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麟羽站在殿外,听那两口子相拥而泣,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横飞竖流。
只是,直到两眼湿红的二人打开殿门、不好意思地请她进去,她都没听宝儿那小东西嚎个哪怕半声。
进殿一看,好嘛,正睁大眼睛站在地上,一边扳指骨似的左手摸右手,一边高仰小脑袋望着自己亲爹娘。
当初哭喊着要“diadia”的小小幼儿,竟在该全家齐哭的此刻,没了反应。
“干爹!”见洛麟羽进来,他才迈起小腿儿,直冲洛麟羽跑去,“干爹抱!”
洛麟羽抱他入怀,好笑道:“怎么,只顾夫妻团聚,把咱家宝儿忘了?”
“没、没……”雪奴羞红脸,“可能是觉得不舒服,非要下地……”
“你俩把他夹在中间抱那么紧,他能舒服么,”洛麟羽并无恶意的笑话夫妻二人,“换我我也不乐意。”
雪奴脸颊上的红,一下子蔓延到了耳朵根儿,恨不得有地缝让他钻进去。
千玉楼看着心疼,一把拥住他:“我家雪奴脸皮薄,你就别欺负他了。”
洛麟羽啧啧摇头,转脸对宝儿道:“宝儿,看你娘这心偏的,依我看,你就跟着干爹混得了,免得跟在他们后面当电灯泡。”
千玉楼噗地一声乐了,探臂伸手在他胳膊上拍打一下嗔道:“说什么呢你!”
雪奴不知电灯泡为何物,一脸懵。
“我已经令人备了酒菜,晚膳就在这儿用吧,吃完你们一起去东宫歇息,”洛麟羽抱着宝儿坐下,“我会撤走所有宫女太监,晚上随你们怎么折腾。”
雪奴闻言,连脖子都一起暴红了,头勾得看不到下巴在哪里。
“你这不正经的家伙,”千玉楼无奈笑骂,“嘴巴这么坏,想法这么多,怎么还不给自己后宫添人?人家都是佳丽三千,你这怎么连个毛儿都没有?”
“三千?”洛麟羽面带不屑短嗛一声,“得了吧,我可不想早死。”
雪奴微微转脸朝她低声道:“就一个,还被打进冷宫了。”
“哦?”千玉楼讶然,“这么狠?”
“雪奴,当着别人面,谈论别人私事,可不太好,”洛麟羽斜睨他,“等晚上回去再跟你家玉楼慢慢咬耳朵如何?”
“对、对不起!”雪奴说完,就把脸埋进千玉楼怀里,鼻子嘴巴一起闷进去。
“别逗我家雪奴了,”千玉楼故意扯开话题嚷道,“快上菜快上菜,饿死了!”
“你当我这是饭店啊,”洛麟羽翻翻眼睛如此说,却还是冲外面吩咐,“小豆子,让御膳房动作快些,客人饿了。”
小豆子立即应声,赶着紧儿地把皇上的命令快速往下传。
用膳时,洛麟羽将宝儿塞到千玉楼怀里,免得久别重逢胜新婚的夫妻二人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的碍眼:“母子连心,赶紧让他重温你的心跳声,不然晚上闹起来,吵死你们!”
千玉楼翻了翻白眼,又欢喜接过。
宝儿却伸臂朝雪奴那边扒拉。
千玉楼不勉强,由他从自己腿上踩过去,扶着雪奴肩膀、站雪奴腿上看她片刻,才坐下拿起筷子敲碗:“爹爹,七饭饭!七饭饭!”
“吃饭敲碗,你是要当丐帮帮主么?”千玉楼笑骂却目光宠溺不纠正,“爹爹倒是发音准确了,吃饭却不清楚。”
“急什么,还小呢,”洛麟羽道,“孩子要慢慢养,聪明太早不见得是好事。”
“没错儿,是这个道理,”千玉楼含笑点头,“咱们老家历史上的神童,多没有好下场,所以若不是咱俩这种情况的,先期还是平凡一点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哈哈一笑,千玉楼道:“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跟你说说赤风国那边对孩子的教育。”
“愿闻其详!”洛麟羽听她话语,便知赤风国在某些方面与其他国家不同,“吃饭时说,不然宝儿坐不住。”
千玉楼含笑点头,心里酸溜溜:自己对儿子的了解,恐怕还没洛麟羽多。
因为留客,晚膳用的是食案,帝王食案依旧在上方。千玉楼和雪奴的食案本应分置左右,洛麟羽却令人将两张食案摆在一起,让那一家三口挨着坐。
至于监膳太监,自从洛麟羽登基,他们就失业改做别的了,没人敢放一个屁,说半个不字。
刚开席,千玉楼就不断感慨还是家里好,吃得对味儿,穿得顺眼:“赤风国的气候如同国名,炎热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在水里泡着,当地人倒是习惯了,照样出门,只是,基本上男女都穿裙子。”
“男人穿裙子?”洛麟羽想起现世异国,“长裙还是短裙?”
“女的不能露肉,又怕晒黑,就都穿长裙;男的随意,但多穿短裙,因为凉快,做事也方便,不然走路都走不快,怎么干活儿?”千玉楼一边给雪奴夹菜,一边解说,“更大的不同是,咱们这边杀牛是要坐牢的,赤风那边,却是连寺庙里都吃牛肉炖萝卜,萝卜炖牛肉。”
雪奴被她的话逗笑了。
洛麟羽讶然:“难道是特意养牛吃肉?嗯?等等,你说,赤风和尚吃肉?”
“对,”千玉楼微微皱眉,“说起这个,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里级别最高的寺庙建筑,跟咱们西藏的布达拉宫很像,而且也是教廷的最大权力机构。”
“那可真是奇了,”洛麟羽也觉不可思议,“若拿异世跟现世相比较,西藏那个位置,即便不在大正,也该地处秀橙,怎会跑到赤风境内?”
“所以我一直想不通嘛,”千玉楼耸耸肩,“而且因赤风有佛无道,乃纯佛国,所以寺庙众多,派别也众多,有的教派,和尚、信徒都可以结婚生子,有的则不能,和咱们这边一样一辈子打光棍。”
“吃肉喝酒娶老婆,这和尚当得可真幸福啊,”洛麟羽忽然想到普真,“估计咱们这边的僧人若是知道,定很羡慕,想往那边跑。”
千玉楼哈哈大笑:“那也不见得,毕竟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不同,再说饮食方面也不一定能习惯,高级寺庙和官员贵族还好些,普通的平民奴隶所食之物,起码对咱俩来说,绝对是难以下咽。”
“那你可真是受苦了,”洛麟羽望着她,“怎么突然往赤风跑?我们都一万个想不到。”
“唉,你以为我愿意?”千玉楼无奈叹气,“何况即便脑子发抽,我也跑不了那么快啊!”
洛麟羽立即问道:“怎么回事?”
千玉楼这才边吃边讲述,将红衣无脸男子救她出军营、又把她带到秀橙、赤风两国交界的大山上等事,毫无遗漏地细细说了一遍,精彩如茶楼说书。
洛麟羽边听边思索。
显然,千玉楼口中的红衣无脸男子,定是妖界花梦曦无疑。
可他逼着千玉楼去赤风做什么?
赤风与大正之间,隔着偌大的秀橙,千玉楼在赤风国做官,能帮到她洛麟羽什么?
“对了,”她忽然想起道,“你刚才说赤风对孩子的教育和我们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
“哦,你不问我倒差点忘了,”千玉楼放下筷子,直接下手为雪奴和儿子剥光明虾炙,也就是刚烤好的活虾,“他们那边的学堂,除了官学、私塾,各个教派也会出钱建设,为的是增加未来教徒。”
“这招儿不错,”洛麟羽笑道,“狠。”
千玉楼哈哈一笑,先将虾肉喂到雪奴口中:“我也这么觉得。”
宝儿眼瞅着她把剥好的虾肉递送到爹爹嘴里,不由转头望着她。
千玉楼被那小眼神瞧得心生愧疚,速度剥出另一个,塞到他的小嘴儿里。
洛麟羽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
殿内伺候的小豆子,殿外轮值的太监和侍卫,听到他们皇上的笑声,都露出喜悦笑容,和捡到金子一样高兴,感觉整个皇宫都跟着活了过来。
小豆子双眼湿润,几乎要落下泪来:多久没听到皇上的笑声了啊!
“咱们这边的人,恨不得自家孩子三岁能读经,七岁能作诗,个个巴不得培养出神童,赤风却恰恰相反,”千玉楼见儿子的可爱小嘴儿嚼吃她喂的虾肉,满眼都是母爱柔情,“他们虽然也是六七岁就开始接受教育,但学得好坏快慢,却无人敦促,全看孩子自己,只要上课的时候别说话,别偷玩,基本上就不会挨戒尺,直到二十岁,才功课繁重,一股脑儿地压上来,进入全面学习。”
“二十岁?”洛麟羽是真的惊讶至极,“那要做官的话,得什么时候?”
“所以我当时去考官时,完全没有遭到嘲讽和怀疑,”千玉楼笑道,“他们那边,最年轻的县令,也有二十五六岁。”
洛麟羽看向宝儿:“如此宽松的教育环境,我家干儿子有福了。”
话刚落音,宝儿竟从雪奴腿上滑下来,跑向她:“干爹!干爹喂!干爹喂!”
洛麟羽立即伸手将他抱到怀里:“好,干爹喂,不然等宝儿走了,干爹想喂也喂不着了。”
说完,眼睛竟有些潮湿起来。
千玉楼看出他对自己儿子的不舍,目光更加温柔:“我们会回来的。”
洛麟羽点点头,没再说话。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叹了口气,千玉楼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册子:“哥们儿,因为这趟是秘密出行,就没带什么礼物给你,这是我亲手记录的赤风国风土人情,还有我亲手画的赤风地图,不管你用不用得上,都当作礼物了。”
喂宝儿吃饭的洛麟羽猛然抬脸,感动道:“玉楼有心了!”
“这话客气,”千玉楼摆摆手,“咱俩是你为我、我为你的好兄弟,不能说这见外话。”
“好,”洛麟羽的表情格外柔和,“等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咱们再畅饮。”
“绝对没问题!”千玉楼豪爽地一挥手,“秀橙给脸不要脸,好言好语却不肯借道,如今被老娘分成两半,硬生生打出一条通道,看他还傲气嚣张不!”
洛麟羽不由问道:“你才做官不久,是怎么说服赤风朝廷出兵的?”
“太容易了,”千玉楼奸笑,“老娘提倡远交近攻时,没被重视和采纳,不曾想,有利于我的大好形势却送上门来,黄石和青鸾先后用兵,对秀橙两边夹击。这种情况,赤风能忍住不分一杯羹?”
洛麟羽失笑:“真是没一个傻的,个个都想趁火打劫。”
“谁说没傻的?我看你就很傻,”千玉楼将格食~~也就是烤豆粉裹羊杂夹到雪奴碗里,“这么好的形势,你怎么不出手?你若出手,咱们就能把秀橙分了。”
“然后呢?因为天高皇帝远、够不着管,再被人成天造反?”洛麟羽摇摇头,“不是忙着安抚,就是忙着镇压,我可不想操那个闲心。本就是异世一缕孤魂,死了还不知又转哪儿去了,何必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那份累受?”
“听你这么一说……”千玉楼顿住筷子,“好像也有道理。到处算计,成天奔波,还真不如安安分分享受一世。”
“人各有志,命也不同,”洛麟羽望着她笑,“你这文武双全的人若不折腾折腾,也对不起全人类,对不起你自己。”
“我呸!”千玉楼没好气道,“你这不安好心的家伙别给我戴高帽子,要说文武双全,你只比我强,不比我逊色半分,怎么不见你瞎折腾、好对得起全人类?”
洛麟羽哈哈大笑。
两人边吃边斗嘴,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到吃完饭宴散之时,心情都极好。
千玉楼戴上帷帽,洛麟羽却临时改变主意,留下宝儿:“今晚的时间都留给你们夫妻二人吧,让宝儿陪我睡龙床。”
雪奴一惊,只觉不妥,千玉楼却笑嘻嘻地拱手:“那便多谢兄弟成全了!”
“赶紧滚,”洛麟羽撵人,“抓紧时间滚蛋,别浪费良辰美景。”
千玉楼哈哈大笑。
两人走后,洛麟羽为防宝儿被吓到,一进入内寝,就给木头人下命令:“木离焰,今晚你在外殿休息,不许随意走动。”
成天戴着白纱帷帽的木离焰无法开口应声,却立即向外走去。
洛麟羽轻叹一口气。
若非戴着帷帽,面对那么逼真的脸,她还真的难以做到语气生硬地下命令,若玄华此刻还活着,她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再说的。
宝儿还是第一次和干爹一起睡觉,不但毫无哭闹迹象,还很兴奋,在床上打着滚翻来翻去,玩累了才伸展四肢躺着不动,听干爹讲故事。
干爹的故事比爹爹还多,讲得比爹爹还有趣,他那小脑袋都听入迷了,愣着缠着干爹一个接一个讲到半夜,才实在撑不住,瞬间睡沉。
洛麟羽伸指轻轻抚了抚他的小嫩脸儿,并无睡意:若玄华还在,自己也能在安排好国事后,出宫去隐秘之地服下解药、为他生儿子吧?
想到这,她的鼻子不由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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