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贾蔷,参见娘娘!”
偏殿内,贾蔷见尹后着一身牡丹凤凰纹浣花宫裳,端坐于凤榻上,不似往日里平易近人,也就规矩问安道。
尹后微微颔首,淡淡问道:“贾蔷,本宫叫你来,是想问问,贾家可开始准备亲事了?”
贾蔷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担忧,不知凤藻宫到底出了甚么变故,让皇后一下用疏远的姿态相对,不过好在,问话仍旧在关心……
他恭敬答道:“回娘娘话,因为臣家西府二太太没了,所以这几日都在忙活白事。不过家里老太太说,亲事的一应花费嚼用,都由她来出。”
尹后闻言一怔后,缓缓颔首道:“合该如此。只是没听说过西府那位患有恶疾,怎会突然暴毙?她儿子不是才刚刚和赵国公府家的丫头成亲?”
贾蔷道:“娘娘连这些小事都知道,果然英明!臣谢娘娘关心!”
尹后凤眸中闪过一抹好笑,雍然道:“赵国公府老公爷公忠体国,为皇上所倚重,乃大燕定海神针,本宫岂能不留神?”
贾蔷登时失落道:“臣其实比姜老头儿能干多了……”
尹后天香国色的俏脸上,凤眸微睁,训道:“好生说话!赵国公便是皇上和本宫都要敬上三分的长者,你就敢口无遮拦?”
贾蔷闻言,心里登时明白过来,凤藻宫里怕多出甚么不该有的人,却未弱智的四顾环视去看,规矩答话道:“回娘娘,此悲剧是因为这般……”
说着,他又替宝玉扬了回美名。
倒不是他多嘴做小人,而是不得不做些准备,以免宝玉果真黑化时,他好下狠手处置。
虽然此事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却也不可不防。
毕竟,王夫人还有一个嫡长女、宝玉还有一个胞姊在宫里做皇贵妃……
说到最后,贾蔷不无落寞道:“此等悲剧,既可怖,又令臣羡慕。打臣记事起,就不知母爱为何物……”
若是李暄在此,必然当头兜脸给这厮一拳!
再骂一句:忒不要脸!这就是你给自己找婶婶的理由?
但尹后到底是女人,即便在宫中磨砺多年,心早已如铁石般坚硬冷静,但触及母子之情,仍会被触动些……
她微微动容的看着贾蔷那张俊秀的不像话的脸上浮现出的忧伤神色,美眸中目光柔和下来,温声道:“若无这番经历磨练,你又如何能在这样的年纪成就如此功业?自古慈母多败儿,未必是好事。你贾家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当初好大的名声,却因长于妇人手,如今又如何?莫说她们,便是本宫,也宠溺出来一些不成器的皇子,多有悔痛自责之心……”
贾蔷忙道:“娘娘这话太偏了,俗话说的好,子不孝……”
“说话前,动动脑筋!”
尹后没好气瞪他一眼道。
贾蔷干笑了声,道:“臣的意思是说,娘娘能教皇子的是甚么?难道教他们权谋治国之道?不是,娘娘教他们的,是让他们做个善良,知孝悌的人。自古以来,天家诸子为了夺嫡,反目成仇兵戈相见争夺个你死我亡的比比皆是!
远的不说,景初朝诸子夺嫡之惨烈,仍历历在目,甚至至今残存遗毒。
但到了本朝,诸皇子精诚亲爱,兄友弟恭,堪为历代皇子手足之表率,这难道不就是娘娘伟大之处?
即便是大皇子宝郡王,亦处处呵护手足,遇事谦让,非娘娘有宏伟博爱贤德之胸襟,又怎能养育得出如此品性之皇子?
至于其他的事,那都是上书房先生们的责任,与娘娘甚么相干?所以臣实难苟同娘娘自责之意。”
尹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温和,又好笑道:“本宫宽慰宽慰你,你倒反过来宽慰本宫。看来到底心思坚强,也是,不小了……今日进宫又为何事?皇上和诸军机大学士近来极忙,没日没夜的,若无正经大事,莫要去叨扰。”
贾蔷便将教坊司的事说了遍,最后道:“臣从未去过青楼,也对这样作践顽弄女子的行为深恶痛绝。虽不能彻底改变这世道,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廷也操弄这等恶业!所以就厚着面皮,软磨硬泡将教坊司要到手里。”
尹后闻言,深深的看了贾蔷一眼,缓缓道了句:“贾蔷,你很好,是个好孩子,本宫没有看错你。”
贾蔷嘿嘿一笑,道:“其实五皇子也早就对这些看不惯了,上回还同臣说,一道去端了宁郡王的淫窝子……”
尹后闻言,摇了摇头道:“那边暂且不要妄动,那位入了景阳宫读书,同情他的不是一个两个,这个时候再抄其家业,说怪话的就更多了,莫让皇上为难。还有,教坊司诸事也要谨慎,不可操之过急……”
贾蔷应下道:“娘娘放心,臣明白。臣先将这些人都送去扬州,让人教化训练一番后,先让她们做些抄写、术算的活计。等熟练了,也定定心后,再命其教授寻常工匠认字……”
尹后闻言脸色却严肃起来,看着贾蔷道:“以女子为师?贾蔷,你不怕天下士子齐齐讨伐于你?”
贾蔷嘿嘿一笑,道:“又不是教四书五经,讨伐甚么?再者,臣被骂的还少了?臣不止要让女子为师,等海路畅通海贸大行后,臣还要召集无数女工,给她们发丰足的工钱,请她们纺纱织布。大燕虽人口亿兆,可眼下真正产生劳力的,只有男人,女子大都被束缚桎梏在家里。这样岂不是浪费?臣早晚打破这个枷锁,解救世间万千女子,让女人也能劳作生产,创造财富。到那时,大燕才能迎来愈发繁荣昌盛的盛世!”
尹后吃惊的望着贾蔷,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过了好一阵,方缓缓道:“贾蔷,你的胆子,比天还大!”
贾蔷却忽地正色道:“娘娘,光臣胆子大不够用,臣还想请娘娘帮臣一个大忙……”
“甚么忙?”
贾蔷道:“臣想请娘娘提一幅字,字曰:女子当自强!”
尹后没好气道:“不准!”见贾蔷面色一黯,尹后又气笑道:“本宫若提这幅字,才是将你送到风口浪尖上,让万千士子大儒攻击你,不知好歹!行了,没事快出宫去罢。大婚前安生些,莫要生事了。”
贾蔷嘿嘿一笑,应下后就要出去,却又听尹后问道:“你且等等,本宫问你,娶亲以何人为媒?”
贾蔷回身道:“臣想请臣舅舅为保山。”
尹后闻言眉尖轻轻一挑,思量稍许浅笑道:
“善。”
……
东四牌楼,南街。
本司胡同。
所谓“本司”二字,便是教坊司。
本司胡同之北,有演乐胡同,之南,有勾栏胡同,亦名平康里。
都中有名之青楼,八成云集于此。
说来有趣,大燕律令:官员、士子不准初入勾栏瓦舍,以败德行。
当然,法令是这么个法令,但稍有较真追查者……
但这条律令有个漏洞,那就是教坊司不在其中。
也就是说,官员、士子去官女票,不算过错。
教坊司也就成了礼部,唯一创收的司所……
而官员至此地顽女人,甚至还能回衙报销花费。
有京官穷苦,还想出了借此赚钱的法子。
便是将其官牌出租,市井间泼皮屠户之流,若想品尝品尝官员妻女,可花钱租一官牌,就能进教坊司受用一回……
可想而知,此地女子命运之悲惨。
贾蔷自宫中出来,便下令调来一队绣衣卫,又招来董川、张泰、陈然三人,想了想,还是通知了下李暄。
这样热闹的事不告诉他,回头又要撒泼……
果不其然,等人来后,听闻贾蔷要接手教坊司,李暄就亢奋起来,惊喜叫道:“好家伙!贾蔷,行啊你!不去青楼顽,直接把教坊司包圆了?还算有良心,知道言语爷一声,走走走!诶诶,诸位,今晚贾公子会账,随便耍起!”
贾蔷:“……”
董川三个脸色也不大好看,尤其是张泰。
李暄扫过一眼,回头看贾蔷道:“带这三个夯货做甚?傻不愣登的。”
贾蔷没好气道:“我在御前请旨,从礼部要过教坊司,就是为了不让里面的女子让人糟践凌辱,这里面有他们仨的亲戚,你说他们怎么回事?”
李暄闻言大感晦气,道:“那你叫爷来做甚?”
贾蔷道:“王爷觉得没趣,就先走罢。”
李暄大怒道:“放屁!爷甚么身份,也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爷偏不走!这教坊司,爷去定了!今儿非带走仨不可!”
董川、陈然、张泰三人见李暄发怒还有些紧张,贾蔷却嗤笑一声,道:“给给给,你不带你是这个!”
说着,他竖起了根小拇指,又笑道:“我方才从娘娘宫里出来,刚还说到了王爷,嗯,带,尽管带,哈哈哈!”
“好你个球攮的,你敢陷害爷,找死!”
李暄挥舞着马鞭纵马过来,贾蔷哈哈一笑,一勒马缰,座下照夜玉狮子嘶鸣一声,猛地往前蹿去。
而前方,正是教坊司洞开的大门。
两骑先后跨门而入,待看到门内有许是听到风声匆匆出来的官员,贾蔷抬手就是一马鞭抽下:“滚开!贱狗安敢挡道!”
李暄紧跟其后,亦是抬手一鞭,怒骂道:“哪来的刺客?又想行刺本王!”
可怜那名官员,疼的惨叫两声,听闻此言眼一翻,活活吓昏死过去……
董川、张泰、陈然三人在后面看着这做派,一个个为二人胆大包天飞扬跋扈之行径震惊的合不拢嘴,却又打心底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们也算是大燕顶级勋贵子弟,可和眼前这二人比……根本不是一道局。
“大哥,殴打朝廷命官,不会有事么?”
张泰忍不住问董川道。
董川扯了扯嘴角,道:“你该问问那官儿,敢告状么?那位五皇子,也不是凡人。”顿了顿又道:“走罢,进去看看!”
说罢,与张泰、陈然一道翻身下马,规矩入内。
教坊司至少眼下还是礼部下司,他们没那样的底气,跟着胡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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