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众人离开离魂谷去了魔界,甚至谷花音也是音讯全无,付红莲在离魂谷难以安坐,便时不时去暮苍峰帮着安辞和常望了做些研磨草药的差事,这一日她忽然心神不宁,因九尾狐亲血感应,便自己疑惑道:“难道是欢儿回来了?”
就着暮苍峰高地,她极目看去,见天边似有漠漠黄云,盛暑空气中一瞬间似有寒冰空流,让她心中一慌:“九幽阴兵?”
与此同时,只见常望了、安辞等人忽然从身后窜了出来疾奔下山,丢下一句:“出云峰有事,先走一步!”
付红莲见状,心中更加料定自己猜得没错,于是立刻跟了上去。
安三平到了常安药庐,只见常正和众药童正在巩固结界,旁边另有一皮肤苍白的陌生中年人,身量颀长、形容消瘦,此时正气息不匀坐在桌旁,似乎刚刚使用了大量内息一般。
常月了然于心,上前施礼道:“见过魔尊!”
常正撤了掌回头正与常月对望一眼,二人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常月依旧称呼他为师父,唯有安三平横眉冷对那人说道:“你就是魔尊?”
那人蹙眉冷道:“你是谁?”
安三平拨剑出鞘,挥手自身后一棵梨树之上凌空削下一块树皮接到手中,使剑气扯红绫,做成一块面具,依旧戴在脸上,转身面对他。
那人眼前一亮,立刻轻喘着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郑重道:“原来是恩公!请受嚣也一拜!”
安三平却往后退了一步,掷地有声说道:“你若真心报恩,就让你的绛雪公主速速退兵!”
嚣也又惊喜道:“公主还活着?怎么?这是绛雪召唤的朱炎兽?她那点修为怎么可能?”
常月见他百般不信,便将此行魔界发生的一切 悉数告知。
嚣也听罢,不由得闭眼沉默许久,方才睁开眼慨叹生哀:“不想我魔界这几百年竟暗无天日,群龙无首!可叹我当日所作所为,正是为了保住妖神,从而保住魔界那一时风光,如今看来,不仅让自己受困,魔界势微,更因我女愚昧,反连累凡人无辜,此事若一发不可收拾,仙界必定会趁机大做文章,让我魔界无从翻身!”
嚣也一番话虽凄凉感旧,但却让在场之人安心下来,安三平听了都不由得和缓了面色:原来大魔头也是讲理的!
常月便不失时机地开口请他相助,让出云峰免遭此劫。
嚣也一口答应:
“好!我现在便去见小女,不让她胡闹!”说罢就要动身前行,不料才走了几步就扶着一棵树停下来。
常正见状摇了摇头。
原来当初嚣也趁着立山道人取镇塔圣物幽明珠时,挣脱伏魔大阵闯出,受了重伤,所幸立山道人当日没有派人守着,他自己也并没有追赶,这才侥幸逃出。
如今嚣也虽然痊愈,但因当时全身筋脉尽断,能活下来且没有残废,已经是奇迹,自身修为不但恢复无望,此时更是连普通修士也不如。
常月听说,只好打算再下山接公主上出云峰来与嚣也会面,但安三平上前一步说道:“我也去!”
他换了从前离魂谷主时那件衣服,依然带起面具,准备下山去,他师兄问道:“这是为何?”
“若有万一……可杀人!”安三平头也不回地纵身跃了下去。
常正说了句:“这个孩子……”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因见常月看着安三平的背影若有所思,知道常月看着他长大,心中必是更加担心的。
他不知道常月此时心中愧悔之事。
安三平二人下了出云峰,只见一个黑影蹿了出去,速度极快,再看公主跌倒一边不停地在咳嗽,付欢儿正着急忙慌地要去追那个黑衣人,见到常月便叫喊:
“哥哥!杜凤泽老贼,抢了令牌去了!我去追他!”说着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幻起一道红影便去了!常月一听,更是顾不得这里,撇下安三平又跟着追去!
安三平转身问已经整个呆愣住的绛雪公主:“你可满意了?跟我走!”
待他们重上出云峰,绛雪见到她执着几百年的父亲与往日威风的魔尊已经判若两人,只依稀可辨记忆中往日模样,不禁悲从中来,泫然而泣。
嚣也看着自己的女儿,有感这些年她强撑着一口气,只为了寻自己回去,这般费心耗力,将魔界凡间翻天覆地,最后二人也是这样伤痕累累相见,更是空断九回肠!恼恨自责不已。
安三平不识趣地打断他们抱头痛哭的场面,提醒道:“公主快快收回朱炎兽,方才杜凤泽抢了你的令牌,九幽阴兵很快就到,届时两下里夹击,我们更加逃无可逃!几百年基业要毁于一旦!”
嚣也一听,急忙扶起绛雪劝说道:“速速了结此事,我们一同归去吧!”
岂料绛雪一听,更是哭出声来:“晚了!女儿应该一开始就听常月的话,如果那天我同意跟他来出云峰治病,我就会见到父尊!就不会这样铸成大错了!”
这时安三平才算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凤泽和他背后的人,才是那一只黄雀!
“现在令牌不在,妖神不知何处,唯有我自己,能解此业了!”嚣也站起身来,抬手抚着女儿的头发,仰望结界外无尽的天空:“绛雪,你我能有此缘再见,为父甚是欣慰,若能再见厌徊一面,便也死而无憾了!”
他抹去绛雪脸上的眼泪:“是为父有错在先,这些年,委屈你了……”
绛雪已经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
安三平心里恨极了她,见她如今这样凄惨模样,也把脸别过去不看她。
只见嚣也起身面向常正拜了一拜:“若我不能回,还请常先生代为照顾我儿!魔界儿女并非不辨是非,此事因我而起,便也让我结束!”
安三平不解地问他:“既然你的令牌即可调度九幽阴兵,你亲自去了他们岂会不服?需要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吗?”
嚣也无奈一笑:“朱炎兽是魔界最为厉害的凶兽;九幽阴兵是魔界杀人最利的刀!朱炎兽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而九幽阴兵,”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似乎自己也颇为忌惮:“九幽阴兵,没有主人!他们不是能驯服的狗,他们是狼!谁能以念力降服,他便认谁为主;若有一日他发现主人力有不逮,镇压不了他们,他们便会趁机杀了昔日的主人,找回自由!当日我和厌徊联手才能镇压封印他们!今日若妖神归来,我们便有希望;若不能,以我那枚令牌和自己身上这点气息,也骗不了多时!”
正说话时,头上风云已忽然变色!
嚣也明朗一笑:“可惜了这处好风光,本想着在此安养半生,与常先生论道下棋……可惜了……”
他看着安三平的眼睛问道:“我无法御风,你常正师父为救我耗尽心力,此时你敢不敢随我去,为了自家一搏?”
绛雪吓得起身拉住嚣也,只是摇头,已无语凝噎。
嚣也忍痛拿开女儿的手:“只愿你一梦醒来,山河依旧!”
付红莲一路疾行到出云峰时,见自己的哥哥及魔界众人都在对付朱炎兽,已经很是吃惊,又见另一边付欢儿和常月却飞速过来,神色仓惶,不由远远迎上去问道:“怎么?!是不是有人放出了九幽阴兵?”
常月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道:“娘亲,你带欢儿快走!这里有我和舅舅!”
不等付红莲惊诧于她身份之事,常月便已祭出太上萧,冲进那黄沙黑旗阵中!
付红莲惊恐地张大了嘴,流泪拼命拉住想挣脱她的付欢儿:“那个阵进去便出不来了!常月或许有一丝希望,你去了,是要我陪你进去陪葬吗?!”
安辞在空中看着那个黄沙大阵,完全看不清楚内里的人影,只能通过若影若现的黑色旗帜来判定什么阵法。
另一边,放出了九幽阴兵的杜凤泽竟然同那百名护法一般,被大阵合围之势逼得奔逃至此,一路亲眼见到身后九幽阴兵所到之处,所有生灵瞬间被吞噬,风过之后尸骨无存!
此时退到出云峰脚下,已是避无可避,赤衣尊者他们一看全都傻了,风起斯听说是九幽阴兵到了,而打开常安结界撤去出云峰已是来不及,便一齐纵身跃向空中,将朱炎兽留给了围过来的九幽阴兵!
朱炎兽被困,漫天喷出一口封印之火,只见火力越来越小,朱炎兽的身影也渐渐不见了!
风起斯这次吓得不轻:他们几人合力半个时辰没能杀了的朱炎兽,竟然在这阵中,只是短短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已经烟消云散!
几大尊者面色都十分凝重,不约而同地站到了风起斯前面,童岩松看了看,也挺身站了出来,口中说道:“留你一个,就够了!”
风起斯不动声色,问道:“什么阵法?”
“九幽噬魂!”青衣尊者答道:“九幽过处,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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