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道人离开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剑仙领袖,背影罕见多了一丝沉重。
天命子也离开了,他以杀劫自居,这个大千世界中,‘违规’的修行高人不知凡几,法力强横之辈也有不少,他要是天命化身,自然要一一降下劫数。
虚星君紧随而去,似乎想要招揽天命子入龙庭。
雪韵寒这个小姑娘抱着雪魄老道的肉身离去了,精神恍惚,很是悲伤痛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戚笼喃喃自语,道:“所以到底是天地不仁,还是天帝不仁?”
“呵呵,天帝不仁?我看是天帝太‘仁’了,若不是他太‘仁慈’,上古那场大劫,也不会闹到那种地步了,开天辟地都来过一次了,还要来第二次,你说上面人怎么想的。”
李淳罡冷笑连连,话语间,似乎有些大逆不道。
戚笼听出了些味道来,笑道:“那你应该加入龙庭,而不是跟那群剑仙们厮混。”
“你只知龙庭大逆不道,却不知剑仙要做的事,更加的胆大妄为。”
戚笼岔开话题,道:“西极道人应该没死。”
没有把戚笼引入话题中,李淳罡多少有些遗憾,不过听了这话,眉头一扬,“当然没死,那家伙摸入了几十家洞天,偷了那么多好东西,别的不说,分身至少会炼上一两具,他可不是雪魄老道那种只有架子的老穷鬼。”
“这样啊,”戚笼咂了咂嘴,道:“西极洞天离我们这里可不太远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说呢?”
“洞天可不是那么好破的,”李淳罡愣了下,直接道:“洞天能将真神的力量放大十倍,就算三四尊真神联手,也未必能攻破;一般我们宁愿去小千世界找机会,也不会去对付一位同道。”
“那只是一般情况,不是吗,我手下有一个人,其父与西极道人同出一门,对于磁场变化的阵法很是了解,而且单以对磁场的掌握,我也不逊于西极道人。”
李淳罡心动了,一般而言,哪怕攻陷大洞天,收获远比不上入侵一个小千世界,因为真神的修行资源多半已经用在自己身上了。
但是西极道人不同,他仗着所合大道的特殊,偷入了几十座洞天,早被同道们眼红。
李淳罡沉吟半晌,道:“二人还是危险,一人敌住李淳罡,一人压制洞天大道运转,还要一位破坏阵法运转,最少三人。”
“那边麻烦李老兄了,你的人脉可比我广。”
“我这边倒的确有一个人选,从长安城出发,最迟七日便至,”李淳罡顿了顿,道:“只是先小人后君子,如果一切顺利,这天才地宝——”
“二一添作五,我要五成,”在李淳罡反驳之前,戚笼又笑道:“至于另外五成是个怎么分法,那就是你考虑的事了。”
李淳罡刚刚扬起的眉头又落了下来,踌躇片刻,问道:“之前对付西极道人,我能看出你没出全力,你实话告诉我,若是全力以赴之下,几招之内,你能击败西极道人?”
戚笼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若只是攻破洞天,我一人也可以。”
李淳罡眼神睁大,讶然的打量着他,好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道:“狂妄!”
不过这二一添作五的分配比例,李淳罡却是不计较了。
……
七日之内,戚笼闭关了一次,将诸葛侯送的那套推演心法《九天算神诀》重练了一遍,可以看出来,诸葛侯送礼是用了心的,这《九天算神诀》出自一位道门高人九天道人,当然,现在这一位已然飞升成仙,也没留下传承,只是布了一座石头棋局,谁能破开棋局,便能得到他的传承。
《九天算神诀》便是传承之一,虽然这套推演心法并非从上界流传下来,却是那位九天真人在虹化之前所书,算的上是半个仙人著作,其核心‘九天神阵’不用精通阵道也能布下,重在以阵势融合大道演化。
此时,随着戚笼的演化,青木‘开天辟地’,一层又一层天际被贯穿,每贯穿一层,他便能感受到与天地、与大道的融合更细腻了,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座桥梁,让二者能够顺利沟通。
‘莫非这就是推演的本质,深入天地,大道推演天地运转,‘提前’得知祸福?’
‘那便试一试,西极洞天一行的祸福吉凶。’
戚笼闭目,单手虚抓,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相继开辟,说明这西极道人有些门道,要开五天才能见生死。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雾气,雾气随着幽天开辟,便看到漫天的磁场,雷电跟万口大炮一般轰个不断,而一个‘白面青年’狼狈逃窜,浑身南北二极磁光不断闪烁增速,很快便消失在乌云中。
‘跑的这么快?’
然后画面一转,一个愁眉苦脸的老道幻影一闪而逝,与磁道人有四五分相像。
然后画面受到了影响,雾气重又覆盖一切。
“天地气机被干扰了?”
这一点其实并不奇怪,因为推演法门的最大用途其实不是推演别人,而是不被别人推演,一旦察觉有人在算计自己,那么便能中断对方的推演。
这种心法其实对于真神之外的存在才是神器。
若是入侵下界,甚至能提前推演出十年、五十年的小千世界演化。
若不是历代妖皇都是强悍之辈,又有亡国七灾,十种大劫之力挡在前面,加上自己也的确不是什么气运强大者,恐怕还没成长,就被捏死了。
‘那个白面青年,应该就是重新占据化身的两极道人,那个老道士,难道是磁道人的爹?’
‘所以这一次杀伐事,攻陷大洞天不难,难就难在如何防止两极道人跑路,毕竟再多的天才地宝,几个储物袋就能装下。’
‘这事看来得应在磁道人身上。’
戚笼心中计定,派人唤来了磁道人,开门见山道:“我请了李淳罡真人、还有一位道友,准备去破西极洞天,顺利的话,能给你爹报仇。”
磁道人浑身一震,要知道他走火入魔,除了是他父亲传的法门有问题,还有一点,便是杀父之仇难报,心情压抑才陷入癫狂。
真神一关,在小千世界是天花板,而在大千世界,同样是天险;以磁道人的天赋,恐怕这一辈子都达不到那个境界,就更别提报仇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破开洞天不算难事,但是抓住、或者说杀死西极道人却很难,他法宝众多,法力神通又不俗,为人又狡诈,你有什么法子?”
磁道人认真思索了片刻,涩然道:“回禀夜皇,我没有法子。”
戚笼眉头一皱,难道推演是错的?
“不过我父亲要是在的话,以他的天赋异禀,或许能找到西极老鬼的破绽。”
磁道人咬咬牙,道:“我把父亲临死前写下的东西默背下来,或许对陛下有用。”
“那便麻烦你了。”
戚笼也不客气,很快,一套零零碎碎、甚至互有矛盾的心法便写了出来。
戚笼将之与自己的《夜昼法》相互应证,眉头渐渐皱起,这套法门高深之处非常厉害,像是仙人执笔,但粗糙破绽之处,却也一眼便知,难怪磁道人练的走火入魔了。
难道真是那一位走火入魔,随手而写,也对,不这样的话,两极道人怎么会留下活口,真神可无人性,更无人情。
如今的戚笼自身就是龙脉,天赋不下于任何人,琢磨许久,渐渐品出了一点滋味。
假如这一套法门不是修炼法门,反过来修炼,不就成了某种克制元磁大道的神通!
戚笼将这种想法告诉磁道人,磁道人一愣,然后浑身发抖,目光发亮,语气因激动而发抖,道:“没错,很可能正是如此,我父亲很可能是在弥留之际,创出了破两极大道的手段。”
戚笼微微一叹,“以你父亲的天资,真是可惜了。”
……
七日过后,戚笼出关,正好碰上李淳罡,李淳罡身边还有一位老道,看见自己,连忙施礼。
“在下天羽道人,见过夜皇。”
戚笼愕然,好半晌才笑道:“道长有礼,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天羽道人摸不着头脑,问道:“夜皇陛下,我们见过面吗?”
“没有,不过听说过道长的名声,道长不是一向是在岭南活动吗?”
李淳罡插嘴道:“道长现在是我李氏的客卿,不算外人,所以此事我把他给唤来了。”
“原来如此。”
戚笼脑袋一转便就明白了,这家伙在岭南差点被万鬼吞噬,为了布阵,将自身用来开辟大洞天的材料消耗一空,结果转了一圈,还是抱了李家的大腿。
天羽道人被戚笼看的颇不自在,想了想,语气讨好道:“听说夜皇在真神宴中一举击败西极道人,怕是要名震大千世界了。”
“道长过誉了,”戚笼心道西极道人在真神圈中,也就是比较著名的小毛贼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没有过誉,实不相瞒,方一见面,我便感觉到陛下有龙气附体,天纵英才……”
戚笼被拍的心头郁闷,心道我分身跟你见过,我本人跟你还是头一次见啊,要不要这么热情?
其实天羽道人实力不弱,虽然只是一劫真神,但遁术相当高超,毕竟是能从那位‘鬼帝’手下逃出升天的,李淳罡挑选人物,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对方是一劫真神,而自己一次劫数都还没过呢。
但戚笼有所不知,自古以来便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这天羽道人是个倒霉鬼,从岭南逃出生天后,基本上便是一穷二白,难得碰上‘大生意’,可不得拍雇主马屁。
“咳咳,兵贵神速,我们还是早点出发,早上一日,那西极道人的伤势便会多恢复几分,”最后还是李淳罡开了口。
三尊真神,外加磁道人,便是进攻洞天的全部兵力,真神遁光之快,瞬息千里,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
西极洞天内部是一块悬空大陆,此刻,大陆中央,一根根环抱石柱拔地而起,一层又一层厚密的元磁光罩覆盖乾坤。
西极道人虽然说戚笼是个晚辈,但他成道时间其实并不早,虽然偷摸拐骗,但培养出的真神眷属并不多,也就是地底石人一族,此时,一尊尊身高百丈的石头人分地而出,仰天大吼。
除此之外,一尊尊金丹级别的机关木偶从洞窟之中飞出,密密麻麻,数量不下万余。
而西极道人也有几个亲信手下,种族各异,但都是心思机灵、善于拍马之辈。
其中一位金丹圆满级的蝙蝠妖开口道:“以洞天的防御力,莫说三尊真神,便是十尊,也照样无敌。”
他也不可能纯是拍马,又道:“我的族裔已然放了出去,监听四方,绝不给那些真神分头击破的机会。”
另一位白鹿散人道:“我已将洞库中的各种天工法器布置妥当,只要真神入内,保准让他们吃上一葫。”
“李淳罡的剑意很强,却在五金之内,十重乙木封金阵已然布下,就在磁场之内。”
“唯一担忧的便是那位夜皇,好在龙脉也不是没有克制之物,吞龙兽已经布在四方。”
这些亲信你一眼、我一语,布置十分稳妥,而且似乎早有准备。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对,鬼大多都是有灵无智之辈,钱财还真没啥用。
但对于真神,只要天才地宝足够,别说推磨了,掘坟都没问题。
事实上,西极道人放一回到洞天,便立刻派人采购了大量的防御法器、各种傀儡机关、法兽,虽然对方不一定打来,但有钱就是任性,买了至少能让人安安心。
果不其然,这便用上了。
“西极大人呢?”一位金丹大妖忍不住问。
“已经通知大人了,想必很快就会出关了。”
……
而等三位真神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一座无比巨大的混沌鸡子悬浮在半空,混沌氤氲,像是一个没有开辟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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