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鍪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多少伤,因为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半个时辰,李鍪没有停下厮杀,现在他站在最上面,也说不出什么邀战的话语了,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用一根长矛顶住自己的后腰,否则,他害怕自己还没等对手上来,便倒在了这里,他还不能躺下,他还,可以再战。
“这是个勇士。”楼班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李鍪,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李鍪看着对面的大军,拿刀指了指对面,他已经没力气做别的事情了,这个是他表示邀战的唯一的一种方式。
“此等勇士,某将亲手将他斩杀。”楼班踏步上前,他要亲手将这个“勇士”斩杀。
“老夫就出去拜祭一下友人,怎的就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就在楼班即将登上“擂台”去斩杀李鍪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第一个字的时候听着还很远,等到这句话说完,仿佛他就在身边一样。
然后楼班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还有那么一丝佝偻的老人从另一面,就那么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上去,站在了李鍪身边。
“小家伙,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的,你要是死了,老头子我可该怎么和你老师交代啊。”老人就这么现在李鍪身边,打量着李鍪,也看着他那一身伤,就和在家训自己小孙儿一样的随意。
“你是何人!”楼班看着上面那个老人,心里有一些莫名的慌乱,“汉军现在已经衰败到让老卒上阵了么!”
“哎呀呀,这口子,啧啧啧,要赶快止血,要不然你这条膀子可就废了。”老人压根不搭理楼班,把李鍪放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从里面扣出来一些黑糊糊一样的药膏给他涂上。
“别乱动,小心死了!”一巴掌拍李鍪脑门子上阻止了他的挣扎“放心,老头子在这,他们没人敢动!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
“老家伙,你是想死么!”楼班看着对面丝毫不搭理自己的老人,一声怒吼,就要拔刀去砍了他。
“等等!”后面的“叔父”一脸的迟疑上前组织了楼班“敢问先生是何人?”
“黑巾蒙面,你是见不得人么?”老人看了看他,终于说了一句话。
“哈哈,某长得比较丑陋,还真是见不得人,老先生见谅啊。”
“全身镔铁铠甲的黑军,你还真是不能见人,不过是不是因为长得丑,老头子就不知道了!”
“尔乃何人?怎知黑军之名!”叔父听见他的话,双目瞬间睁大语气也慌乱了很多。
“老头子我没兴趣掺和你们的事儿,不过这个人,我得带走!”
“你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将人带走?”
“对!”
“老夫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人了。”
“老头子我也很久没见过你这么猖狂的人了,你这个性子,还真是没得改啊。”老人给李鍪处理完伤口站了起来,对着楼班二人就这么淡淡的看着,看的两人浑身仿佛都被刺痛了一样。
“你……你……到底是谁?”叔父看着老人,强忍着莫名的颤抖上前一步。
老人没有回答,变戏法一般从身上摸出一把长剑来,剑身乌黑没有丝毫的光亮,若非离得近,他们还以为这是一根烧火棍。
“走…快…快离开…”李鍪在地上看着自己身前的老人“谢谢…您…对…不起…管先…生”
“想道歉自己去和那个老家伙说,老头子可不负责传话!”
老人持剑而立“怎么?还不上来?”
“墨…墨…墨剑!”叔父看着老人和黑剑,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你是…是…王越!”
“看来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啊,我还以为你去了乌桓就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呢。”
“叔父,您没事吧?”楼班看着前面浑身颤抖的叔父颇有些担心。
“闭嘴!”震住了楼班不再让他多说话的叔父,回身对着王越拱手行礼“这个人王师尽管带走,我等保证不妄动分毫!”
“好,算是还懂事,放心,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和幽州那些人的事儿,老头子没心情去管。”
“多谢王师高抬贵手!”
“对了,我这子侄受伤太重,不能大动,为了防止你们有人不听话在做出点什么让老头子不开心的事情,你们在这飞狐峪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呆上三天!”
“……王师刚刚不是说不管…”
“我可管了?”
“您这是不讲道理!”楼班虽然还是没想起王越是谁,但是他的要求实在是感觉有些过分!
“嗯?”
“啪!”被自己叔父一巴掌抽懵了的楼班直愣愣的看着他们,一脸不可思议。
“不想死就闭嘴!”
“孩子嘛,不打,不成器!”
“王师说的对,小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若是无事,我就带这个臭小子走了。”
“王师慢走。”
“哦,对了,若是我在路上见到一个乌桓骑兵,你记着,你的黑军我打不过,但是他们也保不了你们的性命!”
“小人不敢,三天之内,乌桓大军绝不踏出飞狐峪一步!”
王越扛着李鍪走了,一个瘦弱的老人就这么夹着一个百多斤的李鍪这么离开,仿佛李鍪没有分量一样。
“叔父,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楼班捂着自己半边脸,感觉已经完全肿了,不由的感到自己这个叔父老当益壮啊!
“剑师王越。”
“没听过....”
“蠢货!不学无术!孤陋寡闻!笨!”
“......叔父”
“董卓知道么?”
“知道,知道”
“吕布知道么?”
“知道知道,当年号称大汉第一猛将,鲜卑人管他叫鸠虎!”
“当年若非吕布拼命阻挡,董卓就死在他手里了,就算如此,他与吕布也是平分秋色,谁也未曾奈何的了谁。”
“...嘶,叔父您居然还会讲故事...”
“屁的故事!吕布世之猛将,又是并州降将,若非有王越的威胁,你以为董卓愿意让吕布成天待在自己身边?连睡觉都要让他护卫!”
“那为何我等未曾听过此人?”
“董卓进京之后他便没有了音信,这么多年了,若非某家当年也是一风云人物,怕也是不知此人啊。”
“叔父当年自是当世豪杰,若非时运不济,怕是这天下早就换主了,哈哈。”
“行了,告诉众人,就地安营扎寨,另外我会令黑军巡视,但凡敢私自出飞狐峪者,无论缘由,皆杀!”
“是!”
“把这堆尸首处理一下,老夫今天开始,亲自守在谷口!”
“好吧。”
王越带着李鍪赶路,开始李鍪还努力的睁着双眼,慢慢他的力气也消失了,就这么双眼一闭,任由王越摆布了。
等到李鍪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色漆黑,稍微一动,嗯,他动不了,换身上下被裹成一个大柱子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若是不想下半辈子一直在床上躺着就别乱动。”王越端着一碗看不出啥颜色的药水就这么走了过来。
“我没动..”
“那你刚才干嘛呢?”
“想动,没成功...”
“....你这一活下来就呛人的性子是怎么让管幼安念念不忘的?”王越看着床上的李鍪“莫不成这厮最近明白自己活的太久了所以想给自己找找刺激?”
“管幼安?是管先生么?”
“管先生,你不应该称呼他为老师么?”
“我,我只是曾经受教于管先生,不敢称呼为师。”
“呦呵,幼安这还是求而不得啊,小子,要不要你拜我为师?回头我也在他面前好好的露露脸!哈哈”
“老人家莫要说笑了,我这种愚笨的小子,怎么入得了管先生的眼睛。”
“你愚笨与否,和能不能入老夫的眼有何关系?”门口传过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让你小心,小心,小心,你就是这么小心的?”
“管先生!”虽然脖子还动不了,看不见门口的人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个声音,自己却是太熟悉不过了。
“哼,此次若非老夫这个朋友在乌桓那还有几分面子将你保下来,你现在是等着我去你坟前拜祭不成?”
“您朋友那是威胁,不是面子...”
“呃....哈哈哈哈哈哈”管宁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放声大笑“甚好,甚好,今晚定要痛饮一杯!”
王越看着被呛了之后非但不发怒还放生大笑的管宁,再看看在床上噘着嘴的李鍪“两个家伙,非人哉,非人哉!”
给李鍪灌了药,因为李鍪清醒的时候实在是喝不下那黑糊糊的药汤,最后无奈的王越掰开他的嘴硬生生的给他灌了下去,然后也不管咳嗽的李鍪就那么出去了,听隔壁的声音,应该是去找管宁喝酒去了。
“老家伙,你还挺好的,呵呵,真好啊。”李鍪喃喃的说道,看见管宁还能火气十足的骂他,他也算是放心了,至于战事,三天,也足够曹严带兵赶到飞狐峪了,虽然未能重创乌桓的,但是此事一出,乌桓的士气也必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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