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忧虑的说道:“陛下要夺取琉球以为根脚,拿去就是,还请陛下怜悯琉球生灵,少行杀戮为上。”
崇文微微一笑,说道:“老夫子见到昨日的大海啸了么,我若心存歹念,顷刻之间就能倾覆尙巴志的船队,随后我挥师登陆,把内争疲敝的三山军队就地歼灭,即使你以紫螺盂助他也无用。
老夫子你不想一想么,既然我可以轻松征服琉球,还冒险来这里做什么?仴国我都不稀罕,还要得什么琉球。”
林喜大惊道:“莫非昨日的惊天大海啸,是陛下所为么?”
崇文淡淡说道:“东海之上,我还是有几个朋友。。。万物相生相克,把国家存亡寄托在一件奇宝上,本身就不是圣人教诲,周之兴亡,在德不在鼎。”
林喜心头大震,片刻之前,他还有信心说服崇文远走海外,和永济相安无事。高帝苦心是其情,强弱分明是其势,若在琉球碰个钉子,崇文还有别的选择么?
可林喜终于意识到,崇文帝已经不是那个青年天子了,他不仅有雄心,有智勇,有强兵,还有异人相助,如何会甘心让出大康龙庭。高帝子孙终究还是逃不脱骨肉相残的命运,而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高帝托孤之重,一时间老头子头晕目眩,手足酸麻,几欲昏倒。
他强打精神,颤声说道:“老臣愚钝,实在是想不通,陛下如此之威,气吞东海,又何须老臣襄助?”
崇文说道:“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要以名教一统琉球,成为我东海商团的永世盟好。此盟,以大康为铺车,以仴域、芶丽为唇齿,以安南、占城为肱股,以满剌加、渤泥国为手足,津梁万国,货通天下,财通四海。
如此,琉球丰饶,百姓再无饥寒之苦。而我大康,也不知多少商贾百工保住营生,衣食无忧。大海虽大,再无比琉球更合适的所在,所以我浮海2千里而来,手握强兵而不行杀戮,翻江倒海却不伤百姓,孤身犯险,冒死恳求永济之藩臣。
我已遣使约请中山国世子,也就是老夫子高足尙巴志前来唐营,他若是个聪明的,明日就会来到这里,还请老夫子居中援颊,与我定约开海,变琉球为东海津梁。
他若是个蠢笨的,我就只能就地消灭他,扶持山南王汪英祖一统琉球。
如果唐营不支持我的方略,不肯在拜发南京的奏折上联署,我就携虾夷、仴国、奄美、琉球、八重山、宫古和所有大康海贼之力,与永济僭帝开战。我的舰队将直入南京城下,杀他个血流成河,逼迫他开海通商,哪怕辜负高帝苦心,也顾不得了。
请老夫子怜悯天下苍生,我琉局上万将士,可保尙巴志为三山共主,琉球之王,从此再无仴寇袭扰。不仅如此,商团还许他一个强盛琉球,让他青史留名,光宗耀祖。
而林公你,不仅真正成为王者师,还会成为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一代东海圣贤,永配圣庙,子孙血食。何去何从,老夫子你自己选吧。”
林喜眉头微微一颤,说道:“那么以后呢?若商团真的威服东海,陛下还是要携万国之力,联帆而西,与永济天子一决雌雄,杀他个血流成河么?”
崇文郑重说道:“琉球站在我一边,永济禁海就形同虚设,只要我商团水师威压万国,东海上就永远不会有大康的威胁。
果真如此,不管是谁坐在奉天殿龙椅上,高帝社稷都安如泰山,高帝子民就有无限生机,我为何要与大康启衅?又有哪个商团男儿会追随我与父母之邦开战?
当我真稀罕南京那张椅子么?不不不,若老夫子助我怀柔琉球,航线畅通无阻,平生之愿足矣。到那时,我携手至交好友,娇妻美眷,悠游海外,岂不快活。”
林喜缓缓站起身来,蹒跚走到崇文面前,捧着手中昆玉,恭谨的放到崇文身侧的八仙桌上,又一次跪倒在崇文面前,压抑着内心的狂喜,颤声说道:“老臣遵旨。”
崇文冷冷说道:“抬起头来。”
林喜抬起花白的头颅,平静的看着崇文。
崇文问道:“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支持我,你很清楚,一旦你站在我一边,难免要哄骗南京永济,这可是欺君之罪。”
林喜坚定的说道:“陛下的铁骨仁心,仿佛高帝再生,老臣岂敢违命。”
崇文逼视着林喜,一字一顿的问道:“我、要、听、实、话。”
老头子的浑浊的目光露出一丝神采,他嘶哑着大声说道:“只要陛下肯降居昆仑山,高帝胤绪不再兵戈相见,老臣一族愿粉身碎骨。这是老臣此生最后的心愿,陛下肯成全于我,老臣感激不尽。何况陛下兼济天下,行的是大仁大义,老臣就为陛下尽最后一丝气力吧。”
张琏和大康官军厮杀半生,败多胜少,但每次他都能全身而退,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卷土重来,更加强大。那是因为大海就是他最好的庇护所,官府的海禁又给他提供了无穷人力,所以他从来不怕败仗。
但是现在他怕了,因为他失去了大海,也没有了四面八方投奔他的海贼。
琉球蛮子的战斗力不值一提,除了少数三山王府亲军,其他都是乌合之众。张琏从来没有掌握过这么多海贼,又有大炮和火铳,这让他的信心爆棚。。。可他真就被打败了,而且稀里糊涂就丢了所有船只,如今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张琏生性勇悍,他不怕死,可他怕他那些同伙,那些大浦老乡们。
他的朋友萧晚死了、郑八死了,林朝曦在撤退大里城之前逃往平户求救,带走了琉局剩下的唯一一条船。剩下的这些琉局契东,一条计策出不来也就罢了,还天天围着他呱噪,除了抱怨就是抱怨,让他不胜其烦。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商团总堂了,但是他心里明白,商团户的自私是骨子里的。他要是赢了,那些人会哭着喊着涌上来入琉局,他要是输了,那就是狗屎一堆,别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管自己死活。
甚至他那些饶平老乡们,他也不敢奢求,只有一个人经常浮现在他头脑,那就是龙王岛大出海。这家伙和一般海贼不同,他不求财,不求势,不求土地澳口,他要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远涉重洋救自己一命。
他等啊,盼啊,靠着这最后一丝希望哄骗别人,也哄骗自己,鼓舞大家上城值守,放铳放炮,抵抗到底。
大里是一个小城,按照大康的标准,连个千户所城都算不上,就是个大寨子。更糟糕的是,秋收还未完成,战乱变起,库中存粮不多,一下子涌进近5千人,如何支持的住。
库粮很快吃完了,海贼们开始掠夺民粮,城中整日都是哭爹喊娘。围城最紧张的时刻,城中已无燃火之薪,烹食和巡夜都很困难,海贼们大肆拆卸琉人房屋以为柴薪,山南王汪英祖势力最弱,敢怒不敢言。
兵燹之苦,不仅把外城打的瓦木狼藉,城内也已经是一片废墟。房倒屋塌,街道上屎尿泥水横流,不能立足,群蝇乱舞,恶臭中人欲呕。到处是倒毙的尸体,伤者的哀嚎彻夜不休,无医无药,伤口生蛆。
最可怕的还是粮食问题,海贼素无部伍,一向有粮大吃大喝,无粮便抢。如今抢无可抢,只好杀马为食,马食完了,连身上的革带,车辕、马鞍上的皮索都快啃光了,城中已经有海贼开始煮食人肉了。
围城半月以后,张琏干脆夜宿城上谯楼,一方面防备琉球人袭击,另一层也是实在受不了城中恶臭,琉球炎热,眼看着大疫即将爆发。
其余契东也在城头搭建窝铺,诸军齐聚城下,每日派小喽啰冒险进城,搜集食物饮水。他们宁可暴露在烈日淫雨之下,也不愿宿在恶臭的屎坑里。
他们一天最多有一口熟皮充饥,却至少拉5泡稀,所有海贼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但他们依然顽强的活着,尽管活的还不如死了,越卑贱的性命越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围城1个月,居然还有3千海贼能够持戈而战。
最先崩溃的,反倒是围城的琉球人。
8月下旬,琉球人开始向外围撤退,这让城中的倒霉蛋们大喜,以为平户援军已至,不少契东找到提督张琏,劝他开城出击,和援兵里应外合。飞龙王一句话就让大伙儿闭嘴了:“谁看见滚海龙王旗了?”
海贼们的狂喜持续了不长时间,琉球人虽然退兵数里,却并没有解围而去,依然占据着与那原的险要地势,远远包围着大里城。不过毕竟可以出城樵采,琉球联军没有把烂在田里的稻谷烧光,海贼们趁势出城收割了一些粮食,杯水车薪,但总比吃人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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