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手臂揽上了他的肩,劝解,“别与女人一般见识,有事回去再说,手电筒快没电了。”
陆景的话,赵斌似乎是动摇了,看了看钱如玉手上的手电筒发出的弱弱的光,恐怕坚持不了几分钟就得熄灭。
耽搁下去,一会下山路都看不着。
他低声开口,“好。”
“还不起来?”陆景朝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女人低吼。
“哦。”钱如玉赶紧起身,拍了拍土,朝赵斌说道,“快回家,你要离家出走下次选个与我无关的黄道吉日,今天你要是走了,我可脱不了干系。回头赵家村的人来管我要人。”
说着,她骂骂咧咧的推搡着他,一起下了坡。
将人直接塞到摩托车上,钱如玉自己坐到了最后面,将赵斌夹在中间,跳车都没法跳。
陆景往后看了一眼,见钱如玉坐在最边上,鬼使神差般就拽拽的说了句,“抓紧点,别掉下去了,摔坏我不负责。”
钱如玉,“……”好像在变相的关心她?
颠簸了将近十几分钟,摩托车终于驶进了上水村。
陆景熄了火,没从摩托车上下来,只淡淡的说了声到了。
钱如玉麻利的下了车,生怕赵斌又跑,拽着他下来,没敢松手。
“陆景,今晚谢谢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我们走了,明天我再过去感谢你。”
钱如玉温声说完,没得到陆景的回应,她也没功夫计较这些。生怕赵斌又从她手上挣脱开跑掉,拽着他就往家走。
回到家时,钱紧和杨雪琴还没回来,钱珍多在后院爷爷奶奶那边,院里黑灯瞎火的。
钱如玉拽着赵斌进了屋,拉了电灯。
然后气呼呼的将他大力的推到布沙发上坐下。
十五瓦的灯泡昏黄,但足以看清楚赵斌的狼狈和颓废。
他脸上土沉沉的,额头还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应该是睡在杂草堆里被锋利的冰草划的。
她居高临下的站在他跟前,板着脸质问,“你出去怎么不跟你妈他们说一声?知不知道大家会担心你?”
赵斌抬眸与她对视,语气冰冷,“钱如玉,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不如明说,不必这样假惺惺。”
还跑来坟地找他,她有那么好心?说没目的谁信?
可……这个女的怎么知道他去了坟地?
钱如玉挑眉,“你看出我心里有算盘?”
“不然呢?”赵斌脸色臭臭的,语气也冷冷的,“放心,我不会赖在你们老钱家不走,就这破门破院的,我也不稀罕,以后我就是流落街头,饿死在外面也不会靠你们家养活,你也不必费尽心机搞我。”
“有志气。”
钱如玉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以后你会想方设法把你爹留给你的房子和财产土地全都夺回来,过上好日子让我们刮目相看,没想到你是要去流落街头,呵,还真是好样的。”
听闻钱如玉阴阳怪气嘲讽的话语,赵斌垂着眸子低下了头。
夺回他爹的院子和财产,以为他不想?
可他一小孩又如何斗得过大伯和三叔?
赵斌在心里其实是怨恨杨雪琴的,怨恨她的懦弱,甚至怨恨她带着自己改嫁。
如果他留在赵家村,住在自己的家里,就算贫苦一些,至少不会因为寄人篱下被人随意辱骂,践踏尊严。
他又不自觉回忆起在赵家村的时光。
他爹活着的时候,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他爹在煤矿干活,挣得多,他有其他小朋友没有的玩具枪,有其他小朋友没吃过的糖果。
他爹身姿矫健,会带着他去山上打野兔,教他爬树……
还会给他讲故事……
那样美好幸福的生活,都在煤矿发生瓦斯爆炸的那个下午打破了。
……
那时候,他才七岁,但“死”是什么意思,他早就懂了。
那将意味着,他的父亲将会像他的爷爷那样,穿上很让人害怕的寿衣,装进棺材里,埋到地里,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他妈承受不住打击,伤心欲绝,病倒了。
所有的事宜都是大伯和三叔与煤矿的负责人协商处理的。
煤矿负责人还算明事理,没答应大伯的要求,执意要将赔偿金给他妈杨雪琴。
负责人拿着钱上门那天,奶奶手一伸,直接就截胡了那笔钱。
他依稀记得,那是很厚很厚的一沓钱,用信封装着。
奶奶接了钱,连哭声都没了。
后来他们母子在赵家村的日子,过的其实也很憋屈。
奶奶大伯母隔三差五进来对他们指手画脚。
家里没了顶梁柱,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他们头上。
想到这里,赵斌突然没了底气。
就算他母亲不改嫁,又能怎样?
不过是换一拨人欺凌他罢了。
“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钱如玉突然开口,打断了赵斌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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