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渡口,阿绣去了拱亭桥边的绣楼。
今儿个早上约了何文筠,她在二楼的雅间等着。
刚坐下没多久,何文筠便来了。
春柳领他进门,给两人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着一身柠黄色马面裙的女子一下下摇着手里的团扇,何文筠看了她一眼,执盏抿了一口茶道:“听闻你从平阳那边带回不少人。”
阿绣点头,“前儿个过来的,才刚刚安顿好。”
“表哥,我们这边纱衣已经开始抽丝制作了,前儿个不光来了人,还带回不少蚕丝。”
阿绣不想跟他掰扯太多,主动将这些事情都说了。
果然,何文筠很快说到正题。
“不知表妹对以后的生意有何打算?”
阿绣叹了一口气,“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光复祖业,别的便没有过多想法。”
何文筠意外看了她一眼,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以为这人是故意回来报复的。
“对了表哥,昨日你前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阿绣好奇盯着他,何文筠笑了笑道:“表妹的绣楼每日门庭若市,我想着外人不如自己人,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表哥讲。”
将寻合作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阿绣第一次知道何文筠还有这等本事。
“表哥,生意上的事目前主要是曹二爷在打理,不过我也想过了,凭一己之力想要光复当年卓家的辉煌十分不易,如果表哥愿意,我可以将江南纱衣的售卖权放任给何家。”
纱衣江南的售卖权,何文筠一愣,没想到她这般大方。
“不知表妹想让我何家做些什么?”
阿绣淡笑,有些懒散地单手撑着下巴道:“表哥说这些就太客气了。想想当初,若不是姨母出手相帮,我父兄能不能入土还得另讲。如今阿绣回来了,有这个本事报恩,谈何条件。”
她说得好听,何文筠内心却警铃大作,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阿绣笑了笑,接着又道:“表哥,我既是回来重振卓家,对以前的那些绣坊便是有感情的。你们出产的纱衣我已经看过了,除了挂着一个卓家绣坊的名头,实际已经失了根本。
与其这般不伦不类地做些上不了档次的东西,不如将那些绣坊给我打理,刚好可以整顿一下,教她们纺纱刺绣,重回当年的水平。”
她想要回当年那些绣坊,何文筠呵笑了一声道:“表妹,这就是你所说的报恩?”
阿绣无辜般眨了眨眼睛,“表哥要是觉得阿绣太过于贪心,只当我没提。”
她说完又叹了一息道:“毕竟他们都是从卓家出去的,如今针法走形,图样久不见翻新,再过几年,那就不是卓家针法了,只觉无比可惜。”
“表哥,有一席话阿绣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犹豫。
何文筠道:“你说。”
“如此我便说了,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表哥见谅。”
阿绣啜了一口气茶,慢慢坐直了身子,“当年姨母收拢那些绣坊时可是说过都是为了卓家这份家业,到时最少会给一半予我做嫁妆。阿绣从未肖想过那些绣坊,也不知道我离开的这些年姨母未曾将离开的消息告知外界,倒是给你们留下了不好的名声。”
“这名声不去掉实在不好,毕竟何家大老爷如今可在太医院入职,名声这种东西关系非同一般。”
为官者家风不严,这些事可是会给人弹骇的。
何文筠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先前他就想到这人想要绣坊,没想到事情来得这般快,还是以这种方式。
“这事情,并非我一人说了算,还得回家里跟大家商量商量。”
何文筠一口气憋得利害,抿着唇的样子有一股浓浓的戾气。
梦境中他这个样子往往会让阿绣忍不住害怕,总觉得是在酝酿着什么东西,再刺激下去就要暴发了。
可这是现实不是梦中,阿绣无非就是笑了笑。
能给他们一点钱赚的机会已经是仁慈,何家别无选择。
“表哥,这些事儿我都明白。你先回去跟姨母说说,有什么问题尽管过来找我。”
阿绣作势便要送客了,何文筠却不愿意走,放下茶盏长叹一气问道:“这么多年来你在平阳那边过得可还好?听人说你认了干爹?”
他听下面的人来报,她开口叫一个小胡子男人爹。
有些事情瞒也是瞒不住的,阿绣点头道:“那家人对我恩重如山。”
她不愿意多说,何文筠却是已经想到了。
便是当年他在梁州府城见到的那对父子吧,那男娃还在自家的医馆治过伤疤。
“如此,我倒是应该见上一见,好好感谢一番。”
他嘴角挂着玩味的笑,阿绣摇了摇头道:“下次有机会吧,今早乘船已经回去了。”
何文筠点头,起身告辞。
阿绣很客气地送他到楼梯口,再返回时,曹眙已经在雅间门口等着她了。
两人入内就坐,曹眙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阿绣面前,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卷盖了府印的呈文。
“刚刚拿到的。一颗东珠加那件流彩纱衣。”
曹眙眉眼含笑,终于啃下呈文这块硬骨头他自然高兴,这可是他们出海的许可。
阿绣将呈文拿出来看了看,点头道:“既然拿到了,二爷下午便启程去富县找那商舟吧,船跟出海之事你只管交由他处理便好,我们只做背后。”
来临江之前他们便商量过,不管是京中还是江南他们都不会去争,只做海商。
这也是阿绣会将京中跟江南一带经营权放出去的原因,她知道这些地方危险重重,没有根基很难走稳,与其去争去抢,花费心思,不如直接放出去,让他们去斗。
“我即刻起程。”
曹眙将呈文重新收好,看见阿绣的茶盏空了,执壶为她斟上。
现在面前的小姑娘什么身份已经挑明,没有意外,没有惊讶,已经在意料之中。
让他更为佩服的地方是她的想法跟谋略。
出海的呈文有多难得他在外跑了几月自然知晓,如若不是那件流彩的纱衣与那颗东珠讨了总督府太夫人喜欢,他们不会这般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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