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镇江码头上,一帮忠臣义士围殴阉狗的时候,两百多里外的决战已经打响了。
射水。
封冻的河道两旁,东西两军列阵十余里。
冬日的寒风中旌旗如云,盔甲耀日,战鼓与号角声,伴着战马的嘶鸣和隆隆炮声回荡在这片千年古战场。
已经有炮了。
无论南宋军还是北宋军,全都携带大量的碗口铳,这种武器虽然和真正的炮还有一定差距,但同样也能装上石弹,然后将这种初级的实心弹勉强打到接近一百丈。这个射程远远超出野战使用的小型投石机,野战架设的合炮也就是个百米以内,所以这种被称为大铳的碗口铳,射程也就是还比不上床弩,但实际效果并不比床弩差……
反正都不具备决定战局的能力。
床弩打一百丈也没什么精度可言了,只是威力比石弹强,毕竟后者也是最大射程的。
能被打到的纯粹是运气太差。
此刻双方都是把大铳排在步兵的阵型前,在一道道拒马的后面,伴随着隆隆炮声一道道火焰喷射,弥漫的硝烟中一枚枚石弹呼啸着交错而过,然后在对方阵型中落下,造成寥寥无几的伤亡,或者落在对方的阵型前,激起地上依然没有融化的积雪。
倒是挺吓人。
“此物还应更大些!”
陈遘饶有兴趣地说道。
“相公所言甚是,这大铳不足百斤,威力就已经能击碎战舰,若再放大至数百斤岂不是连城墙都能打碎?”
他身旁的参谋军务李光说道。
“那穿着铠甲的人呢?”
陈遘笑着说道。
李光愣了一下……
“对呀,此物能打死王跃!
那逆贼无非就是力大,可以身穿百斤重铠,纵然神臂弓也无法射穿,可就算百斤重铠,也挡不住大铳,更何况就算是大铳也打不穿他的铠甲,咱们大不了造更大的,千斤重的总能打死他了。”
他惊喜地说道。
陈遘表情深邃地笑了笑。
“这逆贼此番倒是作茧自缚了!”
他说道。
“待击退贼兵,正好回去造一些,到时候看那逆贼如何猖狂。”
李光激动地说道。
这个发现真的让人很振奋啊。
“敌军骑兵!”
突然间喊声响起。
他俩赶紧将目光转向战场,射水的封冻河面上,大批骑兵蜂拥而过,甚至踏碎河面的冰层,不过这个季节水很浅,丝毫不影响骑兵的通过,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河。
陈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些大铳立刻开始换上霰弹,同时那些床弩也瞄准了骑兵,一支支带着火药包的铁羽箭首先射出,在骑兵中制造寥寥无几的伤亡和惊吓战马的爆炸声。但这些战马都经过了训练,这样的爆炸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数百骑兵的洪流仍然继续向前纷纷踏上河岸。
就在同时那些大铳喷出了火焰。
霰弹的效果明显,骑兵的伤亡明显增加。
但也没用。
这些大铳的霰弹威力很弱,根本不可能击穿铠甲,哪怕击中没有铠甲处,也就是打上很疼的水平而已。
不少战马嘶鸣着试图掉头。
但在骑兵的控制下,它们依然保持了冲锋。
紧接着神臂弓的射击开始,与之同时的还有三眼铳。
当然不能指望南宋军会等骑兵到二十米,五十米就已经很英勇了,实际上他们能不逃跑就已经很英勇了,这一点倒的确是靠着御驾亲征的激励,皇帝陛下就在身后,哪怕距离还有两百里,对于士气的激励也是很明显的,再加上陈遘的重金犒赏,最终换来了南宋士兵依然没有逃跑。
神臂弓和三眼铳对骑兵造成的伤亡更多,但依旧无法阻挡骑兵的向前,紧接着他们就冲到了拒马前。
那些大铳手毫不犹豫地逃跑。
几乎就在同时,最先到达的骑兵手中三眼铳火焰喷射。
这边列阵的步兵立刻出现不少倒下的,硝烟弥漫中剩下的人惊恐尖叫着,绝大多数都没上过战场的南宋军,立刻就有人开始左右观望。
发射完子弹的骑兵立刻转向,并且在马背上取出弓箭,掉头的同时瞄准后面的南宋步兵,而后续骑兵跟上,三眼铳继续开火,更多南宋士兵倒下,然后更多人开始左右观望,甚至随着死伤的增加,有人开始掉头试图逃跑……
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不过这只是一次试探性进攻,所以出击的也就五百骑兵,他们以五个横队又分四组依次攻击,到达拒马立刻用三眼铳开火,打完的同时完成转向,并在转向之后以回马射迅速连射五箭,整个攻击过程不过是投射了一千多子弹和两千多支箭而已。这样的攻击还不至于压垮一支拥有盾墙和重铠的步兵,尽管的确有人开始逃跑,但在整个阵型没有崩溃的情况下,还是在军官的呵斥以及后面弓弩手的拥挤中停下。
紧接着骑兵撤离。
甚至几个受伤落马的也匆忙爬起来逃走,战场恢复平静
“给奋勇杀敌的健儿们发赏。”
陈遘说道。
“快!”
李光向着后面一招手。
一队士兵立刻抬着打开的盖子,亮出里面一枚枚银币的箱子上前,在那些没有参与交战的士兵艳羡的目光中,直接走到刚才参与交战的那些士兵前面,然后给他们直接发钱,原本因为那些伤亡的同伴,已经在惊慌不安中的士兵们拿着银币立刻情绪稳定了。
“相公,贼兵明显是试探,接下来恐怕会大举进攻,是否命刘光世出击?”
李光说道。
“看看再说吧!”
陈遘说道。
他的战术和种师道差不多。
就是中军,前锋,后卫,左右翼,只不过是他这时候在前锋后面,这一万他认为最精锐的步兵堵桥头列阵,在他身后才是四万人的中军,刘延庆在那里坐镇指挥,后面还有一万人的后卫,而左右两翼就是刘光国和刘光世的骑兵,两人各率领五千骑兵。
宋军打仗都是这种五军大阵。
而对面是常胜军步骑各一个军,实际上总共不到三万,杨惟忠指挥的西军和倒戈的一万盱眙守军则继续坚守在盱眙,其中折可存率领的五千在西边阻击从濠州赶来的刘光能部。
但是……
主动进攻仍然是不可取的。
陈遘在这一点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当然,主要是我大宋没有主动进攻的习惯,我大宋都喜欢被动。
李光看着对岸,茫茫雪原上一片旌旗的颜色,还有旌旗下面的黑色,在这些前方火光不断闪烁,然后弥漫的硝烟又让这一切变得朦胧。
“来了!”
他突然说道。
那片硝烟弥漫的朦胧中,一道钢铁的墙壁突然浮现。
“具装骑兵!”
李光带着一丝惊慌说道。
陈遘默默地看着,那道钢铁的墙壁在他视野中迅速清晰起来,一匹匹全身铠甲保护的战马紧密排列,马背上的骑兵全部新式板甲,一个个举着带小三角旗的丈八长矛在天空组成一片密林,踏着恍如天边闷雷的马蹄声,在雪原上迅速向前拉近着距离,甚至他都能感觉脚下的地面发出轻微的颤动。
而他前面的前锋步兵阵型立刻就是一片混乱。
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们,刚刚被银币安抚下来的情绪,在具装骑兵的威胁下又迅速变成了恐慌。
这是冷兵器战场上最可怕的力量。
那如墙而进,人马具装的骑兵,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踏过积雪的荒原,踏过结冰的河流,带着真正铁马冰河的凛冽杀气,在他们视野中逐渐放大,逐渐清晰,逐渐压迫他们的呼吸。前锋阵型中尖叫声响起,混乱的哭嚎响起,甚至已经开始出现试图逃跑的,包括军官也出现了逃跑的,还没等到具装骑兵踏上河岸这个阵型就已经濒临崩溃了。
“左右翼骑兵出击!”
陈遘毫不犹豫地说道。
骑兵再不出击,那这个前锋阵型就完了。
李光亲自拿起旗帜,转头向着后面的中军阵型挥动。
然而……
“相公,刘延庆让咱们先撑住!”
他看着刘延庆身旁挥动的旗帜,一脸悲愤的说道。
而就在这时候,具装骑兵踏上河岸,天空中丈八长矛的密林突然间倒下,然后变成了指向这边,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号声,这道钢铁的墙壁,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开始了冲锋。
“稳住,咱们有拒马!”
陈遘发疯一样冲向前方挥舞宝剑吼叫着。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他前方的阵型就像洪水面前到了极限的堤坝般,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崩塌了,所有那些被具装骑兵吓坏了的南宋步兵们,一个个哭嚎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掉头,发疯一样拥挤推搡着逃跑。他们的军官带头逃跑,他们督战的文官同样逃跑,所有人都在逃跑,绵延近两里的阵型几乎就是在转眼间完全崩溃了。
陈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的腰无力地弯下了,整个人就像失去支撑般站在那里,任凭那些溃兵在他身旁蜂拥而过……
“快,保护相公撤退!”
李光的喊声紧接着响起。
(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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