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长老的手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杜非羽很快就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普渡长老得知自己的行踪,甚至就在自己附近,因此留下了这一信物,以便日后联系。
第二种,那便是这一信物早已不在普渡长老的手中,很可能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放在这里的。
杜非羽环视周围的环境,人来人往,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气息。
阿白手里反复掂量着那块手牌,只是低声自语:
“这是真货么?”
这话倒是提醒了杜非羽,他连忙把手牌翻过来看,发现它的背后果然还刻着令人怀念的火符文。
符文边上有一道刀痕,如果杜非羽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他和普渡长老初次相遇时留下的。
古老的记忆逆流而来。
那次相遇,是在一个反复成为战场的地方。
上一次战斗的尸首还没有烂透,新的战斗就把新的尸体又盖上了一层。
就是在这层层尸堆里,怀抱狐狸的少年,第一次看见了白须飘飘的老者。
少年淡漠的气质引起了老者的注意。那副面孔里,似乎天生带着平视一切的坦然。
更让他震惊的是,少年怀里那只受伤的狐狸,似乎是中土难得一见的雪狐。
要知道,雪狐居于极北雪峰之上,并不亲近人。
天生自带的寒毒,是人们敬而远之的诅咒。
但这妖兽来了中土,并安然地呆在少年的怀里。
眼前的一人一狐,竟在这荒原一般的战场边缘相互依靠着。
气质、机缘、根骨,长老看到了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收少年为徒。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是少年提前抢了他的话。
“我可以跟你走。”他说道。
长老愣住了,并在那一瞬间产生了犹豫。但当他看到温和平静的雪狐时,又渐渐释然。
“你叫什么?”他问道。
“我叫杜非羽。”少年说道,“这只狐狸也有名字。因为她是白色的,所以我叫她阿白。”
长老笑了。
他没有问狐狸的名字。但是少年几乎是像做自我介绍一般地,把狐狸的名字一起说了出来。
他本来还有担心。
他知道,这是个极聪明的少年。初一见面,就先预判了别人的动作。
只是过于聪明,往往会不满足于现状,困于争斗,扰于心魔,最后误入魔道。
这是修道的大忌。
而且少年看上去已经过了入道门的年纪,心性不纯,即使天赋奇高,未来也难免不会走歪。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正所谓是一念之间,长老心想,如果有了这一只相伴相生的狐狸,一切或许就会有所不同。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长老带着少年和狐狸一起离开了战场。
而就在离开的时候,遥远的天边飞来了一段红斩,直奔少年而去。长老挡住了这次突然袭击,身上的手牌也因此缺了一角。
那是死人堆里活过来的杜非羽,第一次被修道者保护。
那块刻了刀痕的手牌,也因此深深地刻入了杜非羽的记忆。
“长老本不该在那时候救我。”
杜非羽从回忆中抽出,淡淡笑道。
“我当时只是在做一次赌博而已。但最后,转机却在你,还有那一次的斩击上。”
阿白讥笑道:“是这样么?我还以为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呢。”
“那是因为长老这个人很闷,不会像我这样逗你……不过,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老头是个很好的人,这点……奴家倒是不否认。”
“好歹他教了你一招半式,别老头老头地叫了。”杜非羽道,“你别说,在幻象树里的时候,我甚至都想起他了。”
“唔,你的表情好恶心。”阿白皱眉道,“感觉就像在思念自己的老父亲一样。”
“毕竟我是他捡来的啊!”杜非羽笑道,“也是他教我功法,传我知识。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但感恩这种东西,我总不会没有吧?”
“或许你就没有呢?”
阿白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这话尤其尖锐。
杜非羽沉思了数秒,猜测她是不是因为某些细节而生气,还没想通,她却转而含笑了。
“咳,算了。你果然……还是在没有表情的时候更讨人喜欢呢。不过,宗门的事情,真的好久都没有去想这么多了。”
“你还记得多少?”
“奴家忘性很大,除你之外,许多都记不清了。”
阿白不假思索地说道。
杜非羽会心一笑,摸了摸狐狸的头。陷入了无尽的畅想。
“不知道现在普渡长老会在做什么呢?按他的样子,不会是在公园练剑吧?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他和普通的老头大概没什么两样。”
“唔,大概胡子会长一点?”
“对!胡子长一点,然后喜欢躺在摇椅上,用扇子,绝不用电风扇,听收音机……”
“为什么是收音机呢?”
“……那,那就看电视!哎,他那么古板的人,会看电视吗?”杜非羽说道,“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修到了长生境的?我觉得依师父的实力,长生境肯定是没问题的。”
阿白眼睛转了转。
“怎么这么肯定?”
“他的道是精准的,对于长生境的认识也没有问题。”杜非羽说道,“生死有道,忘道而长生,这话是他悟出来的,我只是照着修习,便做到了,他没理由做不到。”
杜非羽又笑着问道:
“哎阿白你说,我们见面了应该和师父说什么?”
阿白呵呵一笑,模仿着杜非羽的声音说道:
“哟,老东西,命还挺长啊。”
杜非羽梆地敲了一下阿白的脑袋,却想道,这说不定也是挺好的招呼。
“你说得挺不错嘛!”
老杜再次高兴地敲了一下阿白的脑袋。
阿白火大地反咬一口,但心里却有着几分宽慰。
老杜难得的孩子气和真诚,全都交给了他认为最珍贵的人。这几天看来,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杜非羽。
那她在自顾自地忧郁什么呢?
虽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但是万年之间沧海桑田,想要重逢的愿望完全压过了对于这手牌来源的怀疑。
如果信物不是长老留下的,那还有谁能留下?
杜非羽才不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他只是认为,一切向着更美好的方向发展了。
叮铃铃,阿白的电话铃响,把杜非羽的回忆打断。
她简短地聊了几句,掩住了话筒,悄悄地对杜非羽说道:
“呐,老杜,欣欣让我一起去喝咖啡呀。”
“哎?这么突然吗?”杜非羽很纳闷,“这……都快傍晚了?晚上不睡了?”
阿白瞪了杜非羽一眼:
“你这些天晚上让我好好睡过么?奴家可不能再推了,这两周都已经叫了我五次了。”
“行吧。”杜非羽有些无趣地说道。
阿白兴奋地在杜非羽肩上蹭了两下,然后对电话那头的欣欣笑道:
“你等着,我很快就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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