兰子义执意要走,也没有办法,只好取出马匹行李,陪兰子义出了太守府。
兰子义一口气憋在心了,骑在马上自顾自的往城外走。
桃家兄弟骑着马跟在兰子义后面。
路过菜市口,只见衙役们押着一队男女老幼等待处刑,恸哭喊冤之声不绝于耳,刑台上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滚滚,接着就是下一批人被送上刑台。
兰子义稍稍驻马观望,身旁桃逐虎跟上来说:
“少爷,这是在处决‘谋反’的犯人,你睡得这两天每天都在做。”
兰子义一听,心中五味杂陈,快马加鞭朝东门飞驰而去。
四人刚出城门,就看到一排人头被挂在城门外面,其中就有那晚抓捕他们的捕头和指认的店小二。
兰子义看着墙上人头,虽然他也憎恨那晚抓他的人和多嘴的店小二,但他们怎么也罪不至死,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不禁让人唏嘘。
这时身后城门里传来一阵呼唤
“子义兄!等等我!”
兰子义回头望去,原来是周步辉骑马赶了过来。
等周步辉与城门都尉勘合文书之后,便策马追上兰子义,说道:
“这几天一直在客栈等候子义兄,刚才正打算去太守府问问消息,结果就看到子义兄带着人马飞驰而过,于是匆匆收拾了行李,赶了上来。还好没迟。”
兰子义兴致不高,见是周步辉过来,只是勉强打起精神来行了礼,跟旁边桃家兄弟说:
“几位哥哥,这位是世袭北镇指挥,渔阳周步辉。也是要入京的。”
桃家兄弟听到后纷纷抱拳行礼。
桃逐鹿说道:
“张指挥使,我家少爷大病初愈,勉强上马,多有不适待会还得早点歇息。”
周步辉也抱拳回礼道:
“这个我知道,子义兄病的不轻。既然咱们狱中见面,又同入京城,那就一起结伴入京吧,路上也好有个伴。”
兰子义听到“狱中”二字,又回想起那晚在狱中见到的景象,一催马走到前面去,
身后桃家兄弟与周步辉都赶紧催马跟上。
走了一段后兰子义再也控制不住,仰天长叹道:
“世上为何会有这种惨事?百姓无罪为什么要遭殃?”
周步辉催马上前,说道:
“我听说确实有人抢粮,好像子义兄你还亲眼看见了,怎么能说百姓无罪呢?”
兰子义回头望了周步辉一眼,说:
“就是因为亲眼所见,所以才知道百姓是无辜的。”
周步辉问道:
“此话怎讲?”
兰子义说道:
“当时百姓只是群情激奋,抢粮是有,有小人教唆是有,还有人想浑水摸鱼,但要说谋反那是绝对不会的。真要是谋反抢军粮,怎么也该选在人烟稀少,地形隐蔽的地方埋伏,哪里可能堵住大道,光天化日之下和衙役们推推搡搡,最后时态失控再抢呢?“
周步辉说道:
“毕竟抢了军粮,犯了王法,犯法自然应当被抓。只是不知换做是子义兄,会怎么处理这事?“
兰子义,说道:
“百姓抢粮是不愿将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运出去,哪怕那是交出去的税。如果是我来处理这件事,首先是出榜安民,张贴告示此案只抓元凶,与他人无关;其次视察乡间,劝课农桑,督促春耕;最后组织各乡各村的长老名望进官仓巡查,告诉所有人仓储粮食充足,不会因为向北运粮出现饥荒。这样一来百姓们安居乐业,几个挑事浑水摸鱼的也会被绳之以法。不像现在,多少无辜的人要白白送命。”
周步辉说:
“子义兄办法是好,可朝廷问责此事你该怎么解释?自己治下有人抢粮,不是百姓的错那就是地方官的错,别人不丢性命,地方官就要人头落地。”
兰子义听后叹气,说道:
“君子当敬天保民,旧都太守作为一方督抚,也是读书人出身,怎么就忘了圣人教会呢?”
周步辉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身后桃逐鹿说道:
“少爷,刚才你说进京之后要禀奏朝廷,不知是真是假?”
兰子义说道: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情伤天害理,我亲眼所见,怎能不说!”
桃逐鹿说道:
“少爷,这个罗太守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将军在北方打仗的缘故,如果把事情弄大,对将军不利,少爷还请三思。”
兰子义听到这话大怒,说道:
“所以你要让这些无辜百姓白白死掉?二哥,我从没想到你是这种冷血无情的人!爹他是在北方打仗,可这是皇上和朝廷的旨意,整个冬天北边死了多少战士农夫,这一点朝廷和皇上都是清楚的,难道朝廷会冤枉我家和战死的将士?”
桃逐鹿见兰子义发怒,也不敢多说,闭嘴赶路而已。
周步辉听后说道:
“子义兄,高祖皇帝立下的规矩,武将不得干预朝政,你这么做风险很大啊。”
兰子义听后怒气冲冲的问:
“为什么定下这种规矩?难道就要眼看着地方官为非作歹?”
周步辉说道:
“官员自有官员看着,朝廷六部之外还有御史台,宫中还有台城卫,都在监督各地官员,但武将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可越俎代庖的。”
兰子义听着心中不快,快马加鞭先走了。其他人见状只好赶上。
原本兰子义大病初愈,桃家兄弟还担心强行赶路会不会病上加病。
不过兰子义身体还算不错,虽然骑马颠簸,但人却逐渐恢复了。
现在五人结队,走完陆路换水路,行完水路换陆路,一路观看沿途风景,游山玩水,
慢慢的就淡化了旧都的事情。
几人又走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了大江北岸。
望着一江东水,兰子义心中也波涛万千。
兰子义说道:
“圣人有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马上就要进京城了,也算是蛟龙入海吧。“
一旁周步辉听到后说:
“子义兄果然豪情万丈。我也恭祝子义兄入京后飞黄腾达。明天乘船过江后我们就能进京城了,到时候我得去吏部应卯,子义兄估计得去德王府吧。今晚是我们相聚的最后一晚了。“
兰子义说:
“哪里的话,入了京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不过明天分别倒是真的,那今晚我们就好好的把酒言欢吧。“
说着快马加鞭,顺着江岸纵马跑起来,身后桃家兄弟、周步辉见状也跟着纵马跑起来,江风吹拂,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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