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忙放下烧火棍,站起来,拘谨地擦擦手,说道:“客人饿了么?且去堂屋喝茶吧,饭一会就好。”
“哦不不,”魏娘忙摆摆手,笑道:“堂屋里都是外男,我一个大姑娘家的坐着也不合适,不如在这里帮姑娘做饭吧。”说着已先挽起衣袖,环顾四周,蹲下扯过嫩白的菌子摘菜。
“这,这怎么使得.....”大丫非常不好意思,“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
“无碍,你来烧火吧。”魏娘看着她,微微一笑。
大丫没来由一顿,这姑娘的眼神,怎么说呢,虽温温柔柔但隐有一股威慑力,让人的膝盖不由地发软。她乖顺地坐下去,拿起烧火棍,往灶膛里添火,很快就释然,妹妹认识的人物,岂是平凡之辈?
魏娘将箩筐里的菌子撕成长条,水烧开了,放到水里汆烫,又取了笊篱打入热水里捞出来,放到陶盆里,转身去寻案板,取了肉来切片。
整个动作非常娴熟流畅。
原来她也会做妹妹会做的菜。大丫默默地看,默默地想。
魏娘扶着肉块,细细地切来,薄薄透明的肉片挨个翻下来,铺在案板上。
“魏娘,你的刀功很好啊!”
身后传来清亮的赞叹声,回过身来看去,原来是兰灵儿和姚青梅。
“哦,”魏娘微愕,继而自嘲笑笑,“这切肉的手法,是后来跟一个厨子学的,人们都说大姑娘剩在家里了,再不学个一二手艺,怕养活自己都难了,呵呵。”
“方便告诉我,你家是哪里的么?如今过年了,不回家,家人会不会担忧?”兰灵儿含着担心关切,走到她身旁说道。
魏娘边切肉边说:“我老家在北面的泰县,家里只有一个父亲……没啥好担心的,我也都二十了,老姑娘了,家人……恨不得我天天不在家呢。”
说话间,肉片已切好,盛放到陶盆里,端着进了灶房,笑道:“今日能与你们这些朴实诚恳的人共度佳节,是我的福气,为你们做些饭食聊表心意。”
“多谢魏娘。”
“客气了。”
魏娘笑着回谢,另起了热油锅,炸香葱花,肉片滑入热锅里,放入鲜嫩的菌子,爆炒几番,浇一点点水,盖上锅盖。
香气已然溢了出来。
姚青梅狠狠吞口唾沫,戳戳身旁的兰灵儿,“哎,你再弄那个像花儿开一样的鱼来吃!”
“好!”兰灵儿也来了兴致,忙挽袖子准备拾掇鱼。
水瓢舀水倒入陶盆,取来剪刀刮鱼鳞,触手都是冰冷的感觉!
“呼……嘶……水太冰了!我手冻的没知觉了!”兰灵儿一边揪着鱼尾巴,一边低呼。
姚青梅看她的手都冻红了,撇撇嘴,说道:“连个下人都没有,你只能自己干了,我又不会弄!”
“不会我教你啊。”兰灵儿故意逗惹她。
“不不,我可不想学!”姚青梅其实有些不忍心,可想到花朵鱼的美味,这点同情心立刻消失了,“忍忍,再忍忍就好了,那么娇气。”
“可以教给我么?”身后传来磁音出尘。
姚青梅像个兔子一样蹿到灶房,宁可窝在呛人的锅台前,也不愿出来了。
“啊?”兰灵儿回头,冲那抹夕阳里高高的身影说道:“那怎么行,你们不是讲究个……对,君子远庖厨?我弄就行了。”
夜天缓缓在她身后站定,蹲下身,长臂环绕过去,自她两臂外环绕过去,大手覆住她冰凉的,沾满鱼鳞的手,攥住,长眉微垂,看向处在怀中的女子,低声一笑:“君子远庖厨,此刻,我却不想当这君子了。”
背部的热量,即使不必贴着,也清晰的传来,一下使兰灵儿暖和许多,真想靠过去……他的怀抱一定很温暖……
咦,我在想什么!
等等,耳朵……耳朵……
“你看,是不是这样?”夜天拿着她的手,一下下刮去鱼鳞,下颌就在她的肩头,呼吸间的热气钻入她脖颈。
兰灵儿背部明显一僵!
他能在我耳边说话,说明距离很近喽!?
在姚青梅的角度看来,夜天几乎是抱着兰灵儿了!
“啪!”她两手拍在脸上,眼睛透过指缝盯着院子里旁若无人的俩人,咬牙低声道:“也不照顾照顾旁人的感觉!可气!”
大丫在锅台后看不到院子,只是看姚青梅蹲在她旁边一副收着呼吸,又捂脸的样子,好奇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啊?!”姚青梅忙放下手,挪挪腿脚,端正了身姿,尴尬道:“没,没事。”
又瞥了眼魏娘,见对方正看着她笑,一副啥都知道,却了然大方的样子。
再看院子里那对儿,兰灵儿满脸粉红地从他大手里缩回自己的手,想从他臂下逃走,奈何空间狭小,左钻右钻不得其门,怎么办,一会爹娘看见了可不好!
夜天已在从容地给鱼刮鳞了,干嘛还圈着我啊,兰灵儿伸长脖子往篱笆墙外看看,好在没人,不得不缩着身,扭扭脖,笑两声,说道:“我,出去,出去摘菜……”
夜天淡笑着放开胳膊,看她似条鱼一样钻出去,想往灶房去,显然灶房已站不下,站在院子里,又够不着菜,揪着衣摆,脸红红的,左右徘徊。
姚青梅捂嘴偷笑,看你这又羞又窘的样!
魏娘已炒好了两样菜,早已窥见院中的羞窘,自箩筐里捡出菠菜来,微笑着走到院里,“兰妹妹,这里有些菠菜,可否替我摘摘?”
“好好好!”兰灵儿像得了救命稻草,忙接过笸箩,蹲下身,埋头翻捡。
一颗颗嫩绿的小菠菜在两手间翻转,圆圆的眼睛扬起,冲魏娘一笑。
魏娘看着她,也笑了。
兰灵儿复垂下头,一根一根仔细翻捡菜蔬。菜捡好了,夜天的鱼也洗剥好了。
接过来,兰灵儿好好做了两道松鼠鱼,一道给姚青梅,一道留着大家吃。
兰李氏和兰老爹相继回来,带着张婶家一起来了!
好嘛十几口子人,好热闹!这才是过年的感觉啊!
大升和二升搬来他们家的方桌,两家人才坐得下来,堂屋已挤得严丝合缝。
兰李氏和张婶并魏娘齐上阵,两桌子荤素搭配的菜很快就上桌了。
天已完全黑下来。
兰李氏前所未有的高兴,兰老爹更是整了二斤小酒,挨个男人相让着喝。
轮到夜天面前,兰老爹十分热情,手里握着酒壶,照夜天面前的陶碗满满斟上一碗,满是老茧洗都洗不白的黑黑的两手捧着端起来,杵到夜天面前,“她表哥,喝,喝酒,我们家的事并张家的,多亏你照应,老汉心里感激着呢,不多说了,全在酒里,喝吧。”
夜天微微点头,抬手接过碗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老爹请安坐,晚辈喝就是。”
兰灵儿就坐在他身侧的蒲团上,一抬眼便看见他滚动的喉,还有丝亮亮的酒液顺着修长有力的脖,滴下来……
兰灵儿心脏怦怦跳着,可目光犹自放肆地瞅,他这么大口喝酒,不会醉吧,醉了要是往外吐,谁照顾他?
夜天终于喝完,酒已落去大半,放下陶碗。
兰灵儿急忙逃离目光,装作没事般坐好,脸上却有种奇异的红。
兰老爹哈哈笑着,赞夜天是个好汉!
如此推杯换盏,魏娘早早吃完,悄悄退出去,留出更大空间来,她却自己入了厨房,坐在灶台前烧热水,说给他们解酒。
在席面上,夜天始终目色淡淡,从从容容吃酒,吃菜,目不斜视。
兰灵儿吃饱了,也自席位上起身,走出屋门。
灶房里炊烟袅袅,魏娘正看着灶膛里明明灭灭的火出神,秀气的脸庞或明或暗。
兰灵儿慢步走进去。
魏娘发现了她的身影,双目相接,微微一笑。
兰灵儿同样微笑着蹲下身,拽个小板凳,坐在她身旁,两肘支在膝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撕扯着一根稻草,“魏娘,你说家里只有一个爹爹了?”
“是啊……我母亲两年前,去世了……”魏娘拿起一段木柴,塞到灶膛里。有几个明火星噼里啪啦炸出来,砰溅到她手上,她自浑然不觉,依旧将木柴往里推了推。
“喔……”,两年前,她十八岁,正是好年华,也许是因为母守孝,所以才大龄而不嫁?
“你要去照县,我不知那个地方,远还是不远?你身无分文,又一个女子行走,是不是有所不妥?”兰灵儿试探着问,因见她是个颇识大体,解人意的女子,该知道,如今她穷的叮当响,有哪个亲戚愿意接纳她呢?
魏娘却淡笑道:“兰姑娘不必为我担心,我有这精湛的厨艺,到哪里都饿不着。”
神情间满是沉稳的从容。
兰灵儿两目涌出温暖,面前这个女子,给人一股大姐姐的感觉,很想和她亲近。
只是她谈起母亲的去世,虽神色无异,可敏锐的兰灵儿仍是捕捉到了一股压抑的沉郁。或许,她刻意压抑,是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多付一些所谓的同情心吧。
“魏娘,我家你也知道门,遇到困难,记得来找我。”兰灵儿笑眯眯看着她。
魏娘也看着她,定定的看着她,忽而一笑,“你不怕我是坏人找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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