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下）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下寸心酸
不得不说，木子涛与流风霜的厨艺确属上乘，加上食材新鲜丰富，更有石念远平安归来所带来的喜悦，庭院中的众人都逐渐打开了话匣，推杯换盏，不时畅笑。
流风雪早就想问石念远为什么失踪那么久才回来，不过席间除去故友，还有初次见面的慕容姗与并不熟悉的苏泉，一众故友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对了，那个拭剑峰挑战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可没有蚂蚱那么生猛，要是每天都有人向我挑战，我还不得三天两头的扑街？况且总是忙着去应战，不是很影响修行吗？”石念远出声询问道。
坐在石念远身边的杨七凌解释道：“拭剑峰挑战除去低序列向邻位高序列挑战是不可拒绝的以外，其余情况学子都拥有拒绝权。并且只有这种不可拒绝挑战可以申请让静、无二辈的先生到场督战，如果挑战失败，挑战者将会被扣减一定学分，减半增加至被挑战者名下，反之，如果挑战成功，挑战者将会增加一定学分，并在被挑战者处作双倍扣减。”
坐在石念远身边另一侧的木子涛补充说明道：“基于这样的奖惩机制，不可拒绝挑战并不会随意发起，毕竟成功固然收益颇高，有利于干支序列晋升，可是失败同样损失不小，有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的危险。所以，没有一定的把握，学子是不会随意发起不可拒绝挑战的。而且，不可拒绝挑战权每月有且仅有一次，过期作废不累计。”
“酱紫哦？既能鞭策高序列学子不进则退，又能鼓励低序列学子奋发图强。并且因为奖惩存在倍半折算机制，邻位刷分得不偿失，更限制了挑战次数——还蛮科学的嘛。”石念远的餐桌礼仪一向不好，嘴里塞了一大坨鹅肝，腮帮鼓鼓，话语咕哝，想要将鹅肝吞下去后继续发问，结果“咕”一声没吞下去，鹅肝噎在喉咙，石念远丹凤眸子圆睁，连眼泪都飙了出来，木子涛见状连忙将石念远的酒杯递给石念远。
石念远和着酒终于将鹅肝咽进肚，顺了顺气，朝木子涛笑道：“谢谢。”说罢，扭头看向暗夜精灵少女续道：“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妮莉艾露可以向我发起不可拒绝挑战，根本不用去鸟其他人。啧……有个悍妇姘头确实是不错！”
正在跟旁边慕容姗谈天说地的流风雪听到敏感词，猛转过头来瞪向石念远：“喂！臭无赖，烈阳山麓门人弟子之间以讹传讹也就算了，怎么你作为当事人都要这么说？好歹考虑一下洋葱头的感受行不行？”
石念远瞟了一眼流风雪身边另一侧，正在抱着一只关圃卤猪蹄，双眼发亮大啃特啃的暗夜精灵少女，回过头来说道：“那只蚂蚱都不在意，大小姐你纠结个啥？”
“怎么可能不在意！这种涉及自身清白名誉的事情，是个女孩子就会在意的好不好？”流风雪用手肘拐了拐妮莉艾露：“对吧，洋葱头？”
“嗯嗯，好吃！”妮莉艾露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然后盯向已经所剩无多的蛋羹：“蚂蚱，递个勺。”
石念远端起勺子递了过去：“看吧，这家伙忙着学习人族餐饮文化呢，哪里有空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流风雪嘟起嘴，懒得理会石念远，转朝慕容姗问道：“对了，慕容郡主，你是为何来到天山，又怎么会认识臭无赖的？”
帝国六大将军在官职爵位上等同于公爵，故而流风大郡主同样称呼慕容姗为“郡主”。
慕容姗并不适应这个称呼，慕容在北域是大姓，连最熟悉慕容姗的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士卒，也都只是将自家伍长与定远大将军同姓当作是巧合，没人会将这个在战时银枪开道、冲锋最前、银甲浴血的巾帼豪杰与理当养尊处优的定远将军府二郡主联系起来。
“流风大郡主，叫我慕容姗就好。”慕容姗仰头饮了一口酒后笑道。
“那你也叫我流风雪就好了，嘻嘻……快给我说说！”流风雪本来是想要陪这个长腿帅妞新朋友喝酒的，不过那辛辣滋味流风雪实在是享受不来，面容扭曲的喝了半杯，就换成了灵果汁液，看到慕容姗饮酒，端起果汁也喝了一口当作陪饮。
慕容姗擦了擦嘴角酒渍：“我家大哥是烈阳山麓往届弟子，在三年学期满后选择重返北门天关，率大雪骁骑白马军团坐镇边境最前线，拒守楼兰。几个月前，大哥交给我一枚烈阳山麓接引玉简，让我到烈阳山麓来求仙问道，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大雪骁骑更需要我。”
“那后来你为什么又决定来天山了呢？”流风雪追问道。
慕容姗同样面露疑色沉吟道：“后来……是我家老头子叫我来的。从小到大，他都从来没有对我提过什么要求，而且向来不管我想要做什么，他都绝对支持我。所以，当他前些日子召见我，让我卸去大雪骁骑百夫伍长职位，赶赴烈阳山麓时，我也没问他理由，就答应他了。”
流风雪眼中星光闪烁：“百夫伍长？你上过前线？能跟我讲一讲吗？我一直向往破阵杀敌、袭关斩将，可是旭阑郡远离前线，我只是学了一些饮马刷毛的简单行伍本事，战场好玩吗？”
慕容姗摇了摇头：“不好玩。不论敌我，每天都会有无数人牺牲，无数妻子失去丈夫，无数孩子失去父亲，无数父母失去孩子。”
“可是，保家卫国，不是本来就会有牺牲吗？”流风雪理所当然的问道。
慕容姗深饮了一口酒，平静道：“是的，本来就会有牺牲。死去的士卒到了奏折上，就会统一变作一个简单、冰冷甚至虚假的数字，事不关已时，就只是数字而已。只是，村寨里头许多房屋爬满藤蔓，再无人归；许多妻子不信讣告，坐在村口痴等良人归来，一直等到鬓发斑白；许多孩子只能在夜晚睡梦中想象父亲的模样……这些才是触目惊心的真实。”
“这样么……”流风雪杏眼凝起，沉默下去。
慕容姗笑了笑道：“你说得没错，保家卫国，本来就是会有牺牲的，以少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大部分人的安宁。只是这少部分，也已经如同北门天关的飞雪，数之不尽了。”
木子涛与石念远碰了一杯：“最近传道课程所授，已经越来越高深晦涩了，静阳先生已经开始讲构筑灵力回路，冲击尘微境的知识了。石公子，一个多月不见，没想到你都已经破境尘微了，灵知境突破到尘微境难吗？”
石念远手里拿着一个煮得软烂入味的鸡腿，撕下一绺递到趴伏在大腿处的雪白小狐狸嘴前，笑答道：“理论上讲，灵知境修士接受天地游离灵力洗炼，炼化入体的灵力会自主构筑基本灵力回路，待到回路凝结，旋照现象消失，自然而然就会破境尘微。”
石念远再次撕下一绺鸡腿肉放到雪白小狐狸嘴前，在雪白小狐狸张嘴伸舌时，立马收回来自己吃掉，惹得雪白小狐狸生气的爪子乱挠，石念远笑嘻嘻的重新帮雪白小狐狸撕下一绺，然后扭头向木子涛继续说道：“最近在研究雕琢灵力回路的过程中，我倒是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灵力本质未明，不过不管是灵禁、法术，还是体内灵力回路，无不是让灵力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运转，从而达到某种特定的功能效果，在这些过程当中，灵力都会产生损耗并产生灵压，而灵压会像声音那样由近及远、由强至弱的传递，所以我猜测，灵力也是一种波。呃……”石念远顿了顿，思虑续道：“将石子投进水中后，水面会荡开水波，你可以按照这个思路来类比理解。而波与波之间，是可以互相叠加的，你可以想象成，在水中先投下一枚石子之后，再在旁边投下另一枚石子，两枚石子产生的水波会互相影响。波与波相向振动，会有抵消，称作负向叠加，波与波同向振动，会有增强，称作正向叠加。”
石念远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在地上画了一组虚实交替，尺寸与间距都较大的同心圆：“假如这一列波代表天地灵力，实线代表波峰，就像水波朝上震荡的最高点，虚线代表波谷，就像水波朝下震荡的最低点，而这一列波——”石念远在旁边再画上一组同样虚实交替，但尺寸与间距都较小的同心圆，两组同心圆互有相交：“则代表修士体内灵力，我认为，构筑雕琢灵力回路的修行，就是调整体内灵力的波长与频率，以求在大多数时候，都可以与天地灵力发生正向叠加的过程。而体内灵力与天地灵力共鸣的现象，就是波与波的叠加强度达到了某一临界所引发。而灵知境突破到尘微境的关键，我认为就是在——这些地方。”
石念远指着两组同心圆虚实相交的地方：“随着修士体内灵力的质与量提升增长，波动振幅变大，愈发可以影响周身天地灵力的运转。一旦天地游离灵力与修士体内灵力的波谷交叠处的振幅达到大道规则所界定的某个标准，或者说，天地灵力与体内灵力两列灵力波达到某种叠加态，就会引发体力灵力自主构筑回路的现象，亦即破境尘微。”
石念远说完，扔掉沾满泥土的筷子，拍了拍手道：“怎么样？这个理论虽然只是我的猜测，还没经过实际验证，不过是不是比什么玄而又玄的‘沟通天地呼吸，顺应大道规则’要来得好理解？”
木子涛眉头紧皱，紧盯地上图像，脑中努力想象两枚石子先后掉在水里的情景，完全没觉得哪里好理解了。
最终，木子涛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石念远尴尬的笑了笑，跑回屋中找来笔墨拓下地上图像：“似懂非懂，回去后在下再好好研究一番……”
石念远饮了一口酒笑道：“这些毕竟都只是我的猜测，你参考无妨，却不能轻信，要知道，未经实践验证的理论统一归作民科。”
坐在木子涛身边的流风霜一直凑近脑袋观看石念远所绘图像认真倾听。
这时，流风霜将板凳朝后搬了搬，在身前腾出小片空地，画上两组一模一样的虚实同心圆，扭头朝石念远问道：“公子，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有两列波，它们完全一样，那么它们实实相交、虚实相交、虚虚相交的位置就会是固定的……在这些地方，正向叠加的波峰、波谷会以原来两倍的振幅振动，而负向叠加的地方，就会归于平静，导致那处出现灵寂现象……”
阿咧？卧槽？二小姐的物理天赋那么高？我就随便说了几句，连波的干涉都被她推演到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石念远点头应道。
流风雪以手托腮，若有所悟。
“石道友，我敬你一杯，恭喜石道友平安重返烈阳山麓，重夺跃龙峰甲子序列。”苏泉站起身来，举杯敬酒。
石念远垂头看向大腿上打起盹儿来的雪白小狐狸，再抬起头来笑道：“屁股一抬，重新再来，苏道友坐下喝。”
苏泉也不在意，坐回矮凳举起酒杯轻碰了一下锅沿：“先干为敬。”
石念远放下酒杯时，听到苏泉说道：“苏泉不请自来已是唐突，更不好意思两手空空。”
说罢，苏泉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朝石念远递过：“这是百越剑池一道剑诀的法术真意，石道友破境尘微，正是缺乏武技的时候，虽然以石道友的能力，以学分换取法术毫不废力，不过，希望石道友能收下我的这份心意。”
石念远没有接过玉简，皱眉问道：“苏道友，我这个人性子直，有话不妨直说？”
苏泉点了点头道：“田浩天城府深沉，人脉广博，我不想为他所用，所以只能粘上与他对立的另一张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哦，原来是拜码头的入会费，拿来。”石念远老神在在的接过玉简，随手丢进口袋里。
苏泉见石念远收下玉简，再饮了一杯，然后就继续面带微笑的沉默在旁。
石念远对不请自来的苏泉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对这人倒也不讨厌。
流风雪咳嗽了两声吸引众人注意，然后笑道：“还有不久就过年了，据说烈阳山麓会给本届学子放上一段不短的假期，我和霜儿想邀大家到旭阑郡去玩玩！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流风雪拐了拐身边的妮莉艾露，一阵狼吞虎咽后如今正在满足揉肚子的妮莉艾露点头道：“我没问题。”
南荒路远，杨七凌本来的打算是就在烈阳山麓凑合过年的，如今得新友相邀，自然高兴答应。
木子涛迟疑道：“在下得看具体放假日期，要是临近年关才放假，在下就要直接回苍云潼河了，不过要是放得较早，在下倒十分荣幸能与大小姐、二小姐一起去领略一番旭阑风光，之后再折返苍云。”
石念远最近都没在烈阳山麓，没想到烈阳院还有放年假这一说法，听到流风雪的提议，首先想到的就是看看能不能用学分去换一副给李瘸子治腿的丹药。
思虑一番后，石念远开口道：“我和木子涛是差不多的想法，要是时间不够，我也会直接回家。去旭阑横竖是要经过苍云的，大家要是愿意，可以先在苍云留邺玩两天，再继续前往旭阑江北。”
苏泉抱拳道：“我与诸位都还不算相熟，今日不请自来，已然十分不妥，多谢流风道友相邀，我就不掺和其中了。”
流风雪将目光投向还没有表态的慕容姗，却见慕容姗一副头疼无比、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慕容姐姐？”
与慕容姗相见恨晚，越聊越是投机的流风雪，在问过慕容姗的年纪之后，已经姐姐妹妹的亲昵叫上了。
一阵夜风袭来，吹飞了花圃里许多花瓣，恰好有几片吹到慕容姗眼前，掩饰掉几分慕容姗微红的面色。
“说来有些难为情……我家老头子这一次除了让我前来烈阳山麓，其实还交待有一事……”顿了顿，慕容姗续道：“因为我家大哥是烈阳院往届学子，所以老头子早就知道烈阳院会放年假，他让我在年假时到苍云留邺去看望一下我的……我的……”
“慕容姐姐？虽然认识时间尚短，可是我觉得你不是这种娇羞女子哎……你要去留邺看望谁？在哪里？留邺臭无赖超熟的！可以叫他给你带路。”流风雪指了指石念远笑道。
慕容姗听罢笑了笑，再点了点头，平静开口道：“老头子说，在我三岁那年，他跟我定下了一桩婚事，所以，让我在年假时去看望一下我那素未谋面公公婆婆和未婚夫。”
听到那么八卦的消息，桌上众人都是两眼放光的盯向慕容姗，觉得必须得好好的扒上一扒。
“哈？”杨七凌含着半截甜瓜，忘了继续啃咬。
“娃娃亲？”木子涛好奇出声询问。
“哇！”流风霜憧憬赞叹。
“啧。”苏泉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
石念远垂头给大腿上的雪白小狐狸做着宠物按摩，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既然都已经开口，慕容姗不再羞涩，洒脱道：“说来也巧，我那个小我三岁的未婚夫，与石念远巧合同名，并且同样家住苍云。”顿了顿，慕容姗将目光投向石念远：“不过，与越级一击斩杀凝元境承品修士的石念远不同……”慕容姗面露忧色续道：“据说，我那个未婚夫石念远是一个痴傻纨绔官二代……”
慕容姗这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大到流风雪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同名？
流风雪咽下一大口唾沫，慕容姗是定远大将军次女，定远大将军为女儿定婚约，总不能跟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定吧？家住苍云郡，名叫石念远，并且能被定远大将军看上眼的……官二代？
流风雪、流风霜、木子涛与杨七凌统统将视线投向垂头玩狐狸的石大少爷，与被高光效应所影响，只注重前半句话的几人不同，妮莉艾露与苏泉注重的点都在后半句“越级一击斩杀凝元境承品修士”上边。
流风雪端起一个瓶子饮了一口瓶中物，怔怔道：“这什么灵果的汁液……味道怪怪的……”
“那个……大小姐，那瓶是醋……”木子涛看了一眼流风雪手中自己刚拿过来向凉拌里加了一点的醋瓶，小声解释道。
“哦……醋啊……”流风雪呆呆的又饮了一口：“靠！醋！酸死老娘了！”
慕容姗从担忧沉思中回过神来，扭头朝流风雪说道：“总之，我要去一趟苍云郡武侯府，你们可以在留邺城等我一下，完事之后，我就可以陪你们去旭阑江北游玩了。哎？你们怎么了？”
木子涛感觉气氛不太对劲，机智的挪动板凳，悄悄后撤了一些，感觉这个距离还是不够安全，又再撤了一些，在情商方面似乎经常有些掉线的武炼少年噎到甜瓜，一边咳嗽一边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头上就挨了醋瓶子狠狠一记闷敲，瓶中所剩不多的陈醋都流到了头发上。
流风霜脸色复杂的看着慕容姗，再看向明显心虚的石念远，最后心疼的看向自家姐姐。
“越级一击斩杀凝元境是怎么回事？”妮莉艾露突然发问。
石念远骤觉自己这个姘头果然给力，抬起头来就准备大扯一番引开话题。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流风雪语调幽然的一句问话：“慕容郡主，如果你刚才所说的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嗯？”慕容姗将视线投向石念远，笑道：“我那未婚夫要是有他一半优秀，我就暂时先不退婚了。”
“他不优秀的！”大小姐指着石念远的鼻子：“我是他大姐头，他是我罩的，他妈妈让我罩的那种！”
“咳，那什么……”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来，石念远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慕容姗，如果你口中的那个痴傻纨绔官二代，恰巧就是武侯府大少爷的话，那么就是我没错了……”
第十九回 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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