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遘就这样抬着棺材出征了。
他集结了自己能够集结的所有军队浩浩荡荡杀向盱眙。
一万骑兵。
包括盱眙南逃的在内六万步兵。
实际上倒戈的并不多,四万守军也就一万倒戈的,主要逃跑的太快,宣传的速度没跟上。
同时驻高邮的一万步兵,还有从濠州分出的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兵,也在从左右两个方向合围盱眙,最终三路加起来近十万大军……
当然,有水分。
不可能没有水分,我大宋官军怎么可能没有水分。
大家总要吃饭的。
不过因为陈遘在粮饷方面的保障始终充足,所以吃空饷的情况比过去禁军要轻的多,九万五千的账面数字怎么着也得有七八万的实际数字,尤其是那一万骑兵是实数。或者说应该是实数,大画家多次告诫刘家父子一定要实数,而且为此特意给刘家父子每年额外赏赐一笔钱,总之就是要他们别在军队吃空饷。
这支骑兵太重要。
本来就才一万,再吃三成空饷那还怎么打仗?
但具体情况……
反正陈遘管不着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这支骑兵虽然隶属他指挥,但编制上属于御营,大画家也没重建过去的殿前司侍卫司之类,而是单独设立御营司,以高俅为御营使,这支骑兵就是御营司马军,都统制刘光世。
实际上还有水军和步军,这两支才是高俅指挥的。
刘延庆原本没有实际职位,他就是顶着个太保和延安郡王的招牌在家享清福而已,他大儿子刘光国是淮南宣抚司都统制,另一个儿子刘光能是淮西置制司都统制,三个儿子都手握重兵,那他就不能再掌握实权,这也是大画家南渡后朝廷内斗的结果。
毕竟文臣们对刘家充满警惕。
刘延庆的儿子们全都是手握兵权的军头,还让他再掌管枢密院之类地方,那文臣们可真的受不了,越是这种时候越得要小心谨慎,最终他养老,他儿子们掌权。而各地宣抚使安抚置制使手下都有都统制,他们是自己在各地募兵的,最终各地军队归文臣控制,以此来制约刘延庆父子。
不过现在刘延庆头上加了一个巡阅使的头衔。
他算大画家的钦差。
毕竟现在他三个儿子都上阵了,他不出马的话陈遘不一定能指挥动啊!
镇江。
大画家昂然端坐肩舆之上。
两旁的街道上是无数欢呼的人群,尤其是那些太学生们,更是狂热地向英勇的皇帝陛下欢呼着。
御驾亲征啊!
皇帝陛下终于奋起了。
此刻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欺骗,或许他也是被赵明诚骗了,同样也忘记了他的一次次逃跑,毕竟他也是形势所迫,同样也忘记了他们父子恶斗的种种奇葩行为,毕竟那更多反衬王跃的凶残。总之此刻在这些还不知道真实情况的官员士绅太学生们看来,皇帝陛下在最后的危急关头,终于挺身而出负起责任,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勇敢地选择了战斗。
一百多年前他的曾曾祖父就是靠着御驾亲征,保住了大宋江山,虽然是求和保住的……
但如果现在能够用御驾亲征,同样换来一份类似的盟约也行啊!
说到底江南官绅对恢复北方也没多大兴趣,实际上在他们看来目前这样就很好。
过去可是一年要送六百万石粮食。
但现在不用往北方送粮食,各地商税也不用送到北方,虽然还是得交,但在江南就通过流通又回到了士绅口袋,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也就是还得维持几十万军队花费不菲。但如果真能通过一场胜利,逼迫王跃和谈,维持目前局势,那么完全可以削减军队,毕竟王跃背后还有女真人,真要是这场决战失败,王跃估计也没有信心继续打下去。
总之此刻对着大画家欢呼的声音,全都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官员士绅太学生们真正为皇帝的奋起而欢呼……
就是皇帝面色有些沉重。
忧国忧民啊!
“官家,陈遘与刘延庆已经北上,据说陈遘准备了棺材,如若战败便以死谢罪。”
石如冈凑到肩舆旁低声说道。
“他倒是个忠臣。”
大画家缓缓说道。
说话间还抬起手,向着两旁欢呼的人群致意。
“亨伯此举不祥啊!”
蔡攸说道。
“想来应不至于失利,据李琮奏报,目前渡过淮河的贼兵最多四万,骑兵一万多些,陈遘所部近十万,且骑兵同样一万多,刘延庆也是疆场宿将,此战终究不是那逆贼率领。刘延庆父子就是怕王跃,王跃不来他们还是能打的,那贼军主将名为杨惟忠,实则王逆亲信杨再兴,据说是原本禁军中一个小卒,此辈勇猛或有之,但要说这运筹帷幄就未必了。”
石如冈笑着说道。
“小卒,盗贼,水匪,这逆贼手下尽是些此辈!”
蔡攸鄙视地说道。
“好好出身的,谁会跟着他为虎作伥,逆贼终究是逆贼,这逆贼竭尽所能收买,种师道等人还不是在陕西观望?”
石如冈说道。
“这些也不是什么忠臣!”
蔡攸说道。
实际上种师道等人已经够意思了,毕竟他们要是真心和王跃一伙,那这边真的就没戏了。
“忠臣!”
大画家叹息着说道。
这时候他们前面护卫的高俅等人停下了。
大画家的肩舆随即落地,紧接着他在石如冈搀扶下走出。
眼前是浩荡长江,长江上帆樯如林,他的长江水师两万大军都在此处。
这支水师是高俅的兄弟高伸统帅,高俅实际上兄弟三个,高俅,高伸,高杰,后面那个当然是傑,其中高伸是御营司水军都统制,高杰是步军都统制,再加上上刘光世的马军都统制,共同组成大画家的御营司。马军都统制已经率领部下北上了,现在就是大画家亲自率领步军在水军运输下渡江,前往扬州坐镇指挥这场决战,这时候步军三万人都已经登船。
就等着他了。
“官家!”
为大画家送行的一帮官员赶紧上前。
这时候他的太宰是吕好问,大儒,吕夷简的后代,但只是个牌位,用来显示大画家对儒家的尊崇,毕竟他信道的标签让文臣很反感,迫切需要一个大儒来收买人心,但实际上已经六十多的吕老头能力有限。而真正做事的是少宰李回,江宁人,原本历史上黄河岸边史诗级溃败的统帅,他是以佥书枢密院事指挥禁军在黄河迎战的。
大画家南渡后实权自然少不了被江南籍官员夺取。
李邦彦之流已经被挤到一边去了。
吕好问当招牌,实权归少宰李回,尚书左丞吴开,滁州人,尚书右丞孙觌,常州人,知枢密院事宋焕,同知枢密院事朱胜非,许份,前者蔡州人,后者是福建人,他爹许将是宋仁宗朝状元。
“诸卿,朕北上之后,这朝廷就交给你们了。”
大画家扶着吕好问说道。
“官家,老臣请官家明示诸位皇子之中,当以哪位为监国?”
吕好问耿直地问道。
大画家的脸色瞬间不好了,这个老家伙太不懂事,你这意思是想问我死了谁继位啊,不过他也是老狐狸,紧接着就恢复正常,没有再理睬这个老家伙,转而扶着李回的胳膊。
“官家?”
吕好问继续耿直地问道。
孙觌毫不客气地插入他和李回中间,将这个越老越不懂事的家伙挤到一边。
“官家请放心,臣等唯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李回说道。
吕好问还想继续往前挤,朱胜非很好心地拉住了他。
不过前面的这点小插曲,后面的人没几个注意的,大画家一一拉着这些忠臣们嘱咐他们替自己管理好朝廷,最终就这样在欢送中踏上了一艘巨舰,高俅和蔡攸等人一同登船,而谭稹留守镇江。紧接着这艘实际上的巨型车船两旁一个个水轮转动,缓缓驶离码头驶向江中,而它的终点其实就在十几里外,京口到瓜洲还能有多远。
“诸位这是何故?陛下御驾亲征,岂有不立太子监国者?”
吕好问看着越来越远的战舰,还有甲板上挥手致意的大画家,一脸不满地怒斥其他大臣。
“舜徒公,陛下就是去扬州而已,这几十里路用得着什么监国?朝廷有事直接去扬州面奏就行,您非要什么太子作甚?”
李回无语地说道。
“陛下是去打仗,万一陈亨伯兵败,贼兵不用两天就包围扬州,不预立太子监国万一有事那这江山社稷何人为主?”
吕好问怒道。
“舜徒公,您怎么这么固执,陛下亲自坐镇扬州,陈亨伯十万大军对不过三四万贼兵,如何就能败了?陛下既然未回答,就是已稳操胜券,您一次次追问就不怕乱了军心?”
吴开忍无可忍的说道。
“老夫说的是万一,江山社稷岂容有丝毫大意,陛下……”
吕好问说着转头看大画家。
“呃,陛下为何调头向下游?”
他愕然说道。
李回一激灵,瞬间将目光转向了江面……
(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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