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中）别时容易相见时难 梦里不知流水落花
“嗯？”周嘉敏笑答道：“身为谪仙，你其实比谁都清楚，……谪仙，顾名思义，谪贬凡间之仙，生而具有宿慧，或是前世因缘，或是修炼法门，或是法则之力。为仙者不老不死、长生久视，即便遭遇杀身大劫，只要尚有半缕魂魄存续，就可转世重修，以极快的修炼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列仙班。而通天塔严格监视覆雨大陆谪仙的原由即在于，不知那谪仙在前世为仙之时，是否长生孤兽。”
惶然灵压降临，由于周嘉敏说出了天道所不容之秘辛，天遣正在酝酿。
先前见识过一次的掌中神国再次降临，这一次没有黑袍人带来的杀身祸患，石念远得以切实窥见那道初看仿佛一座城池，细看却觉变幻莫测，恍惚一方天地的海市蜃楼虚相。
李煜唐正在凭一己之力强压天谴。
“看来，只能说到这里了。”周嘉敏笑了笑，伸手朝半空指了指说道：“你看，我的男人虽然不敢出来见我，却依然在时刻保护着我。这一点，你多少得学学。”
周嘉敏见石念远一副懵懂模样，也分不清石念远是真笨还是装傻，无奈摇头叹道：“你一点都不避讳见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她们为你付出呢？身为男人，你应该负担起更多才是。”
“我……”石念远本想说些什么，不过，道出一字后立即收声顿止，郑重的点了点头，拱手作揖躬身道：“多谢皇后娘娘点拨。”
“跟你说那么多，其实也就是想换你两个承诺。”周嘉敏笑道。
“皇后娘娘请说。”石念远好奇道。
“其一，若有一日，你得见妃雅，请你代我跟从嘉哥哥照顾好她。”
听到周嘉敏的话，石念远一愣，这一请求石念远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就在不久之前，南河郡金陵凤凰楼，当今天子李煜唐就曾提过帝国这一位几乎无人得谋其面的异姓公主。
石念远怔然点头道：“圣上曾跟我提起过这事儿……我已经答应过圣上。”
“哦？”周嘉敏笑了笑，继续开口说道：“其二，我也不图你答不答应……若是有朝一日，你与鸣雷帝国皇室不得不倒戈为敌，甚至刀剑相向，你可愿看在从嘉哥哥为你向通天塔求来的这十数年自由的份上……”
周嘉敏的话没有说完，石念远的眼前就一花，一身皇袍的李煜唐已经现身在前。
李煜唐背对石念远，让石念远无法看到李煜唐的表情，只是听见那一向古井无波的声音说道：“石爱卿，陈枝花在外等你许久了。”
石念远听得出李煜唐的话中深意，抱拳躬身应“喏”，右手一挥，乌篷灵舟从袖口飞出，迎风而涨。
将流风雪与薇安抱至灵舟内后，石念远告辞离去。
“嘉敏，上辈人的恩怨，你去为难小孩子做什么……”李煜唐摇头叹道。
周嘉敏嘟嘴撇头：“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
鸣雷帝国京都玄阳的皇宫紫禁城作为城中之城，占地依旧极广，内部再分内城与禁城。
太和宫、乾清宫、坤宁宫等主宫，净心殿、重华殿、御书房等配殿尽皆处在禁城之内，由三万直属天子的禁卫镇守。
内城环卫禁城，为三省六部所在，宫殿以文渊阁、鸿胪寺、太常寺等较为闻名。由于当今天子李煜唐的确算得上古往今来的贤德明君，勤政亲贤，福泽天下，文武百官上朝每日都须上朝，且上朝的时间极早，持续时间极长，为方便故，李煜唐首开先例，一纸诏令，让拥有上朝资格的文武高官都迁至紫禁城内城居住。
翠雅苑即是大内太监总管陈貂寺所住宫殿，不得不说，陈貂寺被称作当今天子第一忠犬名副其实，不像春秋时期大多数列国那般宦官地位地下，得李煜唐极度恩宠的陈貂寺，所居住的翠雅苑在大小上比宰执天下的帝国左相宇文洛所居住的宰执殿不相伯仲。
将石念远领到翠雅苑，交待过不要随意走出院门，再让满脸委屈焦急交杂的青竹暂摄翠雅苑宫娥主管一职后，就独自离去。
在以青竹为首的一众宫女服侍下，同样处在昏迷状态的流风雪与薇安都擦洗过身体，换上天鹅绒睡衣，分别躺在侧厢两间不同屋内。
翠雅苑庭院。
青竹轻缓莲步，小心翼翼的走进石亭，恭谨道：“石大少爷，奴婢听从少爷吩咐，没有去唤太医前来为薇薇安公主与流风郡主诊断。可是奴婢觉得，公主与郡主的气色都是极差……”
石念远中断与轩辕以天心意识的交流，抬眼看向青竹，青竹所立之处距离自己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正好一丈，天心意识感知不到青竹身上溢散灵压，石念远轻声道：“青竹是吗？你不像普通宫女。”
青竹应声答道：“石大少爷慧眼，青竹是御书房梅、兰、竹、菊四宫娥之一。近些日子受陈貂寺之命，服侍在薇薇安公主左右。”
见青竹欲言又止的模样，石念远浅笑道：“不必拘礼，有话但说无妨。”
青竹眉眼不掩忧色：“不唤太医真的没有关系吗？流风郡主相对还好，只是身体比较虚弱，暂时没有醒来的模样，但是薇薇安公主……她看上去很痛苦……”
在前来翠雅苑的路上，石念远就曾以天心探查过流风雪与薇安的身体状态，流风雪是腰腹受到黑袍人利爪重创，伤口较深，不过，受创时流风雪体内灵力回路已经自发分流出灵力止血调养，超凡境修士超凡脱俗，身体自愈能力本就极强，再加上石念远在发现伤口内黑袍人的残余灵力还在侵蚀流风雪的灵力及躯体后，以直指生命法则本质的神通命炁之炎解决并催愈，如今伤口已经结疤，已经没有大碍。而薇安则是被黑袍人隔空掌力震退，由于仙道境界仅有尘微，五脏六腑受震移位，是极其严重的内伤，不过，身体内部没有发现黑被人的残余灵力作祟，并且同样经受命炁之炎滋养，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
看上去很痛苦？
石念远正自疑惑，青竹已经出声续道：“薇薇安公主一直在冒冷汗，身体尤其冰冷，奴婢自作主张，烧起了壁炉，更安排宫女一直用温热毛巾为她擦拭，可是半点好转都没有……所以，奴婢才斗胆来找石大少爷……”
石念远点了点头，闭上了那双丹凤眸子。
青竹本以为石念远会过去近视，可是等过半晌，都没听到任何下文，暗叹一声，告退离去。
“就没有什么办法帮她？”
石念远的灵虚幻境里一片虚无，轩辕摇了摇头：“心魔天谴，须得自渡。”
石念远沉默不言，轩辕看向石念远的面容，出声道：“你在愧疚。”
“难道我不该愧疚？”石念远心绪不宁，语调有些不耐。
“要不，你努力搜刮一下你的谪仙慧宿，指不定有什么针对心魔天谴的破解之道。”轩辕提议道。
石念远眉目一沉：“你在试探什么？”
“没什么，没有像你那么窝囊的长生孤兽。”顿了顿，轩辕续道：“即使那个凡俗帝皇为你求得在覆雨大陆行走的自由，也必然是有条件的。当你勘破超凡迷障，必然会有通天使找上门来。”
桃月时节，烈阳山麓武试前，石念远曾到水月洞天看望阿瑛，重逢在螭吻泉眼有过一面之缘的聂倾城，由此得知三名通天使，分别是聂倾城、那个不男不女的锈剑樵夫百里清越（月）、以及林河。
由于聂倾城向自己提醒过命炁之炎的相关忌讳，再赠灵空间宝雪魄吊坠，并且与若湖、阿瑛相识，并且看上去关系匪浅，故而，给石念远的印象颇好。
而那个林河，石念远猜就是在乌冬古寨遇到的那个疑似绝世龙族的青年，虽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第一印象同样不坏。
唯独那个不男不女的锈剑樵夫，石念远一想起在天山之上受到的屈辱，就不由得皱紧眉头。石大少爷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子，大多数时候貌似风轻云淡，实则记仇小气。望北崖遭受田浩天袭杀一事，在拭剑峰白玉武擂昭雪耻辱后就不再跟田浩天清算，只是觉得该把报仇雪恨的机会留给现隶百鬼的马帮少女，即使后来田浩天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甚至二人隐有惺惺相吸之意，石念远也从来没有原谅田浩天在望北崖上的袭杀。
就拿南河郡风曲渡的事来说，如果不是在登船前来京都玄阳之时，正好看到那个暗算流风雪得逞的武者，石念远是必定会回返一趟风曲渡的。
“通天使，又不是没见过，只是那时你在装死而已。”石念远平静道，忽然间，石念远灵光一闪，冷寂道：“再强调一次，你寄宿在我的气海丹田，我不收你房租是给若湖面子，你他娘的别偷窥老子的私生活。”
轩辕嘴角抽搐道：“不感兴趣。”
“你知道九龙贯天穹吗？”石念远问道。
“自然知道，九龙贯天穹，重塑一切法，仙道极象。”轩辕点头答道。
“曾经有一个老牛鼻子告诉我，这是天皇伏羲的预言。”顿了顿，石念远揶揄道：“可是现在看来，伏羲不是你的姘头吗？天皇是女的？上古时代率领人族崛起的三皇又是怎么回事？”
“创世圣器与人族结合，成为依存于人族宿主，并超脱人族范畴的生灵，最先结合的正是伏羲、神农、女娲，合称天、地、人三皇……”顿了顿，轩辕竟然罕见的面露怪异神色。
石念远丹凤眸子好奇眨动：“快说呀？”
“如你所知，创世圣器的器灵会逐渐向宿主的模样转变，所以，伏羲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石念远点了点头，沉吟道：“你爱长什么样就长什么样，不要往我的模样长，我膈应。”
轩辕凝眉道：“那是因为你与轩辕剑根本没有什么同调契合，一旦开始同调契合，我就会自然而然的变得跟你越来越像。”
石念远嫌弃道：“想想就膈应得要死……”顿了顿，石念远啧啧称奇的看着轩辕满脸难为情的有趣模样，耸眉催促道：“快继续说你和伏羲的事儿。”
“如果按照未与创世圣器结合前的人族躯体……其实……其实……”轩辕竟然结巴了起来。
石念远不耐道：“其实什么？你快说啊！”
“我与伏羲……都是男人……”轩辕羞赧道。
“卧槽！”石念远的眼珠直接瞪出那双丹凤眸子，下巴更直接掉落在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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