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烈人看到紧闭的关墙,而不是欢迎的集市,他们果然发起了进攻。
他们也没做贸易的准备,因为来的不是驼队,而是马队,是他们的战士。
李床古看到克烈人的铁甲,不由鄙夷,因为克烈人买了大量甲叶,却制作了大量的半身甲,战马还没有披甲,这跟他们白鞑靼的装备比起来差远了。
果然是要跟一个有钱的主儿才活的滋润,而白鞑靼这些年跟过的主子,目前也就燕王最有钱,而且还慷慨大方。契丹人、女真人都不行,跟着女真人抢劫倒也可以,能沾点汤汤水水,跟契丹人就只是服苦役,只能给他们当兵打仗,没什么好处。
但就是较为大方的女真人,依然限制铁器流入草原,结果换了燕王之后,不但不禁铁器流入,甚至直接廉价卖武器,这可是见了真佛了。
尽管克烈人、蒙古人都能买到武器铠甲,但真正便宜的,还是白鞑靼人,因为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好的武器都被他们包圆了,克烈人、蒙古人买到手的,都是二流货色。就这些二流货色,他们还要偷工减料,只用的起半人甲!
看到让自己恐惧了好几年的克烈人的德性,李床古一边鄙夷,一边心理也打鼓,一边用鄙夷给自己打鼓,他太需要鼓劲了。
老实说,李床古没想要今年动手,可燕云矿商带来的奴隶贸易,实在是太诱人了。他的几个部族首领忍不住,才撺掇他今年动了手。不然李床古还想再等两年,让族里的半大小子们再长一长,等他有两万精壮的时候在动手也不迟。要知道他要打的,可是有十万控弦之士的漠北霸主!
不过一想到能劫掠几万克烈人妇幼,几年后白鞑靼就能多几万青壮,他就忍不住兴奋。
信心当然很足,有比他白鞑靼部装备更精良的四万燕王大军帮忙,他想没信心都不行。
其实一开始没想过燕王会帮忙,因为燕王的大军这几年都不在河套,而是去辽东女真人的老巢报仇去了。可巧今年回来了,而且燕王他老人家(没李床古大),真的是佛爷,自己一求,就答应帮忙了。
开出的条件更好,甚至都不用白鞑靼打硬仗,跟着敲边鼓,最后就能生吞了几万妇幼。
白鞑靼人攻城了,攻打的是渔阳岭,这已经是阴山以南了。
渔阳岭是要道,古称白道,或白道岭。蜿蜒曲折,绵延数十里,盘绕而上夹山(大青山),象一条长长的蜈蚣,所以清朝人叫它蜈蚣坝。是翻越夹山的要道,过了夹山,南边就是水草丰美的河套草原了。
夹山位于阴山以南,阴山上山谷众多,而且许多隘口都设有堡垒,理论上来讲,克烈人不可能通过阴山,可他们就是过了那些堡垒,只是因为指挥作战的李睿希望他们来。所以主动放弃了一些狭小山谷的小堡垒。
这又是一场预设阵地,选择战场的战术,李床古吃过这种亏。可克烈人又来跳坑了,不是克烈人笨,只是这是一个诱饵,他们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通过阴山的好路就那么几条,每条好路都有历代修建的城墙、要塞,要攻打这些要塞,克烈人打不过。只有翻越小山岭,走险道。此时发现,这些守险道小堡垒的士兵,一打就跑了。那么他们过不过?
不过就退走,克烈人不甘心,也不是一个正在飞快崛起的强势民族的作风,所以他们肯定会过来。过险道容易,再回去就很难了。克烈人倒也没那么傻,他们肯定是守着后路的,那些小堡垒他们会牢牢控制住。
克烈人一路顺风顺水的开到了渔阳岭下,这时候撞上了一道坚城。白道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白道东西山峰西侧,就是赵长城。后来秦国人一通天下,大将蒙恬北逐匈奴,又在此修建秦长城。秦赵长城后,北魏也在这里修建过城墙,此时全都修复,成为一个立体要塞群。
尚未触碰过长城的克烈人,第一次攻城,面对的就是这一个要塞群,要成为漠北霸主,攻城又是无可避免的一道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夺取河套,才能成为匈奴、突厥那样的草原霸主。
克烈人的经验真的很匮乏,他们在草原上能碰到的,最多也就是一些木栅栏搭建的寨子。不怪草原人落后,女真人在完颜阿骨打时代也一样,不过是最近一二十年爆发了,掠夺了大量汉人工匠,才学会了筑城。
只有攻打木寨的经验,克烈人只能用打木寨的方法在长城上试试,抛出钩爪抓住城垛,十几匹马猛拉,也拉不动啊。又试图顺着钩爪往城墙上爬,阴险的东藩军士兵甚至不阻拦他们,等他们爬的差不多了,一斧头砍掉牛皮绳,让他们摔死。
没有任何经验,克烈人反复试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消磨过去。
李睿知道克烈人对几千年筑城文化奠定的防御体系不可能有办法了。
对李床古道:“你的人摸清了克烈人的后路吧?那你们就出击吧。”
李床古笑道:“早就摸清了。谁能比我白鞑靼人对阴山更熟悉?”
白鞑靼人在这里游牧了几百年,轮熟悉程度,东藩军都比不上他们,更何况才来过几次的克烈人。
克烈人的大后方在阴山北麓的草原上,他们带了大量妇幼,打仗带妇幼奇怪吗?对游牧民族来说,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妇幼是他们的后勤,负责放牧,他们走到哪里,牧群就跟到哪里。
这一次克烈人并没有倾巢而出,因为支持不了。春夏间,夺取了阴山牧场后,白鞑靼部一直在哪里放牧,吃光了牧草,克烈人南下只能刨草根,能养多少牲口。没有牲口,就没有战士。
除非他们能靠大草谷维持,可河套现在空旷无垠,燕王的人都在黄河边上,而且都在城边,很容易坚壁清野,再说了,他们要大草谷,也得进入河套,目前还在夹山里呢,荒草倒是有一些,谷子吗,梦里有。
阴山对克烈人来说是阻碍,对白鞑靼人来说,却是通途。因为最好的路都在东藩军手里控制着,那些大型要塞,可是对白鞑靼人敞开的。
李床古这次亲自带兵,尽起两万骑兵,其中有五千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但已经能骑马,能挥刀,只是还拉不开硬弓。还有五千是一些头发戴白的老牧民,老幼都是去敲边鼓的。真正能打的其实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将清扫留守的克烈战士,然后留下断后,让老幼将克烈人的妇孺、牛羊牲口全都赶走。克烈人一旦来追击,这一万人将会把克烈人引入有伏兵的山谷。克烈人如果不来追击,他们的妇孺和牛羊就姓白鞑靼了。
李床古前一半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轻松击败了不到三千的克烈人战士,然后上万白鞑靼牧民到处抓牛羊牲口。
对于汉人来说,抓这些四散的牲口简直无法想象,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有窍门的,他们能准确的辨别出羊群中的头羊,马群中的头马,抓住这些头羊、头马,其他慌乱的牲口慢慢平静下来后,就会主动跟上来了。
人其实更好抓,草原上的妇孺一般不太会逃跑,因为他们知道,敌人一般不杀她们,只要顺从,就能活下来。只不过换一个丈夫而已,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就好像西军习惯了家家有寡妇一样,草原女人也习惯了经常换丈夫。
所以妇人护着孩子,在帐篷前等着,等着胜利者来把她们领走。这一次胜利者不是克烈人,换成了白鞑靼人,她们就老实的跟着走,甚至帮忙赶着牲口。
行动非常快,不但牛马赶走了,就连羊群都赶走了,其实李床古本来打算,如果敌人追的紧,他们就不要羊群了,杀了头羊,惊走羊群,让克烈人没有粮食,然后跟东藩军一起追杀。
结果对阴山和城墙都很陌生,同时这几年过的太顺,又很轻狂的克烈人犯了太多错误,在草原上,犯错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当克烈人得到消息,主力回军的时候,已经晚了。迎接他们的,是已经准备的很周全的白鞑靼骑兵,双方稍微接触,李床古就带人撤离,往伏击的山谷跑去,这时候克烈人又犯了错误,至少在李床古看来是这样。
因为克烈人追了一段时间后,竟然不追了,怎么能不追呢?
这让李床古没能完成诱敌的任务,颇有些担心东藩会怪罪,迎着头皮整军反身冲击了一波,杀了不少四散抓羊的克烈散兵,在他们主力围上来前,继续跑。
这次他们追的远了一些,可惜还是没有闯进设伏的山谷,就又回去抓羊了。这让李床古恼恨无比,你们克烈人是有多缺羊,有多爱吃羊肉啊?
就在他还打算冲第三波的时候,山谷里埋伏的东藩军等不及了,发现克烈人没有进入伏击圈之后,两万骑兵冲出山谷,跟李床古汇合,一起冲杀了一波,这一次将抓羊的几万克烈人打散,然后收兵。
之后几天,广袤的阴山草原上,一直没找到克烈骑兵的踪迹。
最后发现,他们全都集中在了几个他们自己占据的堡垒周围,他们的战士损失不大,来的时候有五万人,如今还有四万多,损失不足五千,但是牛羊牲口损失太大了。也就在这些堡垒里还有一些存货,根本无法让他们支持过整个冬天。况且牛羊牲口没有草料,等不到冬天就会大量饿死。
克烈人陷入了绝境!
现在李睿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强攻这些堡垒,逐一歼灭这些克烈人;一个是等,等到天上下起雪花,封住阴山,明年来收尸就是了。
至于说这些人会不会逃跑,李床古的人马现在在阴山北麓撒开,只要发现撤退的克烈人骑兵,东藩军和白鞑靼骑兵就会出击,不断追击撕咬,等这些人退到大漠,恐怕没几个能活着穿过大漠,因为追击的时候,不可能让他们带着牛羊,没有吃的,鬼都出不了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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