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灰暗的房屋内,刚刚自佛国归来的殷子己,坐在一张黑色的檀木椅上,目光无波。
一个和殷子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低着头在下方汇报着事情:“主人,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以您的身份处理的事情就这么多……”
瞧了瞧那张和自己完全相同的面容,殷子己微微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的职责。”那人声音非常奇怪,听不出男女,也分不清老幼。
殷子己并不惊异,他这个手下名叫寒胜衣,影形一族出身,能够千变万化,伪装成任何人的样子,乃是原身成为九算时,九算老七玄之玄赠送的。
不得不说,玄之玄在九算中属于比较大方的。
忘今焉、铁骕求衣、欲星移、凰后他们,就从来没有送过礼物给他。
在佛国的五年,殷子己虽然也经常回到中原处理事情。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让寒胜衣冒充他的身份,经营中苗。
看了看账本,如今的中苗地界,明里暗里有着几百上千家钱庄、商行、店铺、赌场、青楼,是属于他的。
每天都有数十万两的资金被流通,数十万在有形无形替他工作,一个无形的商业帝国隐然将触手伸向人世每一个角落。
作为一个有着超越这时代见识的人,殷子己非常明白,那名为资本的力量的恐怖。
只要再有几年时间,他就可以完全掌握中苗佛三界的经济命脉,进而渗透九界。
查看了一下各项帐目,殷子己让寒胜衣退下,唤来一个俊秀少年。
“于鹭,随我去尚贤宫走一趟。”
“啊,自从你们和钜子闹翻后,尚贤宫就荒弃了,现在去哪里作甚?”俊秀少年奇怪的摸了摸脑袋,疑惑地望着殷子己。
殷子己笑了笑,望向天外:“因为时机到了。”
……
中原的某处角落,耸立着一座古老宫殿,夕阳的余晖照射着高大的建筑,映衬出岁月在它身上刻下的斑驳痕迹。
让跟随而来的于鹭在外等候,殷子己默默走入这座已经许久未有人来的殿宇。
黄昏时分,布满尘埃的空旷大殿,显得有些昏暗模糊。
中央的那张椅子,静静摆立,上面没有身影。
而在大殿四周,分别立着九道帷幕,其中五道隐隐可见人影屹立。
“老九,你迟到了。”一道慵懒的女声在帷幕后响起。
殷子己不置可否,缓慢地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帷幕下,这才道:“迟到也不是你们女人才有的权利,何况你也早过了让男人等待的年纪。”
听见殷子己的话,离那发出女声的帷幕不远的地方,一条隐隐可见,挺拔卓然,神采俊扬,手持如意的身影大笑起来:
“哈哈,看来在钜子手上死里逃生一回,让老九你学会了他的口舌功夫。给老五一点尊重吧,她刚刚死了丈夫,又被钜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心情可是很郁闷的。”
“老三,我的事情还不需要你来评说。”那女子声音冰冷响起,充斥寒意。
手持如意的身影‘哎呀’一声,道:“老五,看来你误会我在借机挖苦你,我的品德在你眼里是这样卑劣的吗?我真是做人失败……”
女子冷哼一声,不再发言。
在场五人,心思刹那转动。
居然被简单的言语激怒,看来羽国的变故,让老五的心绪不在如以往冷静了,现在或许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
随后一个在帷幕下,隐约是拿着拐杖的老者,沉声开口:“此次我们六人齐聚尚贤宫,是为了商讨最近的九界局势,同时研究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不可因一些口舌之争伤了和气。”
一道稚嫩如孩童的声音出现:“最近九界之内,就以中原局势最为混乱。史艳文、藏镜人惊世之战,黑白郎君意外闯入,导致三人同时失踪,中原群龙无首,无法抵御西剑流入侵,中原朝廷已经覆灭,局势堪忧。”
“中原朝廷早就名存实亡,这一次不过是有人在借西剑流之手,彻地撕下它遮羞的底裤。”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透着铁血与刚毅,“西剑流之乱只是表面,中原真正的力量根本不曾浮现,如今被击溃的所谓各大门派、武林群侠,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那稚嫩童音接话道:“昔时百家争鸣,最终儒门得胜,掌握了中原。两千年来的中原,无论哪朝哪代兴立,都必须以儒学治理,寻求儒门协助。
但百年前儒门发生变故,逐渐消失在世人眼内,一直以来被儒门压制的江湖草莽因而崛起。
失去儒门助力的中原朝廷控制不住局面,日渐衰弱,若非顾虑侠义之名,早就有人要将之覆灭,这次西剑流入侵刚好是给了他们机会。”
“我想他们甚至暗中帮了西剑流不少忙,否则就凭赤羽信之介带的那几个西江流八门、数万之众的灵忍,即便中原朝廷衰弱,亦不可能这样被击溃。”手持如意的身影说道,“老七,我们当中是你在负责中原,论对中原的问题,还是你最有发言权。”
稚嫩童音响起:“中原真正的力量,现在可以分成四类。一是以云州史家、天剑慕容府、魔门世家为代表的武林世家;二是古岳派、沧浪派那样传承久远的宗派,三是银槐鬼市等地下组织;四是黑水城、灵界那样的隐世势力,我们以及鬼谷纵横一脉也属于这种。”
“除了上述四类,中原还有很多独行的高手游侠,如黑白郎君南宫恨、天刑道者岳灵休、网中人、荒野金刀独眼龙之辈,都是值得注意的对象。”
殷子己笑道:“哈,我沧浪派不过小门小派,哪有资格与古岳派相提并论。”
声音充满刚毅的九算老二铁骕求衣沉声说道:“当年蒹葭侠侣名满江湖,侠义之名响彻中苗,若非身陨在那场灵魔大战,风云碑上天下第一剑,未必是任飘渺。
他二人虽英年早逝,但沧浪派现今仍有老九你和残月听潮殷丹羽,除去李沉渊的古岳派,谁可与你二人相提并论?”
殷子己沉默不答,他知道古岳派还有一个李剑诗,大概要比你铁老二要厉害上那么一点。
轻轻晃了晃手里玉如意,九算老三欲星移叹道:“中原暗中的力量庞大如斯,但此刻西剑流横行,却只有完全不成气候的天地双部在进行抵抗,真是让人感慨。”
九算老七玄之玄稚嫩的声音冷冷响起:“中原有能力对抗西剑流的势力,都想着利用西剑流彻地扫清中原朝廷,而剩余的大多数,也只想着自保。说到底,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九算老大忘今焉苍老的声音终于再次出现:“这也是因为西剑流对中原的破坏还不够大,东瀛蕞尔之地出来的势力,眼界狭小,占领了沿海到中原朝廷都城附近十来个州郡,就以为占领了整个中原。不过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持续几年,最终必然会有人出来收拾他们。”
玄之玄问道:“老大的意思是,不利用这次机会,宣扬我墨家声名?”他有些不满。
钜子虽然巡游九界,但墨家的根基一直都是中原。
有着锯子的压制,身为九算在中原的负责人,他一直没有培养出堪比其他九算在各自境界的势力,甚至因为五年前那场墨家内乱,在中原的势力损失了大半。
何况他在九算排行第七,如今不过堪堪而立之年,成为九算更是只有十年不到,培植的力量远不及其他几人。
所以他是眼下最迫切寻找机会,增强自身势力的九算,他本想借这次机会的。
忘今焉看了眼铁骕求衣,道:“中苗乃是世仇,恩怨复杂。如果老七你现在以墨家的名义击溃西剑流,成为中原的英雄,那么也自然会让墨家在苗疆眼里成为敌人,对老二日后的计划十分不利。”
铁骕求衣道:“这不是重点,更大的问题是钜子刚刚从羽国回到中原。我们若是冒头,一定会引来他。”
一瞬间,六人同时沉默住。
过了会儿,殷子己率先开口,问老五凰后:“和我们讲一讲他在羽国的所作所为吧。”
凰后冷然道:“你们不早就看过那本《羽国志异》了。”
欲星移道:“半真半假的内容,无法作为推敲他的依据。”
凰后反问:“即便你知道了完全的内容,又能怎样推敲他?”
欲星移缄默不言。
“诸位,我们不能被吓倒。他再可怕,也终究是一个凡人,并非不可战胜。”殷子己忽然开口,“何况,老天从来没有站在他那边过。”
相比九算其他五位,已非原身的殷子己虽然清楚默苍离的可怕,但并未真正面对过的他,心里缺乏恐惧。
五人同时凝注着他,忘今焉道:“老九,看来你是想对他采取行动。”
殷子己应道:“不错,他一日不除,就如芒刺在背,始终让我等不得安生。与其被动躲避,不如主动出击,让他万劫不复!”
一股凛冽杀气,笼罩尚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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