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河东狮吼,张屿秋明显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江枫城了。
身后传来男人低淳的声音,“在呢。”
就是这声音吧,明显没啥底气。
看着下面的机场,张屿秋一步也不想顺着台阶往下走,转身跟洛宸道:“我要回去!”
洛宸看似冷静,一身西装笔挺,但举步不前的大长腿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停滞了大概半秒,洛宸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把拥住张屿秋。
低淳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来都来了,逛几天再回去好不好。”
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气息给搞的大脑一片空白,本来拒绝的话语居然没有说出口,张怂蛋就——很乖地被男人抱在怀里走下了飞机。
大概三十秒后,张屿秋挣扎着从洛宸怀里下来,此时想一脸冷漠地拒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内心则是唾弃死了被男色昏了脑的自己,张屿秋,你个渣渣!
洛宸的企业在鼓浪岛有子公司,专车早已经在机场外候着了。
四五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徒步过来接机,对洛宸毕恭毕敬,倒是没问张屿秋的身份。
不过神情之中明显能看出来,他们对洛总身边带了个女人很意外。
走了几百米,两辆路虎并排停在那,看上去还挺气魄。
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上了后面一辆车,只有个胖子给洛宸跟张屿秋兼职司机。
“洛总,去公司还是酒店?”
“酒店。”
没有多言,洛宸坐在后排轻揽着张屿秋的肩,看似很有逼格地在闭目养神,实则是怕身侧女人找他算账。
张屿秋则是有些拘谨,她生活自由散漫惯了,去哪要么地铁、要么自己开车,真不习惯司机伺候。
而且车里多了个司机,总觉得氛围不对,故保持缄默。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外面。
兼职司机的胖子弯腰给俩人开车门,“洛总,酒店顶层人员已经清空,还请您放心入住。”
从下车到酒店顶楼,张屿秋的脑袋瓜都有点晕。
他们这酒店住的不对劲啊,连入住人身份都不登记?
洛宸牵着她的手,察觉到张怂蛋四处张望有些困惑的目光,道:“酒店是自己家的。”
轻捏了一下洛宸的手腕,张屿秋习惯性开怼:“好你个大猪蹄子,快说背着我私藏了多少家产!”
原本只是随意一句玩笑话,洛宸却是一个回旋,将张屿秋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四目相对,他嗓音低淳,“我像是私藏家产的人?张屿秋,是你从来不问也不要。
我所有的身家,都是你的,包括我这个人。”
狗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张屿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上蹿下跳,砰砰不停。
没有回答他,只埋首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洛宸带着轻微笑意的嗓音,“你知道是哪一间?就一个劲地往前跑。”
大同边关,金吾将军府
无衣如何也不会想到,此生竟是还能再见到他,昔日那个张扬自信的少年郎,满身潇洒,不羁无畏。
如今,却是立于高堂之上,着一身玄色蟒袍,威严无双。
不对,那蟒袍有些蹊跷,竟是五爪?
四爪为蟒,五爪为龙,泱泱大明,唯一人可着龙袍……
远远看到记忆里熟悉的身影,无衣垂首,克制住,不再张望。
可心头的震撼与痛楚,却是翻天覆地,久不能停歇!
宛如一柄利刃,不停翻绞着心室。
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掩盖住早已浸湿了眼眶的双眸。
但身躯,却是依然止不住颤动……
同桌的指挥使夫人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由关怀地问道:“杨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此时此刻,无衣只觉得大脑之中嗡鸣一片,自己好似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好半晌后,才对指挥使夫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指挥使夫人仍不太放心,握住无衣的手,悄悄道:“夫人如今有孕在身,若是身子不适,你我提前离席,也是合乎情理的。”
无衣却是仍旧摇头,声音还有些颤抖,“此番乃是京中贵人前来大同视察,你我中途离席,乃是不敬;纵使有理,怕也是对自家夫君的前程有所影响。”
其实此时,无衣的内心根本分不清自己是怕影响了夫君的前程?
亦或是期待能与那座上之人呆在同一个地方,能久一些……能够遥遥看他一眼,已然知足!
指挥使夫人闻得无衣方才那番话语,也有些后怕,讪讪缩回欲拉无衣离开的手。
……
数个时辰后,宴席散罢,女眷们在仆从们的侍候下离开。
而诸位武将大人们,倒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无衣跟随在一众贵妇人的身后,一步步往杨府车马所在之处而去。
夜风微凉,周边人声嘈杂,却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的心里,此刻绝非释然,倒像是沉寂了多年的心湖,今夜乍起波澜壮阔!
而后,又好似骤雨初歇,心里如同彻底空了一般,闷闷涩涩地疼。
原来这么多年,那个叫做朱寿的不羁少年,一直住在她心里……
二
弘治十七年冬
彼时的她还不是杨夫人,而是大同总兵府的小女儿宓无衣。
‘无衣’二字,取字《诗经》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一句。
阿爹给她取这个名字,大抵是为了纪念战场上的兄弟们。
大同城,乃是边陲重地,再往北便是一片草地荒原。
那是鞑靼人的地盘,每年冬季,鞑靼人都会过来攻城骚扰,以期得到足够过冬的粮食。
今年冬,眼看着大雪盖满草原,牛羊没有草料,鞑靼人的来犯已成必然。
生在边陲,无衣打小就喜欢骑马四处溜达。
这日走小道纵马出城,一时忘却了时间跟季节,直到天色渐晚,周边寒气入骨,无衣方才意识到一丝不妙。
不远处,传来听不懂的蛮夷人叫骂声,更叫人心头一慌!
在大同,寻常百姓出城是不被允许的,城外鞑靼人纵横,不止危险,一不小心即是通敌叛国。
无衣每回出来,都是悄悄走一条军中小道,那还是她跟随阿爹才知晓的。
天色已经黑了,寒风打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疼,但无衣却是半步都不敢动。
鞑靼人的篝火距离她不过数十米之遥,这种情况下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她都可能身首异处!
但无衣能控制住自己,却控制不了身侧的马儿。一声踏蹄嘶鸣——引起了不远处鞑靼人的注意,两三个鞑靼汉子持刀往无衣这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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