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事儿就说事儿,别扯些有的没的!”前方的管宁听到他们的话,飘过来一句话!
“咳咳,言归正传,言归正传,”书生轻咳两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喏,小丫头你那个外出为官的大哥,叫什么?”
正在听故事听得入神的张馨儿被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吓了自己一跳,“啊~大哥,我大哥叫李哲,字…字…我忘了”
看着撅着嘴闷闷不乐的小丫头,书生不禁笑了笑,“字吉衡,我说的可对?”
“对对,我大哥就是字吉衡,张吉衡!”小丫头听完就开心了“咦,书生哥哥怎么知道的啊,你认识我大哥么?”
李鍪这看着书生,感觉自己这个师兄也着实的厉害,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张吉衡既然是你大哥,那么你知道他在何处为官么?”
“不知道,不过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官。”张馨儿年纪还小,懵懂无知,不过说起自己的大哥依旧兴致勃勃,全然没有之前在李鍪面前胆小懦弱的样子。
“汝南郡都尉,汝南郡是我大汉数一数二的大郡,曾经风光之时,一郡之力比之我幽州也只强不弱,只可惜现在破败了。”书生喝了一口酒,陷入了一些回忆中,“不过再破败的汝南那也是汝南,汝南郡都尉,也是声名赫赫啊。”
“你大哥那么厉害呢?”李鍪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胖丫头,嘴里啧啧称奇。
“恩,我大哥最厉害了!”张馨儿点着小脑袋,一脸的自豪。
“小…丫头,你过来,乘这匹马,别总呆着汉隆那!”管宁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李鍪他们,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马匹,那是王越之前骑乘的,现在他自己下去了,不过走路的王越一点不比他们慢。
“哦,好的!”张馨儿笑嘻嘻的应到,眼睛一眯挣扎着就要下马,最后李鍪受不了了,单手把她拎了过去,双腿一夹马腹,往前几步将她放在马上,然后又自己回到书生身边。
临走理由笑呵呵的往管宁那里凑了凑,可惜管宁冷着一张脸批号不搭理他,讨了个没趣的李鍪撇撇嘴才回去,心里直说“老头子小心眼。”
“小师弟回来做甚?”
“师兄你这话都没说完,现在不方便听的人走了,师兄可以继续了!”
“师弟果然聪慧!”
“这句话你说过了!。”李鍪撇了撇嘴,看着喝酒得书生,“既然张吉衡也算得上位高权重,怎的自己家人就…”
“若是那厮还活着,莫说区区一个应家应裳,就是那汝南第一世家和家也要对他们礼让三分!”书生说着话,又喝了一大口酒,看的李鍪眼皮子直抽抽,真想知道这小小的酒壶里到底有多少酒!
“师兄是说,那张吉衡已经…”李鍪听完书生刚刚的话,反问道。
“对,那张吉衡也是一人物,虽出身寒门,但是拿着父亲给的钱财未曾挥霍,孤身一人前往中原求学。”书生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清瘦孤傲的身影,不自主的在心底叹息一声物是人非,喝口酒继续说到。
“他拜访诸多大儒,虽然都有听其授课,但是非但没有采众家之长,反倒是生出儒家非救世之学的念头来,一度被人们所斥责。”
“那他又怎么做的汝南都尉的?”
“这家伙虽然天份一般,性子还执拗,但是运气确是极好的。”书生说着就笑了出来,想到了那个孤高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被驳斥的哑口无言面色赤红,却依旧咬死不承认自己错了的样子。
“师兄?”李鍪看着嘴角含笑,明显在走神的书生师兄,忍不住叫了叫他。
“咳咳,抱歉,走神了。”书生回过神,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的气氛,“张吉衡虽然在儒家一派处处碰壁,但是他却碰到了另一个另类,走上了法家之路!”
“法家?”
“诸子百家的学问回头自有先生教你,咱们继续说这个。”
“师兄请继续。”
“张吉衡认识了一个叫满宠的人,一个挂着儒学子弟名头却学了一肚子酷吏手段的异类,两个人一见面就相谈甚欢,大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之前听人说,缘分,这恐怕就是缘分吧!”
“额,非要说,那也是孽缘!”
“恩?”
“酷吏本就很让人惊惧也让人厌恶,两个酷吏在一起,那就让人仇恨和头痛了。”书生再一次的笑了,不过这次,笑容很嘲讽,“两个法家的酷吏出现在大小世家云集的汝南郡,那出现的动静,可想而知有多么大。”
李鍪想起昨天聚集在一起的士子,再想想应裳的那张颠倒黑白蛊惑人心的利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
书生看到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想到了些东西,继续说到,“世家之所以长盛不衰,是因为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他们所有人都在这个规则里行事,甚至他们要求其他人,也必须要在这个规则里行事,但是自己制定的规则,不说是否利国利民,至少最先利的就是自己。”
“而世家最怕或者说,最讨厌法家之人这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不按照规则行事,甚至专门破坏规则。”
“满宠是这样,在满宠的带领下,在法家的道路上越走越深的张吉衡更是如此!”
“满宠自上任汝南太守之后,明法制,清吏治,打压世家兼并之风,冷血铁面,而张吉衡,则是满宠手下堪称第一利刃,探查证据,下手拿人,毫不手软。”
“满宠是一文武全才,当年曾随魏王南征孙权,虽然多年来一直在地方任职,但是毕竟入过魏王之眼,他们就算再痛恨,也不敢将满宠真的如何,但是张吉衡……”
李鍪听着书生说完这些,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他一下,“满宠是魏王亲命的汝南太守,他们一群目无法纪之徒,安敢造次?”
“你以为满宠是怎么去的樊城?樊城是哪,直面关羽,一个酷吏放到战场最前沿,你以为这是什么?”师兄冷战,“满伯宁尚且如此,你以为那张吉衡还能活着?当初汝南那几个世家可没少被他拿人问罪!”
“他们无官无职,怎么有这份本事?”
“无官无职?小师弟可知世家之力?”
“世家之力?我只听说过,世家有钱有粮有私兵,还有……”李鍪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总之听他们说,世家很厉害!”
“仅仅如此?”
李鍪仔细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其他,只能尴尬的笑笑,“嘿嘿,世人都说世家强势,但是小弟却是不甚了解,所以…”
“可知当今魏王如何起家的?”
“知道,魏王当年追击董卓不幸中伏,引兵回乡途径东郡大破黄巾,被表为东郡太守,后又被请去兖州…”
“好了好了,先不说他那有如神助的发家史,就说他的发祥之地兖州之地,那是他打下来的?”
“不是么?”
“那是世家送给他的!”
李鍪听闻之后一个激灵,眼睛瞪的老大,“什么?那可是我大汉之地,大汉一州之地,怎么可能送,怎么可能…”
书生看着他几乎算是被吓着的样子,含笑说到,“没有什么不可能,在世家看来,他们只是把兖州交给了一个他们看中的人罢了。”
“世家竟如此么?”
“否则你以为,单单凭借一个陈宫就能将整个兖州送给吕布,让那曹孟德差点无家可归!”
“初平四年曹操以“为父报仇”之名,一征徐州不克,初平五年二征徐州,中途有世家叛乱引的曹操屠戮,然则东郡太守陈宫心生不满,伙同张邈张超会同吕布一举而下兖州,最后只有荀文弱,程仲德,夏侯元让一人守住一县,否则曹操莫说称王称霸,能不能活过那个坎都是两可之间!”
“竟是如此!”李鍪被自己这位师兄的话震惊的不小,他感觉自己这才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世家有书!有家学!有人脉!”书生不由得再喝一口酒,这一口堪称豪饮!“小师弟可知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是什么?”
“是……”李鍪感觉话到了嘴边了,可惜就是说不出来!
“是官!”书生哈哈一笑,喝一小口酒继续说到,“他们可以从小就能学到自己的家学,有家中身为智者的长辈教导文采谋略或者家中家将叔伯悉心教导武艺兵法,还有祖上传下来,这么多年一代又一代的人脉,这些加在一起,那就是官!”
“很直白吧,世家所做的这一切一切,就是为了官,或者说,就是为了全力,自己这个圈子的权利!”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会…”李鍪想说无耻但是从心里里他又有些羡慕这些从出生就含着金子的世家子,他想不出什么词语形容这些人,所以语塞。
“小师弟可曾读史?”
“粗略听老头子说过几句。”
“若小师弟以后有机会,多看看我大汉之史,就会发现一个规矩,光武帝之前所有能入了史书能臣都有一个共同的规矩!”
“什么规矩?”
“每到一地,必先杀豪门掠其家财,分田地于平民,必能获得诺大的名声,进而一句扶摇直上,成为那千古名臣!”
“这…”
“整整两百年,豪门世家就如同韭菜一般,被割了一茬又一茬!”书生说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有如韭菜的世家豪门在这不声不响间竟是壮大如斯,光武帝凭着一句愿与世家共天下,就得了世家之力,夺取整个天下,犹如天之子!”
“光武帝不是天之子么?”李鍪想想自己看到的光武帝传,数十万大军围困自己,一声冲锋,狂风暴雨,还有天降陨石,那数十万大军连浪花都没翻出来就没了!
“先不说有没有什么天降陨石,单说这没粮有人给送粮草,缺兵少将就有人来投,攻城有人献门,掠地有人投靠,这是天之子?”
“这不是么?”李鍪眨眨眼睛看着自己师兄,都这样了,还不算天之子?
“这是世家之子!”
“世家,哈哈,世家竟然强盛如此么,难道这两百年来我们竟然活在这世家所制定的规则之下,任由他们摆布么!”
“你可以这么说,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先和你说说现在这方天下有名的世家豪族,日后莫要轻易招惹!”
李鍪盯着这位师兄,突然笑了一声,“好,请师兄指教!”
“首先说说这中原大地,你可知这世间的大小世家不下数千,那么如何才算是大世家!”
“钱粮兵马是否雄壮?”
“错,一家之力,再大在这乱世之中也不过尔尔,这世家之所以称为世家,是因为他们有家学传世,他们的家学能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有才之人源源不断!”
“家学…”
“对,正式家学,这中原大地上有以诗书传世的世家,有以兵法武艺传家的世家,还有以旁门传家的世家,各自有各自的看家本事。”
“先说小师弟你可知那四岁让梨的孔融?”
“当然知晓,母亲方面便用这教育我,可惜某家没有姊妹兄弟,也买不起大梨。”
“一个四岁稚子的懵懂之语,一个家里的小小故事,怎么会流传如此之广?”
“恩?”李鍪眨眨眼睛,他只知道孔融让梨广为流传,只知道孔北海从小谦逊礼让,是时间楷模,至于怎么传出来的,为什么会传出来,这他还真没有探究过!
“因为他姓孔,曲阜孔家,圣人之后,他的一言一行从小就要作为其他人的典范,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广为传播,有个词,叫造势!”
“所以哪怕孔融少年丧父,青年丧兄,曲阜孔家都未曾垮掉,一个孔融就是孔家的门面,这一代的门面,他的身后有数不清的文人士子给他撑腰,他敢直面宦官,他敢怒斥不法,除了因为他一身正气,很因为他知道他是文人的典范,世家的楷模,无人敢动他,这也是一种造势!”
“直言不讳孔北海,竟然有如此心机?”
“没有这点脑子和手段,你以为他能活过那个乱世,只不过老了老了,犯了糊涂惹了灭门之祸。”
书生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到,“同样作为儒学世家的还有你之前见过的汝南应家,和家,陈郡袁,谢,何三家,荣阳郑氏,琅琊颜家,山阳王家等等,总得来说儒家传承颇多,儒家经典也颇多,所以造就的世家也最多。”
李鍪点点头,将这些记在心里。
书生看着李鍪一脸认真,颇为不忍的说“这些你不用记!”
“什么?”
“这些世家都是儒学世家,所谓儒学世家就是仁义挂嘴边礼仪在表面,对付对付胖丫头他爹那种普通人还尚可,对付同样有实力的人,基本靠喷,有先生在,谁喷谁还未可知。他们啊,盛世王侯乱世刍狗,就以现在的态势来看,你儿子可能能到盛世,你估计等不到了!”
“……”
“我下面要说的这几家,你要记住,能不招惹千万不要招惹,否则先生都保不住你!”
看着师兄一脸严肃,李鍪也端正姿态,正式请教。
“首先说魏王故乡,谯郡夏侯氏,曹氏二家,武学兵法传承于世,不可小觑,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不过因为两家是武将世家,家规甚严,族中子弟也都不是纨绔。”
“恩,久闻魏王麾下诸位将军之名,小弟记住了。”
“疾风将军夏侯渊命丧定军山,但是夏侯家仍有大总管夏侯惇坐镇中原,再加上族中小辈里,夏侯称也是一时翘楚,短时间里,夏侯家实力无忧。”
“曹家更是如此,魏王虽然是过继而来,但是族中铁壁将军曹仁坐镇襄阳,貔貅曹洪有数次救主之功,小辈之中,魏王养子曹真,曹氏旁祖子弟曹休,更别说你认识的魏王世子们,哪个是省油的灯?”
李鍪听完大为赞叹, “魏王一脉竟是强盛如斯!”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记住这些家族,关中杨家,汝南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无数,哪怕已经破败,除非他们自己作死自己否则不允许别人对他们落井下石!”
“杨家,袁家…”李鍪喃喃的说到。
“然后去颖川荀家,虽然八龙已逝,文弱公达业已病故,看似虚弱的荀家毕竟曾经盖压当世,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雄起,并且这些年荀家处事低调和善,虽然世家重利不重义但是谁知道有没有人看不惯帮衬一把。”
“荀家…”
“另外,关中钟氏,现任家主钟繇不单是儒学书法大家更是文武双全,不可小觑。琅琊诸葛氏一门四雄,分数三地,虽然现在都不被自己主君所信任,但是假以时日,以他们的本事,呵呵…”
“钟繇…琅琊诸葛氏…”
“还有东吴四大家,张朱陆顾,泰山羊氏,晋阳王家等等,这几家都是学的乱世之学,盛世他们不显其才,但是在这乱世之中他们家族中的佼佼者无一不是一时翘楚,在你没有实力之前不可招惹!”
李鍪被今天的谈话所震惊,或者说,他被今天所知道的这一切,所迷茫。
李鍪一直认为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只要自己足够拼搏,他便可以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心中的梦,今天发现,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梦,一个可以被人随手完成的梦。
“呵呵,哈哈哈哈哈”李鍪从苦笑慢慢的变成了仰天狂笑,笑得自己眼泪都出来了,止都止不住。
书生在一旁看着,不说话也不再喝酒,陪着李鍪沉默的走着,越走越慢,身边随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超过自己,二人逐渐落在后面,直到抬眼望去,只能远远的望见他们的身影。
李鍪恍惚半晌以后,长出一口气,“师兄给我一口酒吧!”
师兄看着好像是恢复过来的李鍪,伸手将酒壶扔了过去,“给,不过接下来可还有几句话你要不要听?”
李鍪接过酒壶,豪饮一口,晃晃酒壶感觉还有半壶,不自然的看了师兄一眼。
“说吧,我倒是想看看还有什么神仙妖魔!”
“还有两个家族,这两个世家的人,你如果见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哪两个?”李鍪再次豪饮一口,看的旁边的师兄心疼的直抽抽。
“颖川陈家,河内司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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