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府里,赵寒带着众人,从那个侧院走了出来。
他让郑端安先把院子和书房封上,等回头办完了案子,他自会过来帮助清除了里面的毒水,还延府一个彻底的安宁。
郑端安等人连忙对赵寒再三拜谢,这才将赵寒四人,恭送了出去。
就在,众人远远走开的时候。
身后的石道上,有个捧着茶壶的丫鬟,抬起了头来。
正是鱼青花。
她穿着一身李府奴婢的服饰,好像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刚才赵寒众人的一切,似乎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远处,石道的尽头,赵寒的青衫背影渐渐消失了。
鱼青花凤眼一凝,收回了目光,走到了那个侧院的门前。
她看了眼那把刚上的新锁,那个玲珑的身子突然飘了起来,从墙头跃进了院子里去。
……
……
深夜。
扬州城内,某个偏僻的小院里。
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孤零零的石桌,桌旁,坐着一个青袍身影。
笃笃……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三快两慢,然后又是一声碎敲。
“进来。”青袍身影说了声。
那门咧的开了,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黑暗中看不清楚面目。
那文士缓缓走过来,朝青袍身影做了一揖,就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石桌上,正放着一个小小的风炉。
炉上,摆着个煎茶用的青瓷茶釜,炉火已经灭了。阵阵的茶香,从茶釜里飘逸而出。
“如此的清香沁肺,”那文士淡然道,“这应该是剑南道上清峰甘露寺里的,蒙顶上品茗茶吧?”
青袍身影没回答。
他缓缓把茶釜提了起来,往桌上的两只茶杯,倒了进去。一道翠绿色的暖流,流入了茶杯之中,清香四溢。
“此茶三沸已成,请。”青袍身影淡淡道。
文士点点头。
两人同时端起了一只茶杯,互相对敬了一礼,淡淡地品了一口。
“这次扬州之事,进展得可还顺利?”文士道。
“一切如计划而行。”青袍身影道。
“是么?”文士道,“可在下听说,近日来,这扬州城里发生了许多的变故。
尤其是,出了一个叫做赵寒的法师,将这扬州一城之水全都搅乱了,对么?”
“贤弟,”青袍身影道,“你如此之问,是要质疑于我么?”
文士道:
“不敢,仁兄高才大能,在下何敢言‘质疑’二字?
只是,仁兄也应该知道,此次扬州之事,乃是事关大局、一等一的大事,是何等的重要。
此次,长安那边,让在下前来。
就是想对仁兄说,希望此次之事、仁兄能好好作为,莫要再重蹈上邽城中,那宗长岳的覆辙了。
否则,宗御史他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仁兄您也是知道的。”
青袍身影没有说话,只是品着香茗。
文士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还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仁兄可否有任何消息了?”
青袍身影摇了摇头。
文士又道:
“这扬州之事启动以前,长安那边就已经说了,此次,‘那个人’很可能会在扬州现世。
以仁兄您的资历一定清楚,此人的重要性,甚至比这次扬州的事,还要远高得多。
所以长安的人吩咐,请仁兄在行事之时,务必要同时监测,这城中的一点一滴。
一旦有此人现世的迹象,立即飞马,快报长安。
同时,不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要将此人找到。”
文人的声音非常严肃,隐隐带着一种敬畏之意。
似乎他说的这件事,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人物。
“当然。”青袍身影淡淡答了句。
“好。”
文士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对着青袍身影深深一躬道:
“如此,我辈筹谋多年之大业,便拜托仁兄了。”
“分内之事,何敢言谢。”
青袍身影也站了起来,对文士还了一礼。
夜色下,两个身躯相对而敬。
石桌上、青瓷茶釜里,一缕缕的茶香飘了出来,往浓黑的夜里晕染而去。
……
……
扬州大都督府,书房之中。
长案上,杜松云淡然而坐,正在翻阅着近日来的公务卷册。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那个年轻的录事参军孔怀亮走了进来,冷冷的面容上,似乎带了一丝紧张。
他朝杜松云做了一揖,几步走上前去,在杜松云耳边说了几句话。
杜松云那一向淡然的神色,忽然微微一变。
“你说的,”他对孔怀亮道,“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孔怀亮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道:
“穆公子的马,是大人您特意让下官去准备的。
当晚,那马就栓在明月楼船岸边的一个马棚里,直到今日,都无人领走。
下官亲自去了马棚里看过,确是那匹马无疑。
同时直至今日,穆公子所住的客栈里,一直不见有人归来,也没有其他关于公子行踪的消息。
下官还在那明月楼附近,详细打听了一番。
那周遭的百姓说了,那晚,听说是大都督府的长史李大人,亲自带兵包围了明月楼的楼船,还在里头搜查了好一阵子。
走的时候,那些府兵兵队从楼里带走了一大批的宾客,说是要回去审查。
下官想,穆公子肯定就在其中。
这李希愚曾在长安为官多年,他一定认得穆公子是谁。
杜大人您说,这李希愚,他是否真的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把公子都羁押了?
他岂不知道,这乃是逆天灭族的大罪?”
杜松云忽然看了孔怀亮一眼。
孔怀亮立即收了口。
“孔大人,”杜松云冷冷道,“此事除了你我之外,还有旁人知道么?”
孔怀亮道:
“下官愚钝,可此间厉害,岂能不知?
大人放心,除此书房内二人之外,无人知道有人失了踪,更无人知道是谁失了踪。”
“好。”
杜松云的神色,又恢复了淡然:
“你立即去,传话给令狐将军。
就说,上次我跟他说的、对付那个漕运使王弘恩的事,可以动手了。”
“是。”
孔怀亮拱手答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毫不拖泥带水。
杜松云放下了卷册,看着书房里的那幅山水画。画上,那两个字“希愚”的落款,俨然还在。
“李希愚……”
杜松云这么说着,缓缓望向了窗外扬州城里,卫察司所在的方向。
他淡然的眼里,放出了一丝冷酷的光芒:
“你果然不愧是,越王手下的一大能臣。
之前,是杜某低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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