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文手里是一本老旧相册。
樊竞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巧看到他小学毕业时的全家合影照。
照片看上去有些泛黄,画质却很清晰。
他们一家三口加上爷爷,站在别墅花园里,身后是争先恐后盛开的月季花。
手指拂过照片中的父亲母亲的脸,杜希文平静的心底渐渐泛起涟漪。
酸甜苦辣的滋味,在短时间里品尝了一遍。
十年了。
不,准确的说已经十一年了。
从2009年到2020年。
他和父母阴阳相隔已经十一年。
记忆里的父亲和母亲是那么的恩爱,一到夕阳西下,他们总也是手牵手肩并肩坐在花园里赏花。
而爷爷则带着他在另一边玩耍。
那时候年纪小,不止一次质问过父母是不是不爱他。
因为别人家的父母都会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可他的父母却从来不会去。
从幼稚园到小学毕业,他的每次的活动都是爷爷参加的。
可父母总是笑着,给他买一堆礼物,然后告诉他:阿文,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买。
他看着那些限量版的玩具礼物,看着父母的笑,是那样的无助和崩溃。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处在青春叛逆期,老是和父母对着干,可父母依旧沉浸在两人的甜蜜世界里,对于他一次比一次更过分的叛逆全然不见。
那个时候的他有一个愿望。
一个说出来让人觉得可笑的愿望。
他希望,父母能够分一点点注意力在他身上,哪怕是打是骂。
但没有。
从小到大,无论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父母从来没有打骂过他。
无论他有多优秀,拿了多少奖状,父母也没有表扬过他。
仿佛,他的存在没有一点意义,竟然扰动不了他们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情绪。
所以他一直都以为父母的世界里是没有生气和争吵的,有的只是两人的恩爱和甜蜜。
直到有一次他把母亲最爱的香水倒进了马桶,把父亲最贵的手表扔进了池塘……
他躲在母亲的衣帽间里,想看看父母亲的反应。
然后他听到了母亲埋怨的声音:“我的香水呢?是不是他又把我的香水扔掉了?”
父亲似乎也还没发现他的手表没了,心情还不错,“不就是一瓶香水吗?我回头再给你买,你至于生气?”
母亲却突然笑了,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冷淡和狠戾:“不至于!我有什么好至于的!反正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都属于他!而我们,不过就是他的管家!”
“好了好了,说什么胡话呢?”父亲安慰着母亲,“他的还不就是你的。以后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的……”
母亲的火气却更大,声音却压得低低的:“我说了算?呵,你说了都不算!除了他,家里没人说了算!”
“……”
也是因为那次偷听,他才知道,原来私下里,他在父母那里连一声温柔的“阿文”都得不到……
车祸发生那一日。
是他的父母开车出去旅游,因为母亲的包落在了客厅,打电话却无人接听,他只好开车出来追。
只是没想到,他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对面一辆大卡却突然调转方向发了疯似的朝父母那辆轿车撞去……
所以,他亲眼目睹了父母的车祸现场。
他坐在车里,仿佛天塌下来了。
所有的感知消失,所有的声音消失。
他眼睁睁看着救护车来又走,公安警察一圈圈一层层围住现场,拍照取证询问证人……
他就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除了呼吸,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往事像拉链一样被拉开,杜希文狂乱的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樊竞还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樊竞,晚点再说吧。我想静静。”
樊竞有些欲言又止。
他不放心的老板,因为老板的脸色实在不是很好。
杜希文却看出他的心思,摇摇头:“去吧,我没事。”
“是。”
樊竞只好推门出去。
下了楼。
二楼很安静,便直接去了一楼。
厨房里李妈还在忙碌着,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喜洋洋与灰太狼。
而“脑子不是很好”的沈佳良,赤着脚丫子坐在沙发里看得正起劲儿。
她看得很入迷,连樊竞坐到她边上都没察觉。
直到电视插入广告,她才抬起头看向旁边的樊竞。
“你也喜欢红太狼吗?”她问他。
声音是二十几岁的味道,可语气却和十岁孩子没差。
樊竞已经把她当“弱智”,此时更是一副大哥哥模样,笑呵呵的耐心的和她交谈道:“不,我不喜欢红太狼。我喜欢……蜘蛛侠。”侄子好像很喜欢这个,所以男孩子应该都喜欢吧?
沈佳良嘟着嘴转过头去,对这个回答似乎表示不满意。
樊竞看着留个他后脑勺的小姑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沈小姐,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虽然她现在的心智和小孩子没差,但樊竞还是很尊重她。
沈佳良一听“沈小姐”三个字,一双眸子瞪得更圆了。
沈小姐是谁?
她是良儿!
是阿妈最爱的良儿!
樊竞察觉到了沈佳良的不对劲,在她鼓得像个包子的脸上看到了即将爆发的怒火,来不及多想,樊竞立马起身溜了。
好在电视广告正好结束,沈佳良懒得和他计较,专心看自己的电视剧了。
逃跑的樊竞躲在门后往客厅瞅,看一眼专心致志看电视的人,靠在门上抚着胸口重重吐气。
片刻后,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摇摇头,放下手,面色冷然的朝厨房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慌什么!
慌什么?!
厨房里。
李妈一个人虽然有些忙碌,但活却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从洗菜切菜到摆盘,一切都是大厨风范。
在这里做了三十年佣人自然不是白做的!
“李妈,需要帮忙吗?”樊竞说着已经撸起袖子,一副准备开干的架势。
李妈从餐盘里抬起头看到进屋的人,脸上笑容浮现,“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了!”
“没事,我在家经常做的。”樊竞拾起一旁的大蒜开始剥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李妈您尽管说。”
李妈擦了擦上,赶紧递上一只小蝶,“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樊竞手上动作没停,嘴也没停。
和李妈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
也从李妈那里了解了一些沈佳良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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