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间府的府城是河间,不过河间城更多的只是个军事上的要地真正的第一肥缺乃是沧州知州,被称为河间府魁首。
这便是漕运的一个关卡节点不说,这周围还有大盐场长芦盐场,是一等一富庶的所在,历来这沧州知州下一步的去向是河间知府的,可是了不得的位置和肥缺,向来是关系最硬,最有手腕的人物来担任。
沧州知州在河间府内,向来被认为是仅次于河间知府的第二号人物,这也是大明地方上的一个特例。
来胶州营这边输送民夫,补充军需给养的地方官们,隐约间就是以这个沧州知州为首了,枪打出头鸟,天塌了还有高个子在那里撑着,只要是这地位高的做出了表示,大家跟着做就是了,反正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在外面的时候,领路的山东骑兵倒也是客气,跟着各位乡老们解释说道,这些鞑虏的首级是要运送到京师报功的,虽说是天寒地冻,可也要做些防腐的处理,比如说是石灰和药材硝制。
放在运河边上在日光和寒风中做最后一步的处置,并不是摆在那里吓唬大家,在北直隶的这些士绅,甚至包括地方官们都很少见到这官兵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温和客气,大家心情都是转好,也不在意那怪味合京观了。
在毗邻济南府的北直隶河间府,有些大商人们知道这山东的底细,他们毕竟是经常有商业的往来买卖,所以进入军营区域后还不怎么惊讶。
可那些地方上的大地主,州县的官员,这些人平时都是难得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算是听到山东兵马和山东地界的传闻,也不过是当做个笑话来听的,今日见看见这军营区域和士兵们的操行举止,这才是大吃一惊。深深的被震撼了。
北直隶到处驻扎着大军,士兵们到底是什么样子,众人也是看地明白,营寨如同市集,士兵有如盗匪,军纪败坏。滋扰百姓,混乱不堪。北直隶不光是河间府,其他的府县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民间人家,已经不准自家孩子去参军报国,认为这是罪犯和道德败坏的人才去干的勾当,而且大批的无赖地痞,盗匪之徒去混了身士兵地衣服,借着军队的庇护,在地方上为非作歹。这更是让人不齿。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山东军营看到这样的模样,今日来的这些人去往北直隶那些军营劳军犒赏的次数也不少,大凡是率领队伍进入。那军营中的士兵叫嚣哄笑,列队围观,这都是正常之极的事情,至于那当即骚扰小偷小摸,这也不稀罕,甚至有了劳军物资如何分配,当即火并的,这也是见过。
看见外面地京观后。大家都是心里捏着一把汗。心想这山东地军队还不知道会如何地横蛮粗鲁呢。但一进军营区域。发现处处都是井井有条。士兵们或者是在那里操练。或者是列队在自己地身边经过。根本不把这些送劳军物资地民间人士看在眼中。直接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众人这才是松了一口气。走不几步。就有胶州营负责军需和善后地军官和民官找过来。既然大批地民夫丁壮到来。就要尽快地开始对战场地打扫和清理。已经是耽误了三天。天气虽然寒冷些。可不能大意。免得大战之后再有大疫病。这距离山东太近。难免会受到影响。
山东军队地官员看着都很年轻。劳军队伍之中已经有人把小布包准备好了。这是遇到地第一波山东地军官。少不得要打点一二。这也是规矩。
不过这些年轻地军官简单地说了几句。和带队地人交办了手续之后。立刻是带着人离开。没有说一句废话。更不要提索要贿赂了。那拿着小包地办事人甚至都没有上前搭话地机会。
古怪。古怪啊。众人心中感叹几句。又是继续地向前行进。这营地可不是从前北直隶之中看到地那些市集。而是真正地军营。
士兵们地营帐都是整整齐齐地排列。大队之间都有空旷干净地道路。不时地有骑马巡视地骑兵队伍经过。
安静、整齐、有纪律,这就是给众人的第一印象,众人除却啧啧称叹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话可以说了,但走了不一会,随着深入,不管是那个方向上的劳军队伍,人人心中都觉得压抑。
山东兵马是一支真正的军队,又是大战之后的军队,军营之中,每名军官士兵的举手投足之中,都是若有若无地弥漫着森然和杀气,这些来自于民间,平日里都是不错地中上、上等人家的百姓文官,那里能承受地了。
各州县同方向的都是一队,沧州方向,是沧州和兴济、青县一州两县,那镇东将军是一品武将,这各州县带队的都是本地最大的官,沧州这个方向来的自然是沧州知州,范恩禄是沧州知州的一名幕僚,就是惯常所说的师爷。
范恩禄今年三十三岁,作为一名知州的师爷,在这个年头可算是年轻人了,而且是很年轻的角色。范恩禄是崇祯八年的北直隶举人,本来也是一地方大员的公子,将来也是前途无量,安享富贵的。
不过崇祯十三年鞑子入关劫掠北直隶、山东之后,朝廷大臣杨嗣昌定功罪,斩杀北直隶大批的文武官员,范恩禄的父亲也在其列。
经过这件事情后,原本非常不错的家境骤然变得窘迫起来,范恩禄本来还想着进京赶考,看看会试有没有可能,但现在一来是要养家糊口,二来是对大明官场也有些心灰意冷,继续科考的事情,也就放到了一边。
沧州知州和范恩禄的父亲是多年的交情,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也是可怜故人之子,索性是在衙门中给范恩禄安排了一个师爷的位置,一来是让他熟悉这衙门经历,将来有机会也给他个小官做,毕竟举人也是个有功名的。做官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二来是多少收入也是个贴补。
范恩禄在同时代的士子之中,算是个有想法的角色,他也为这大明天下崩解着急,并且想要找出对策,但他看在眼中。听在耳中的那些事情,对眼下这个混账的局面根本不会有什么作用,朝廷中地那些大臣,更是无愧于尸位素餐这个词的形容。
他所接触的沧州知州衙门,也是人人胡混,无心正事,大家都是在拼命的中饱私囊,花天酒地的享受,范恩禄每次旁敲侧击的劝沧州知州振作或者说做些实事。对方都是打着哈哈过去。
有一次可能是劝地急了,那沧州知州也是和他说了点心底的话:
“世侄,你当我不想做个为民请命。忠心勤勉的好官吗,寒窗苦读,谁不想做一番事业,可如今这官场,人人如我这般,我若是清廉勤勉,那就是独树一帜,与他人不同,那必然被众人所构陷。到时候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还不如这般每日浑浑噩噩,收点常例的孝敬,也约束着下面的人不太心黑,这良心上就过得去了,那督公卢象升何等的忠烈之士,在巨鹿还不是孤军战死,至今连个谥号都没有,我若是如世侄你说那般。我下场怕是还不如卢公!”
这话好像是当头一棒,让满心抱负的范恩禄立刻是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在这谈话之后,他也是有心打听各处地消息,比如说其他的州府到底是如何做的,结果让他更加地心灰意冷,各处都是如此,甚至比这沧州还有所不如。
本来是有壮志雄心的范恩禄对这大明天下彻底的没有了希望,结果每日里除却在衙门之中忙完本务之后。再也不过问其他。到家跟妻子和母亲聊天的时候,偶尔蹦出一句忿忿之言“这天下要完”。
这样的情况。范恩禄却私下里在琢磨着除却大明之外还有什么去处,想遍了这天下间,貌似也只有正在河南湖广一带的闯王李自成可以投奔,不管官府怎么说,什么今天大胜,明天大胜的,但明里暗里的消息都说明李闯的事业好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颇有新朝地气象。
实际上要单纯从新兴的政体上,关外的鞑虏也是如此,可范恩禄这点骨气还是有的,人岂能于禽兽为伍。
至于在山东的李孟,尽管什么跋扈嚣张,山东太平,处处和他省不同的传闻传来,可在范恩禄的眼中,这人不过是大明一军将而已,大明败坏,体系之中的军将再怎么不同也要跟着这大明一起崩坏,没有任何的价值。
这次地阿巴泰领兵入关,在北直隶纵横往来,大明官军纷纷汇集于京师周围,却没有一支军队敢于主动迎战,这彻底的让范恩禄死心,而且鞑子的大军是沿着运河南下,沧州肯定是必攻之地,这让范恩禄已经是绝望了。
沧州城周围本来也有几千兵马驻扎,可鞑虏的军队就要过来,这军队每天开小差,溃逃的不计其数,等事到临头,那带兵的将官直接就说自己要带兵去勤王护卫,索性是领着军队朝着京师那边跑去,直接丢下了沧州城内的官民。
沧州知州和地方上的豪绅大族,大部分都是没有地方可跑,家业族人都是在这沧州地界,只得是组织民夫丁壮,做最后一搏。
谁想到鞑子却没有攻打沧州,直接是加速朝着南边突进,沧州城内官民松了一口气,可范恩禄却明白的很,鞑子地兵马这次没打,等跑回来地时候还要动手攻城的,这城池终究是免不了灭顶之灾。
范恩禄再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他已经是开始收拾细软,安置家人,准备去河南湖广一带投奔闯王李自成了,看看能不能在那边博出一番富贵事业来,范恩禄万万没有想到地是,几天的功夫,突然就传来了鞑子兵马全军覆没的消息,听到这消息的范恩禄好久没有回过味来,两相比较,北直隶的大明官军和这自己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山东官军,还有那全军覆没的鞑子兵马,范恩禄突然明白,自己该去往哪里了。
这次劳军。谁也不认为是什么好差事,官军哪有这么好应付的,沧州知州本着照顾自家子弟的想法,没有打算让范恩禄也一同跟随前往,可已经动心地范恩禄主动的提出要陪同知州大人前往东光县一带劳军,也想着借机观察事态。
看到那京观。有人感怀,有人惊惧,有人不舒服,不过这范恩禄却是啧啧惊叹,甚至还走到跟前去看了看,这个年代,女真人、蒙古人和汉人的相貌差别不小,还是能看出来不一样,范恩禄确定了一点。这不是杀良冒功,这是实实在在的战绩,这山东兵马的战斗力的确是让人惊叹。
走入营中。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军队士兵都是纪律森严,这让范恩禄地评价又是高了一层,继续向前,范恩禄能听到在道路两旁的军营中,有人在大声的讲述着什么,凝神细听,还能听清。是正在总结此战的得失,大概说什么范恩禄听不太明白。说“步兵方阵之间,每个营各有体系,彼此之间一定要留出空隙,让火铳兵能够依托长矛方阵的屏障,回环攻打……”这种总结,让范恩禄心中凛然,从未听说过有那一支军队会这般,自我总结,自我修正。这就是让这支军队不会再犯从前犯过的错误,自然会一步步的生长起来,越来越强。
尽管这山东的总兵李孟是一品的武将,并且手中统率着这样地强军,可没有让他们久等,也没有什么大将的架子,反倒是主动的迎接出来。
范恩禄看见这李孟之后又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大将居然这般年轻,尽管身上自有一种凛然威武地武将气质。可脸上却带着和气的笑容。面对众人,先是抱拳说道:
“大军出征在外。总是有诸多不便之处,各位父母官乡老率队劳军,真是雪中送炭,本帅待全军将士,在这里先谢过了!!”
看到这个表现,范恩禄愣了下,随即就是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要去什么闯王那边,自己先前的想法未免是太过可笑,舍近求远了,这镇东将军、山东总兵就是最好的选择,去投奔此人,自然前途无量。
地方上的官员和乡绅一干人等,可没有范恩禄那一路观察的闲心,他们完全都被这大军的军威慑服,越是临近这军帐,越是战战兢兢,心想下面的兵马都是这般的强悍,率领他们地总兵官李孟还不得有如天神一般。
谁也没想到,这镇东将军李孟居然先从营帐中走出来,并且是和和气气的致谢,这可是很大的面子。
众人一时间都忘记了反应,面面相觑,场面居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李孟先是一愣,随即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禁不住哈哈的笑了两声,这一笑,倒是把这些人给惊动醒来,众人都在那里看着最前面的沧州知州,既然是他身份最高,那就要请他来拿个主意,做个表率,大家跟着做就是了。
方才李孟的那番表现,自己觉得是和气,可不知道为什么,过来的这些河间府的官民却觉得李孟身上的威武杀气更是盛了几分。
短短地一瞬,那沧州知州脸上的冷汗都是流了下来,但这迟疑的时间也是不长,现在可顾不上什么文贵武贱,这沧州知州,两手高高拱起,双膝发软,直接就是跪在了地上,开口恭敬之极的说道:
“卑职河间府沧州知州张海云参见大将军,恭贺大将军在北直隶大胜,日后公侯万代,布武四方!”
后面那些人没有跟着多想,本来就是紧张的要命,前面有人带头吆喝,后面的人直接就是跟上喊了,有头脸的文官乡绅,都是双膝跪地大礼参拜,口中复述着张海云的贺词:
“恭祝大将军在北直隶大胜,日后公侯万代,布武四方……”
好多人喊完才回过味来,李孟不过是个杂号的将军,一省地总兵,他们手下地兵马如何称呼,叫大帅什么那是军中的常例,外人称呼交个将军已经是高抬了,这将军前面怎么还能加个大字。
有明一来,除却太祖和成祖两代。一是立国不稳,一是夺位征伐,下面地武将地位极高,这才有被称呼为大将军的,可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最近一百五十年被称作大将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不过此人的大将军号是自封地,文武百官从来没有承认过。这就是就是中明时候的明武宗正德皇帝。
既然是皇帝用过,那么在明武宗正德之后,这号除却皇帝之外,已经没有人敢用了,这称号谁要是用,谁就是逾越。就算是皇帝封了这个名号,下面的文武百官也会攻击,这大不敬的罪名可是跑不了的。
在地上跪着的这些人都是大骂。心想你愿意送这个高帽子,你自己去送,不要把大伙都是给扯上送死。可跟着喊都喊出来了,还能怎么着,就看上面地李孟是如何反应了,按说,若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那就要全力的推拒,若是个野心家。恐怕推拒的心思表情还会更剧烈些,这李孟能把山东和山东兵马经营出来这样大的局面,想必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一时间,下面的人凝神静气的,都是在等着李孟的反应,谁想到在上面地李孟又是笑呵呵的说道:
“这都是李某的本份,此乃国战,身为国家地武将,自当如此。各位谬赞了!”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对那大将军的称呼没有否定,而且看后来的语气,竟是个全盘接受的意思。
这山东的李孟果然有野心,这些河间府的文官和士绅们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可随机就是回过味来,这等横霸的武力,有野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若是有这等力量。反倒没有野心。那可就是天大地圣人了。
南宋初年的大将岳飞就是此等的圣人,不过最后的结局却只能是跪在风波亭里面大呼“天日昭昭”。
想明白这一点的文官和乡绅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李孟如此的态度,那大家也可以明确的站队表态了,这可和范恩禄那等抉择不同,实际上这些在北直隶各处做官的地方官,他们大多也都是地方大族出身,或者是这些大族的代言人,至于那些本就是河间府地豪门士绅更不必说。在乱世之中,大家族的存亡延续是需要极为慎重的选择,加入那一方,不加入另一方,选择错误了,那就是人死家灭的惨剧。
或者是多头下注,可这天下,作为有身份有体面的汉人大族,让他们选择流民出身的李闯,这实在是不可接受,而且李闯对大族豪门的态度,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改变,双方势同水火,如何能接纳。
至于那关外的鞑子,那可是有如禽兽一般的东西,祖宗规矩,汉家血统都还在身上呢,加入鞑子,手下那汉奸地帽子可就扣在头上了。
京师地崇祯皇帝如今他已经是在位十五年了,众人早就是看明白了这位“勤勉清正”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地货色,还有他身边那些所谓的名臣都是什么样子的货色,这次派去京师求救的人回来说,那首辅周延儒自请出京督战,狙击鞑虏,谁想到到了通州就再也不肯向前,每日和手下的门客饮宴作乐。
更不要提那些畏敌如虎,以勤王之名躲到京师周围的北直隶各路大军,放眼天下,竟然没有什么能指望的人,能投靠的势力,剩下的只有绝望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一个有实力,自律,并且有野心的军阀!
“大帅,今天过来的河间府官员、士绅,临走的时候,这些官员都是在私下间递给卑职书信,请卑职转交给大帅。”
袁文宏手上厚厚的一叠,有了这些民夫丁壮,还有河间府内送来的给养,李孟决定推迟一天,在腊月初八那天开始向山东回转,不要小瞧这一天的时间,士兵们的精力和体力都会得到相当程度的恢复。
白日间有那个“大将军”的称呼已经是足够的精彩了,反倒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众人都是畏畏缩缩,口中只是在哪里说些风月和歌功颂德的事情,人多眼杂,就算是想要表态站队。也要考虑下身边的这些人会不会告密,有什么要办地还是私下里做吧。
这就是袁文宏手下为什么拿着这么多信,这可有个讲究,那绿林山寨之中若有新人要上山,总归是要去做个案子,杀个过路的人。唤作投名状。
文官的投靠则是交封书信上来,以示早有沟通,上面写着些某某愿意投靠效忠的话来。
这种投名状,若是投靠的那人事败,这些书信被搜出来的话,也是一桩大罪,若是从前地这种局面,这些有功名的文官们,不过是做个姿态。打个招呼罢了,这些做事素来讲究个分寸的文官们此次却这般的不管不顾,死乞白赖的靠上来。完全是因为形势不同。
中原腹地的李闯、曹操且不去说他,这鞑子的大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在北直隶如入无人之境的行为,着实是震撼了一批人。
皇帝权威地来源,一方面是祖辈的传承,二方面则是维护住这个国家的存在,能够保护他地臣民们不受外来蛮族的侵扰,能够平安喜乐的生活下去。或者说能够生存下去,这才是王权和这个国家存在的底线。
现在这鞑虏大军五次入寇,如果不是这横空出世的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率领兵马战胜了鞑虏的军队,这说白了好像是个奇迹一般,在这一仗没有打之前,谁会相信会有这样的结果。
说的实在些,在这次的战斗之前,很多人想地都是大明怕是要亡国了,鞑子兵马如此的纵横来去。攻打京师怕也是轻而易举,这么多次的入关和抵抗,已经让人彻底的认识到这京师周围的大明兵马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既然关外的满清兵马能如此轻松的攻打京师,那么能轻松灭掉这个鞑子兵马的山东大军到底意味着什么,可就不言而喻了。
大明已经完全让人失去了信心,那恰好出现在眼前的山东兵马就是最好地选择了,而且大凡这卖身投靠的勾当,都是讲究个宁早莫晚,这等热灶头。现在不烧。难道等别人都来烧了再过来烧吗?
现在这些河间府的文官们已经是暗地里捶胸顿足了,心想在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一股势力。自己却好像是乌龟一般缩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事到临头才上前讨好,这是官场的大忌讳啊,做官这么多年,还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实在是惭愧异常。
所以这初次见面,就把示好的书信,效忠的文书交给了胶州营,看似是把把柄卖给对方的低能白痴举动,可实际上却是彻头彻尾地表示忠心,意思是我地把柄都给你们山东兵马了,那咱们定然是一条心。
当然了,这举动外人看来是高明无比的动作,但是河间府过来地这些官员人人都知道这么做,可见乃是个官场的常识。
李孟从做盐政巡检开始到今日也算是官场的老油子,尽管对这等勾心斗角的苟且之事不太了解,开始能大概领会其中的奥妙。
主簿袁文宏递给李孟的一叠信笺,李孟拆开了上面的第一封信,看了内容之后,其余的信也就是看看信封上的署名,全部是有官身的,那就没有必要打开再看,信笺内容都是千篇一律。
李孟笑了笑,随手把一叠信笺丢到边上的书案上,开口笑着说道:
“回去找周同知安排下,凡是给咱们写信的,都派人去送点回礼过去,同时让灵山商行派人去开个分号,河间府紧挨着咱们,和咱们亲厚点,总归是没坏处。“
袁文宏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在边上拿着笔飞速的记录,没有抬头,稍微沉吟下,又是开口说道:
“大人,今日来的六十名河间府州县乡绅,有十五人说是山东比起北直隶气候要好,愿意送部分家眷过来安家,剩下的四十五人说是子弟顽劣,愿意送到山东来从军,让胶州营帮忙管教一下。”
说到这里,袁文宏抬起头,用颇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这六十名乡绅共送金三百两,银六千两,还有两倍于此的欠条。这些都是送到军需处那边,并有专人看管核准。”
金银之事,最难说清,偏偏袁文宏是出面接待这些文官乡绅的代表,收到的这些东西,自然要清楚严肃的算明白。并且走足了手续交到上面去,免得被人诟病,给自己添太多的麻烦。
对袁文宏的严肃,李孟不过是洒然一笑,表示没有放在心上,当然,那些人送给袁文宏金银地事情,他早就是心中有数,清楚的很。
这欠条则是民间的智慧了。欠条上说着某某人欠胶州营多少银两,胶州营肯定没有借给他们真金白银,可他们却肯定真金白银有多不少的还上。原因就是这次没有带足了银两,打个欠条做个补充。
河间府的豪族乡绅,做事就要比那些文官实在很多,直接就是送上金银物资作为礼品,然后把家眷子弟送过来作为人质。
送钱,送人质,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实在的表示了,他们地忠心耿耿自然更会被人相信,李孟沉吟一下。开口下令说道:
“这些人的事情要快些办,他们的家属安排到掖县或者是平度州,好好待遇,那些子弟编入济南府的武装盐丁,按照常例对待。”
胶州营有许多在外办事的人员,维护这些人的忠诚度,除却培养对这个体系的忠诚和归属感之外,就是把他们的家属留在山东,这法子最为可靠。李孟这个安排也是胶州营的惯常规矩,不过李孟拍打了两下,又是开口补充说道:
“沧州地长芦盐场要尽快拿下,许给他们沧州的官员和豪族三成利,若是贪,四成也可以,尽快的把这个盐场出来地私盐控制在咱们自己的手中,免得互相冲突影响,反而不美!”
天下间两个最大的盐场。一是两淮。二就是这长芦,不过长芦盐场因为这些年北直隶屡次的鞑虏入寇。对生产和销售都是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所以一直相对凋敝,但李孟知道,因为自己的存在,这北直隶估计会太平很长的时间,长芦盐场的生意恐怕也会兴旺发达起来,要不把这个盐场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难道等以后让他给山东地盐业添堵。
而且在大军急速的回转,从南直隶回山东,原本还贴的很近的两淮豪商都是噤若寒蝉,只有方家的老二骑着快马在半路上追上大军,先是祝愿大军此去北直隶旗开得胜,然后提了个事情,说若是大军得胜,还要把长芦盐场抓在手中,免得今后麻烦。
现在大军进了河间府,自然没有放过这盐场的道理。
这边袁文宏又是记下,这位胶州营的主簿一边记录,一边在心中赞叹,大帅真是算无遗策,看来这次军费最起码不亏。
河间府的州县文官,地方上的豪绅大族地表态都是做出了处置,袁文宏却又是开口说道:
“大帅,今日间来劳军的官员和士绅们都是去往东光县休息,不过沧州知州的一名师爷留下来,说是要投奔大帅,请大帅给他安排个位置。”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孟,第一反应是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投奔就来投奔,而且还是某官员的师爷,任谁也是不放心,李孟仅仅觉得有些不对劲,而跟随大军的山东盐帮的黄平,对这个师爷的判断直接就是奸细,要进来打探消息的。
看见李孟地神色有些不对,袁文宏迟疑了下才开口说道:
“大帅,卑职也觉得有些问题,所以开口询问了下,那名师爷说是眼下大厦将倾,他又想做些事情,所以想在咱们山东找个安身之所……那个,大帅,这名师爷今年三十三岁,还有个举人地功名……”
袁文宏说的吞吞吐吐,不过他地意思却表达了出来,觉得此人是个人才,希望胶州营能够收用,此时的李孟已经笑了出来,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说道:
“袁先生,你可知道,周同知和本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说,难得有个有功名的,又这般想做事,让他全家搬来,寻个屯田田庄先做书办吧!”
在屯田田庄之中,完全封闭,而且又是繁琐民政农事,就算是真和外部勾结,也没有什么渠道和意义,同样的,在这种看起来劳心劳力,又没有什么前途的职位上做下去,更能考验一个人。
“这人叫什么名字?”
“回大帅,范恩禄,沧州人……”
所谓气象兴旺,万众来投,这范恩禄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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