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冷骨黑扇逼向忘川,封堵他的所有去路。
此刻,靖州城上空宛若一座巨型绞肉机,巨型灵剑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唐宫,面对那些扑面而来的冷骨黑扇,灵剑上射出一道道冷厉的剑气,阻挡冷骨黑扇的攻势。与此同时,忘川身后数百兵金光梨花剑组成的剑阵,猛地射向四面八方,被金光梨花剑击中的冷骨黑扇瞬间化为乌有。
巨型灵剑逼近唐宫时,只见他脚尖轻点,鬼魅般的身子向着后方飘去,一手操控着法器冷骨黑扇,一手成爪,爪尖忽然出现五道黛绿色的光芒。这五道黛绿光束犹如操控木偶的丝线,缠上天地间五根光柱,随着他的手臂向后一扯,便见这难以数记的光柱快速移动,形成一堵网状幕墙,无数真气化形而成的冷骨黑扇在空中飞射,每当撞击到幕墙上,幕墙便会闪现一阵耀眼的光芒,随后这些冷骨黑扇便会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忘川。
转眼间,忘川的护体罡气被迫,身上已经留下十数道伤口,鲜血不停地溢出,伤口处幽冥鬼火正向着他处蔓延,体内窜出的金焰快速的涌向那些伤口处的幽冥鬼火吞噬。
“斩!”忘川不顾周遭冷骨黑扇的攻击,强行破开一条通路,飞行在空中,他举起合十的双掌,猛然朝着唐宫劈去,巨型灵剑带着涛涛威势落下,唐宫面色一变,一手结印,他操控的法器陡然回到身前。
“狂妄的小子,纳命来!”唐宫一声怒喝,但见空中的那些化形的冷骨黑扇倏然飞到唐宫身前,阻挡忘川的攻击,这时忘川你身后那张网状幕墙忽然分解成一块块晶莹的碎片,只是喘息之间,漫天的碎片重新聚到一起,形成一把硕大的扇子。
忘川只觉得后背一股寒潮袭来,阴风阵阵,钻入骨髓。他扭头一看,双眼瞪直,脸上露出惊惧地神色。那把硕大的扇子此时离他的后背只有三尺之遥,他紧忙收回心神,双脚向洞虚剑灌入大量的真气,心中默念御剑之术,洞虚剑“嗖”地带着忘川朝着一侧迂回。
就在此时,巨型灵剑依然斩在唐宫身前的那一堵由冷骨黑扇聚集而成的墙上,“轰”的一声,空中飘起漫天的梨花,忘川双腿一软,从洞虚剑上栽落下来,一口鲜血喷出,天空飘起一阵血雾。
唐宫身前的这堵墙遭受忘川如此惊天一击,依然严丝合缝,唯有外部的黑扇残破化作一阵黑气消失,唐宫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愠怒道:“能将我逼到这个份上,小兄弟,我倒是小瞧你了,只是接下来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坠向地面的忘川被洞虚剑接住,他几乎是趴在那数尺宽的剑身上,双手撑着剑身,啐出一口血沫,颤巍巍地说:“是嘛,惊喜还在后头。”说着,他那双手再次结出法印,那元府内的纯阳真气如滚滚长江,汹涌澎湃地涌入全身。
“惊喜?”唐宫拂袖一招,法器冷骨黑扇回到手中,身前的这堵墙消失,他蔑视地看了看忘川,嘲笑道:“死到临头,还要负隅顽抗,简直是愚不可及。”
说着,“啪”的一声,冷骨黑扇打开,在这深秋夜凉的季节里,唐宫还不忘扇着扇子,徐徐清风吹过他的一角,比较两束长发飘飘,忽然他面色一变,冷骨黑扇祭出,与悬在空中的那把硕大的扇子融为一体,扇子上华光璀璨夺目,扇子宛若飞轮,朝着忘川攻来。
忘川见状,心中顿时大喜,他猛地起身,伸手一招,洞虚剑回到他的手中,他提剑便迎上,洞虚剑刚要劈在扇面之时,忘川身法陡然加快,掉头朝着唐宫攻去。
唐宫意识到事情不妙,方才注意到身上落满了梨花,他急忙催动功法,想要将这些梨花震飞出去,一股磅礴的真气出体。然而疾风知劲草,那些梨花仿佛生在他的身体上一般,竟然纹丝不动。
“纯阳追月!”随着忘川念罢,唐宫身上那些梨花光芒大声,听闻一声龙吟,光芒渐渐收敛,只见一条通体雪白的苍龙缠绕在唐宫身躯之上,唐宫尝试挣扎一二,苍龙的身子越收越紧。
苍龙抬起龙首,双目雷光阴现,它张开了嘴露出巨齿獠牙,朝着唐宫的首级咬去。唐宫脸上露出惊惧之色,直呼:“你…你要干什么!”这时,忘川的剑已经刺向唐宫的胸膛,他知道身后那把扇子接踵而至。
生死一线,忘川知道仅凭自己洞玄境的修为施展出纯阳剑诀中纯阳追月的最后一式,未必能取了唐宫的性命,但是他想以命来重伤唐宫。他左手拈着的花指忽然成掌打向空中,身后的金光梨花剑真轰然炸开,犹如烟火一般绚烂,一道道的金光剑气射向四野八荒,他手中的洞虚剑已经没入唐宫的身躯。
绝大多数的金光剑气被接踵而至的飞扇阻挡,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从忘川的背后袭来,忘川被震飞出去,手中的洞虚剑带出一道血箭。这时,唐宫感觉身体一松,连忙运功震开束缚。
被金光剑气轰碎了一角的飞扇,从两人之间迅速的飞过,空中瞬间燃起了一团火焰,忘川那一头长发被飞扇割成了两截,而唐宫则是立在一侧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方才若是他反应慢了一点,他可能是修行界数百年以来,头一个在自己的法器下身首异处的修士。
唐宫此刻十分狼狈,身上多处被金光剑气所伤,尤其是忘川此处的一剑,若是再准个两分,他恐怕也将性命不保。他看着摔落在地连滚数圈的忘川,心中惊疑,这小子修的是何门何派的功法,竟然如此变幻多端、刚猛无比,我修道百余载怎闻所未闻呢?他手中那柄剑能破开我的肉身,也非俗物。根骨俱佳、不仅功法玄奥,连所使用的法器都如此不俗,这小子莫非是哪个修行大派的真传弟子?他的师傅到底是何许人,竟可如此放心这小子行走江湖、惹是生非,难道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也罢,待会儿逼问这小子的来路,若真是哪个修行大派的真传弟子,姑且就饶他一命。
忘川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全身犹如散架一般,他的后背有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不止。他咳出几口鲜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小兄弟,别在做无畏的挣扎了。你能有今日的修为,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你我本无冤仇,又何必为了连家那些小杂鱼而强出头呢?听我一言,交出雷灵珠,我让你离去。”
忘川冷哼了一声,驳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的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轻贱性命,对得起你父母的养育之恩吗?对得起的授业恩师吗?难道他们生你养你,栽培你,只是让你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尊驾满口仁义道德,却行奸狡之事,难道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和栽培你的恩师?”忘川出言讥讽,心中暗道,不知师姐她们那边情况如何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对付眼前这人,恐怕唯有施展出紫气东来这一招了,只是纯阳剑法我修行时短,还无法融会贯通,此时若强行施展,只怕威力要大打折扣,更何况现在体内真气几近枯竭,看来真是天要亡我啊!
忽然,他想到了一物,手中顿时出现一块紫色的灵晶。此物乃是在凤凰山脉凤南翼中获得的紫灵晶,紫灵晶蕴含着紫电雷虎百年淬炼的雷灵力,若是服用得法,炼体修士能够迅速增强肉身强度,同时淬炼储存于肉身中的真劲。而炼气修士来说,不仅可以大幅度提升修为,而且对于元识神丹境界提升有着奇妙的功效。
作为一个太虚境地修士,唐宫自是认得此物,他眼中露出一丝贪婪。心道,这小子居然有紫灵晶这种百年难遇的奇珍,只是他竟然不懂得使用之法,如此冒失的吞服紫灵晶,简直是自寻死路。摊上如此不负责任的师傅,这小子能活这么长时间已然是个奇迹。
唐宫忽然手势,阴笑着说:“唐宫原本想要伸手抢夺,但是又忽然停住了身形,“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直接吞服的好。紫灵晶乃是紫电雷虎淬炼紫电百年而凝结的灵晶,其中蕴含的雷灵力暴虐无比,即便是冲虚境的修士亦不敢直接服用。若你强行服用,到时不仅无法助你提升修为,而且你将无法承受暴怒地灵力璀璨脏腑经脉之痛而死。”
听唐宫此言,忘川一愣,伸向嘴边的手顿时停住,“既然你知道此物的珍贵,难道不动心么?你如此耸人听闻不过是诓骗于我,好让你伺机夺得此物吧。”
“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倒是省得我动手了。”唐宫善意的提醒,无非是顾忌忘川的身份,此时见忘川倒打一耙,顿时不悦,冷哼了一声,说道:“即便你服下紫灵晶安然无恙,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以为拖住唐某,便可万事大吉了?你所倚仗的是那位与你随行的小丫头的吧?”
忘川心中咯噔一下,感觉事有蹊跷,“没错,只要我拖住了你,凭借师姐的修为和百花谷弟子的相助,连府和雷灵珠高枕无忧。即便我现在死在你手上,只要师姐将你们那群包围在连府周围的人铲除,到时对付你又有何难?”
“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你以为唐某不知你在打何算盘?”唐宫哈哈大笑,他同情地看着忘川说道:“我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说你愚蠢呢?到现在你还以为靖州城只有我一个太虚境的修士吗?实话告诉你,为了对付你身边那丫头,长老派出了两名修为不弱于我的师弟。你以为你的计策滴水不漏,实际上从你出连府大门的那一刻,我们便知道雷灵珠并不在你身上。嗯……看看这时辰,雷灵珠应该到手了,你那些红颜知己们只怕此刻已经身消玉陨了吧!哈哈……”
忘川浑身一颤,强忍剧痛翻过身,死死盯着唐宫。唐宫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激起了千层浪,他不敢相信唐宫从头到尾只是戏耍他。不可能,此人一定是诓骗于我,我的计策虽然说不上滴水不漏,但也不存在大的漏洞,他是如何知晓我的计策?难道有内奸?不可能,当时师姐已经设置了禁制,只有连玉诚、姬雪青、师姐、我和百花府的师姐们知晓我的计策,他们是绝无可能泄露半句的。
“怎么,你不相信?”唐宫手中的折扇微微摇曳着,他嘴角上扬,戏谑地看着忘川,“引蛇出洞。你很聪明,知道如何扭转局势,化被动为主动……你想将我等引出,随后再一网打尽。只是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看了我等。”
“你不可能得知我的计策,一定有人给你们通风报信!”
唐宫将忘川的计策道得清楚明了,忘川听了,心中骇然,他现在相信自己的计策已经悉数被识破,但是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呢?师姐他们现在究竟在面对什么样的状况,以一敌二,同样的太虚境修为,师姐能否安然无恙?忘川心里一团乱麻,他悔不该当初自负不听劝告。
唐宫嘲笑道:“连家与宁国公数十年的恩怨,宁小国公恨不得灭了连家满门,为何至今未曾动手?连风啸若是两把刷子,当年又岂会坐到荒火营东胜神洲统领的位置,之所以至今未动手,便是要弄清雷灵珠的藏匿之所。我们先前派了那么多人潜伏在连府多年,都未曾找到,没想到你的出现,却给我们省去了大麻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来连府上下布满了你的耳目,但我有一惑,厅堂内早已不下隔音法阵,连府的下人根本无法得知我的计策,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出卖自己的人,往往是身边人!”
身边人?忘川回味着唐宫的话,他想到了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有可能出卖他,但是他不愿相信这个人会做出这等事,他看着唐宫说::“不可能,姬雪青是连玉诚的结发妻子,他们如此相爱,姬雪青又怎会出卖于我,将雷灵珠拱手他人!她这样做又图什么?”
“事实如此,由不得你不信!其实你心里十分清楚,百花谷的弟子是不会走漏风声的,那么出卖里的人一定在连玉诚和姬雪青二人之间,连玉诚自是不会出卖你,那么内奸只能是姬雪青。”唐宫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姬雪青为何要出卖你,这还需要我向你解释吗?”
虽然与姬雪青相处时间较短,但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姬雪青看向连玉诚的眼神,那是一种看向恋人的眼神,她的眼神里饱含着对连玉诚的关心和爱意。忘川一时间难以接受姬雪青是内奸的事实,“姬雪青定是有难言之隐,否则又怎会与你等为伍。若是我所料无差,她只是想以雷灵珠换取连玉诚一命吧?”
唐宫呶呶嘴,摊肩嘲笑道:“姬雪青是否有难言之隐还重要吗?你没有想到吧,自己亲手搭救的人,最后却成了杀害你师姐和那些百花谷弟子的罪魁祸首吧?因为你的狂妄自负,连累身边朋友丧命,真是害人不浅!”
幽若是忘川最为在乎的人,他怎能允许自己的过失而伤害到幽若呢?他以前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贫民,饱受欺压之苦,这也早就了现在的他。他怀有满腔的热诚,想要铲除世间的罪恶,消除一切的不公平,他容不得自己犯下丁点儿错误,见不得他人因为自己而受苦。
当他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冒失和自负,可能连累幽若、欧阳飞羽等人时,他心中是何等的难受。唐宫所言实为攻心,不可谓不歹毒,他这一席话如同一柄利剑直扎忘川的心窝。
忘川脸色变得铁青,他的脑海中出现两种声音。“你这种祸害,活着只会给他人带来灾难,不如一死百了。”
“我不是,我没有!”
“你以为换了个名字就能抹去你对漠烟镇所做的一切吗?狗杂种!”
“住嘴!他们的死与我何干,杀他们人是那李氏、归海氏和白氏。”
“他们都是因你而死,若非你想着复仇,他们现在或许父慈子孝,想着人间天伦之乐。就是因为你……狗杂种,你活着保护不了你爹娘,亲眼目睹雪至被归海一策凌辱,你活着有什么用!”
“住嘴,你给我住嘴,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想给爹娘、雪至报仇,我没想那么多。爹娘……雪至……”
“那么幽若呢?欧阳飞羽呢?夏芷雪和其他百花谷的弟子呢?她们难道该死吗?为了那一文不值的道义,要她们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到底是为了维护道义,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天地可鉴,我忘川只为救人,并无私心。这世间疾苦,有人为,有天灾。强权者但凭好恶伏尸百万,土豪劣绅巧取豪夺,恶霸地痞欺压百姓,有能力者不为弱者伸张,冷眼漠视,袖手旁观,试问这天公地道何在?人间如炼狱,还有何真情温暖可言?!”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自然法则,人又算得了什么?你为救一人,而连累他人,这难道就是你所维护的道义?人活着本就是痛苦的,拿起你的洞虚剑吧,只要对着脖子轻轻一抹,你就可以远离这尘世的疾苦,而你也可以再次与家人团聚……你还在等什么呢?快拿起你的洞虚剑,快拿起来!”
“……”
忘川痛苦地抱着头,他头疼欲裂,脑海中那两种声音正在激烈的争吵,他的手已经不知不觉的伸向自然风洞虚剑,他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拿起洞虚剑结束这一切,这样他就不必再理会世间纷扰,不必在争论是非对错。
“嗡嗡~”洞虚剑忽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面目狰狞的忘川,缓缓扭过头看向地面上这把颤动着的洞虚剑,他那空洞的眼神中忽然亮起一团火,“师姐没死?若是师姐遭遇不测,洞虚剑又何故作此态。许是师姐通过与洞虚剑的联系感应到这里的一切,这才提醒于我。”
忘川长出了一口气,他将那枚紫灵晶放入口中,咽了下去,他缓缓地盘腿而坐,仰头看向空中的唐宫,“尊驾所言不错,在下的确为救姬雪青一人而致挚友亲属于危难,但甭说不知道姬雪青的真实身份,即便在下知道,亦会出手搭救。我修道修得是对错,修得是心怀坦荡,而你攻于算计,只问结果,视生灵如草芥,敢问你到底修得是哪门子的歪门邪道?”
忘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他的身体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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