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楼观星台,楼岳山与上代监正观星望月,天象地仪尽在眼中。
“此去一别,太史楼中再无楼氏子孙,伏龙芝武堂该是你安身立命之地。”老监正徐徐吐出一口白雾,缓缓说道。
楼岳山朗声一笑,声传夜空,“各自安好!”
看着消失在夜空的宽氅大袖,老监正再次闭目吐息,头顶有星光撒落融入其身。
黄斑马狂野好斗有勇无谋,温逐言双手难敌四拳,最终林屋山和乌骓踏雪以分而治之的策略取胜,若是捉对厮杀局面必将更加惨烈。
其实林屋山胜的也殊为容易,尤其是最后关头温逐言咬破舌尖强行提升功力,拼命也要营救黄斑马,两方针尖对麦芒打的山崩地裂,晚间大顺斋的酒宴林屋山都未参加,而是选择回府调息养伤。
后来一行人在小莲庄品茗复盘,林屋山眉宇间缠绕疑惑,随后语出惊人,“温逐言可能有所保留,虽然招式古怪奇思妙想尽出,但都是集各家之长颉取杂糅而成,我对其来历师承仍然全然不知。”
“难不成温逐言还有其他目的不成?”茹竞秀和褚嘉康十分配合的追问,谄媚之情快要膈应死一桌人了,众人心头同有此问,只是无人可答。
斗马大赛过后崔含章便将游侠温逐言牢记心头,吩咐游骑校尉暗中打探。林屋山不打妄语,如此看来此人城府极深,若不查清底细着实令人心中不安。
一场桃花雪来的急促,青天白日的忽然飘雪,狂风冷冽,吹的马场众人睁不开眼。
慌乱中有人群往前涌,看似乱糟糟的实则都是奔着场中两人而去的。柏言秋吐掉口中茶水,摔杯为号,脸上邪魅一笑:“就知道你会伸爪子,给我全剁了!”
“属下得令!”埋在暗处的府兵和鬼手营冲出迅速把那群往前涌的人给围住,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一个照面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动手,顿时场上鲜血溅射,将还未落地的飘雪染红。必然是事前得了手令,虽然毫不留情但并未下死手,倒地之人都是留了性命的。
场下混战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结束,康王敛眉吹着沸水中翻滚的茶叶,泽王亦是盯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眼前的一切都被无视了。
两拨人出现的突然,离去的更加迅速,盏茶功夫而已便已经收拾干净现场。
康王适时站起来身来高声宣布林屋山与乌骓踏雪获胜晋级下午的决赛,全场观众虽然惊诧刚才的变故,但也都对比赛结果无异议。只是有人捶胸顿足悔恨不已,有人倾家荡产,清水柜坊这次怕是要彻底破产关门了。
柏言秋这一次的手段可谓不留半分余地,篪丽街暗中调动了名下钱庄的库存银钱与萧氏钱庄在盘口上对决,势必要赢个盆满钵满。
虽然桃花雪裹带寒气袭来,但皇家马场准备充足,碳火手炉等取暖用具一应俱全。下午的决赛照常举行,只是结果令全城人跌破眼睛,林屋山与折九妹点头致意,马上一个冲锋交错后,便宣布认输出局,把马王称号拱手相让给初出茅庐的朝阳金灿马,折九妹轻轻松松摘的斗马大赛冠军。
这通操作足以坑杀所有赌徒,哪怕是将两大热门各自押注对冲风险也无济于事。林屋山与温逐言全都出局,最不起眼的折九妹和朝阳金灿马夺得头筹,须知她的盘口是一赔十,柏言秋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真是故意气死萧靖呐。
偏偏这位爷打人打脸,专揭人伤疤,拉着崔含章便走到萧靖座前嘚瑟,“含章咱们得好好谢谢这位送财童子呐。”
萧靖端酒杯的手一顿,洒落几滴酒水,但转瞬间脸上堆起笑容,笑呵呵地起身上前,“两位不用客气,若是缺钱尽管开口,小弟我每天睁开眼便发愁怎么花钱,没事便喜欢扔俩钢镚啥的打赏。”
“萧靖你装什么蒜。早给你说了,太康龙沅江水深呐,不是晋安月湖那哇水能比的。本候劝你这个臭棋篓子还是别学人家什么高手布局,净整些没用的下作手段。”柏言秋痛打落水狗,逮着萧靖一通的贬损,巴不得他跳起来动手,逮着把柄打他个半死。
萧靖虽然心里气极,但强压着怒火,和颜悦色的转向崔含章说道:
“柏言秋吃东西不讲究,注定嘴巴臭。崔兄可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该不会也不讲究吧?改日来鸣金楼做客,咱们把酒言欢。”
结果柏言秋还不罢休,打断他话说道:“你若敢光明正大的出手与我们斗一场,本候还敬你是带把的。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尽干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勾当,真是没救了。”
崔含章自问若是被人当面骂成这样,必然是不能忍的,非得翻脸不可。谁曾想萧靖竟然唾面自干,演技炉火纯青,一副笑呵呵的面孔邀约他改日饮酒作乐,这份城府当真是幽深难测。
“萧公子客气,崔某没有一副百毒不侵的黑心肠,等闲酒水是吃不消的,”崔含章拱手推辞,心中已经暗下决定,若有机会必要击杀此獠。
“脸厚如墙,心黑如炭,说的果然是萧大公子,佩服佩服!”柏言秋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评价萧靖,着实令他颜面尽失,只是在场无人敢笑出声来。两人也未在与他扯淡瞎聊,多说无益转身便走。
看着崔柏二人嚣张的离去,萧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双迷离双眸中射出怨毒的目光,恨不得当场便把此二人大卸八块。
身边随从中有个机灵的开口说道:“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干掉他们俩?”
“猪脑子,滚.....”不说话还好,这样谄媚的话顿时惹得萧靖暴怒,一巴掌扇在随从脸上,两颗后槽牙从口中飞出丈远,顿时半边脸肿成猪头一般。仍然觉得不解气的萧靖,上前对着他便是一顿猛踹,直至将之踢打到奄奄一息才罢手,其他随从竟无一人敢上前劝说求情的。
斗马大赛的收尾真当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便是折九妹本人也是始料未及,此时仍然在马上发蒙。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力敌落败的准备,但是折府的名声不能堕,哪怕输,也要输的堂堂正正轰轰烈烈。况且族中掌家大嫂嫂已经给她下过死命令,斗马大赛绝不能输,但她自问已经尽力,输给林屋山和乌骓踏雪并不丢人。然而此时仅是一个交锋,林屋山便主动认输出局,这如何能不让她发蒙,仿佛做梦一般太不真实了。 “折家妹妹不要误会,我与温逐言一战已经耗尽气力受了伤,乌骓马也是疲惫不堪,此时再与妹妹的朝阳灿金马拼斗势必会伤上加伤,故而屋山认输,本届马王称号归属朝阳灿金马实至名归。”林屋山看着发蒙的折九妹便开口解释道,她不忍这位要强的折府九妹产生误会,势必两家生隙。
折府九妹并未完全信了林屋山的话,哪怕如她所言已经受伤,不忍再斗下去伤上加伤,但折九妹自家人知自家事,她亦有伤在身,根本赢不了林屋山。直至夜间回府后,掌家大嫂嫂在饭桌上亲自与她解释一番篪丽街各府的谋划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被动无奈之下篪丽街各府联合起来与皇商萧氏斗法,这才有了林屋山场上认输出局的收尾事情。
“九妹莫要怪嫂嫂不提前告知于你,便是柱国将军府的关慕也是被蒙在鼓中,不然你们俩个也不用打的那般惨烈了。实在是这场赌局牵扯太大,我们篪丽街输不起啊!”
“如此以来非但保住了咱们篪丽街各府名下的三大柜坊,还外带赢了城内大半人的赌金,十余年内都不愁开支用度,更是狠狠打击了皇商萧氏的嚣张气焰。”折府大嫂耐心的开导这位小姑子,以免她落下心病,毕竟当初是她以家族荣誉逼迫九妹绝不退让半步。
折九妹并非是不知变通之人,此时知道了斗马大赛背后的赌局便也释然,只是这种被当成棋子利用的感觉十分不好,心底深处还是对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藏有怨气。明白了事情原委后,折九妹脸色好转,更是笑着说道:“大嫂嫂是有苦衷的,九妹明白。如此以来,大嫂嫂再也不用为府里的开支用度发愁了,咱们吃饭吧。”
桌上各位嫂子看到九妹不再纠结郁闷,以为她已经释怀,便都笑着说道:“吃饭!吃饭!快去请老太君吃饭!”
折府一门忠烈历经三代,结果族中男丁俱都死伤殆尽,只是留下这一府的寡妇。
幸好折家六郎死之前留下遗腹子,后来六嫂生下孩子出血过多而亡,临咽气前托付几位嫂子照顾好孩子,折家总算是没有断了香火,折伯鳍如今也不过才堪堪十岁。
若大折府算上奴仆家丁也有上百来号人,人情世事花销用度实则巨大。正所谓当家三年狗也嫌,掌家大嫂也是艰难维持府内运转,甚至有时要拉下脸面从娘家周转银钱。只是此举也没少遭人白眼,嘲讽堂堂一品将军府也只剩个空壳架子而已,偏偏还要死撑面子活受罪。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后来折府八妹招婿寒门进士刘之纶后情况才有所好转,刘之纶才华横溢意志坚韧在折府人脉庇佑运作下,二十年间高升到兵部尚书,总算是帮着撑起了折府江河日下的家业,更是在此后的北伐大战中大放异彩,世人将他与平康穆王并称神光双璧。刘之纶虽然军事才华了得,但是不通经济,故而在钱财用度方面折府仍是捉襟见肘。
本次的赌局折府出力最大,赢来的赌金自然分的最多,这二百万两银钱对于折府而言无异于甘霖雨露,足以维持运转二十年无忧。其实在掌家大嫂心中还打着其他算盘,这笔巨款若是运作得当或许便是折府重振祖业,再次辉煌的原始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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