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兵之时,不少士兵的亲人都来送行,不是细细叮咛,便是低声抹泪,谁都在关注自家的二郎,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云莞和萧韫之这边的动静,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萧家的人便过来给萧韫之送行的。
说的话,自然也没有云莞与萧韫之的那么多,萧定夫妇都是说些叮嘱话的人,萧浮生更不必说了,他原本话也不多,只道了一句让萧韫之平安归来,家中有他在,无须担忧。
不远处,镇远侯夫人和谢景也来为谢晦送别,平日总是冷着脸的谢小侯爷谢晦,直到这会儿,面上才露出了些柔和的神色。
母子三人不知说了什么,镇远侯夫人便朝着云莞和萧韫之这边看过来。
云莞觉察到这一道视线,便朝着镇远侯夫人看过去,镇远侯夫人温和地对她点头笑了笑,云莞愣了一下,也回以浅淡一笑。
萧韫之觉察她的动作,顺着视线看过去,目光与镇远侯夫人相撞。
镇远侯夫人神色稍稍复杂,却并不是不友好的神色,萧韫之朝她点了一下头,双方再无交集。
送军告别的时间并不长,大军做了规定,计划了今夜要在那里停驻,一刻钟之后,大军出发,人群逐渐散去。
云莞站在高处,看着萧韫之一身银灰铠甲,策马行至军前,扬手一个动作,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跟随着他往前而去,身后,扬起一片黄沙飞尘,但闻整齐的步伐之声,渐渐远去。
送别的人,不少人拿着手帕擦眼泪,云莞目送着将士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萧韫之的身影,看不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
到了此时此刻,心中才生气一抹怅然的情绪。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珍重,我的少年,待你凯旋。
直到最后,周围送别的人,都已经回去了,人也越来越少,竟只剩下云莞和萧浮生,以及站在不远处尚未离开的镇远侯夫人及谢景。
镇远侯夫人将要回去的时候,转过头来,看到云莞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顿了顿之后,便朝着云莞走过来了。
云莞来京城近半年,还是第一次与镇远侯夫人这般直接接触,诧异了一下,客气道:“谢夫人。”
镇远侯夫人看起来非常友好,瞧着云莞略显失魂落魄的样子,含笑道:“云姑娘可是在担心萧将军?”
云莞无奈笑道:“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我相信萧扶疏,必能平定叛军,早日凯旋。”
谢夫人赞赏地看了看云莞:“到底是于萧将军是一对的,果然是个性情坚韧的孩子,萧将军心中也可安心了。我也相信,阿晦亦能平安归来。”
前来送行的母亲,无人不是眼含热泪,大约只有谢夫人这般英气,放手让儿子前往战场,并对儿子充满了自信与期待。
作为将门主母,丈夫远在边关,十年不归,或许也是感同身受,所以,云莞能感受到谢夫人语气里的感慨和真诚。
她不确定谢夫人是否知晓萧韫之和镇远侯府的关系,但她今日过来与她说这番话,已是非常友好。
云莞弯眸一笑:“云莞也早听过谢夫人风韵非凡,可惜一直未能亲眼见到夫人,今日一见,果然令人钦佩。”
谢夫人心情大好:“你这孩子会说话,我瞧着也是投缘,若是日后有时间,不妨来镇远侯府府上做客,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云莞眸光微闪,面有惊喜:“承蒙夫人欣赏,云莞一定不客气。”
谢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欢云莞,说了两句话,还道过两日要带密友去她的酒楼用膳,让云莞给她留一个清雅安静的厢房。
而后才带着想与云莞说话,但始终插不上话,只能被迫跟着离开的谢景离开了。
云莞目送着谢夫人离开,不禁感叹一句:“从前只听闻谢夫人为将门主母,英气非凡,如今一见,方知其言不假。”
她感叹完了,却发现无人回应,转回头,便见萧浮生目送镇远侯夫人离开的目光,充满了云莞看不懂的复杂。
“二哥?”云莞轻声唤道。
萧浮生若无其事地回神,“怎么?”
“没什么。”云莞笑了笑:“二哥接下来有何打算么?”
萧浮生摇头道:“兄长不在京中,我必定要留在家中。”
云莞点了点头,与萧浮生一道往回走,想起了什么事情,低声道:“我听闻,年后几日,太子和铭王皆找上了二哥。”
萧浮生闻言,无波无澜地应了一声。
云莞哦了一声,再观萧浮生似乎从未发生过这些事情的神色,便晓得他是什么态度了。
不过云莞半点也不意外,她能猜得到,萧浮生作为当年最年轻的探花郎,虽然当初辞官不受,但是拾痕公子的名号,在南方,乃至在整个东澜国,皆是有一定的声望的。
他才学广博,遍游天下,过年那会,惠帝本想宣他入宫谈话的,可惜因为朱大人的事情气坏了身子,因此没有宣他进宫。
太子和铭王如今两方相争,都想将萧浮生揽入自己麾下,成为谋士之一。
显然,萧浮生不可能同意。
云莞不知萧浮生志在何处,但知晓他一定志不在此。
云莞低笑了一声道:“那他们也太瞧不起二哥。”
风光霁月,超凡脱俗的萧二公子,怎么可能会去给人做谋士呢?
萧浮生瞧着她,只弯了弯唇,低眉不语。
*
萧韫之带兵出征之后,云莞不适应了两日,亦如当初在太平镇时,萧韫之离开的那半年一样。
但到底身份和心境都有所改变,她也只是不适应两日,生活便重新回归正轨了,
年前便筹备的生意,在年后,也提上了日程。
这两日,他几乎日日与燕行之外出,踏遍了京城周边以及东西南北四个地块的角落,开发年前盘下来的土地,重新修缮以低价买下的废弃院落与土地,甚至,云莞还盘下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打算开发成供人游玩的山庄。
一切都在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
谢夫人果然如那日所言,两日之后,便带着一位妇人来云莞的酒楼用膳,但云莞觉得,那可能是一场相亲宴。
毕竟那位夫人还带了一位她并不认识的姑娘,随后谢景也匆匆而来,最后却趁机逃走了,可将谢夫人给气坏了。
隔日,谢景便时不时跑来酒楼,与云莞和燕行之一块玩耍,每两日就跟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似的。
原刑部尚书朱大人的案子审结了,连带着孔言方一道,按照东澜律法,被发配荒凉之地。
到了此时,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的位置都空了下来。
惠帝直接将周修文提为刑部侍郎,至于刑部尚书,则认命一位从江南擢升而回的知州担任,一举改变了当初刑部被铭王把控的局面。
从桃花江堤坝案开始,到后来的讽刺诗案,最后牵扯出孔言方的贪污案、陷害案,以及朱大人的贪污和欺上瞒下,太子的势力在朝中重新洗牌之后,紧跟着铭王的势力也被重新排置。
明面上看起来只是朝廷的一次官员变更和沉冤昭雪,但私底下,不论是惠帝还是太子、抑或铭王都明白,这是一次权力的更迭,也是惠帝在年老的时候,对皇权的更高把握。
如此一来,太子和铭王掌控的局势,都比曾经的少了一些,但却也依旧形成互相对峙与牵制的局面,只是,两人对皇权的威胁,少了那么一两分,经过桃花江堤坝案之后,太子心中的不甘,也随着铭王一方官员的落马而渐渐消散了不少。
但太子是个记仇的人,萧韫之走了,却未曾忘记,桃花江堤坝案之事,也有云莞的功劳在其中。
即便得知惠帝先下正在重用萧韫之,他也不可能拉拢萧韫之,而他观萧韫之与萧浮生是堂兄弟,以为能拉拢萧浮生,但那萧浮生却傲气得很。
到底也是不放心,太子也放弃了萧浮生,虽则如此,他也知道铭王也想拉拢萧浮生。
他自然是不肯的,自己拉拢不到的人,自然也不愿意给铭王机会,但是,他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林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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