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绝对不可能记错宁慎之的性子,她与他十三年夫妻,怎么可能弄错这最基本的,一眼可见的东西?
仇希音忍不住又抬头看向神色冷淡却耐心认真回答谢老夫人问话的宁慎之,一瞬间,竟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宁慎之到底是真人还是虚影。
又或是,她所以为的上辈子只是大梦一场,且,是她在病中的一场冗长而又格外真实的噩梦?
“音音?”
仇希音晃了晃脑袋,看向关切看着她的谢嘉树,在场的除了仇希音,其他几个都是谢老夫人的心头宝,因此谢老夫人只命摆了一桌,这么近的距离,只怕不但谢嘉树,谢探微、宁慎之也都发觉了她的不妥——
仇希音闭了闭眼,努力涣散眼神,谢嘉树急切间一把抓住她的手,“音音,你怎么了?”
仇希音做出努力睁大眼睛的样子,喃喃道,“好像叠影了”。
谢嘉树更急,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喊道,“绿萝,快,抱音音回去,叫大夫来!”
谢探微也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音音怎么了?”
谢嘉树却顾不上理他,绿萝已经抱起仇希音往外跑了,他却还没有放开她的手,就那样抓着跟着绿萝一起往外跑。
仇希音在绿萝怀里偏过头看他,她的小表哥,谢家的小夫子,这只怕是他自懂事后,第一次在人前失态奔跑吧。
谢探微快步跟了上来,宁慎之匆匆朝谢老夫人一抱拳,快步跟上谢探微,问道,“仇姑娘这是怎么了?”
谢探微拧眉,“约莫是又不舒服了,我之前只当姐夫说她身子不好是爱女心切,免不了要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宁慎之噢了一声,谢探微这才想起来,道,“你就不必跟着了,隔天我让音音去给你赔罪”。
宁慎之停下脚步,谢探微几步追上绿萝,要从她手中接过仇希音,绿萝下意识立住,身体后仰,避开他伸出的手,叫了声四公子。
“我跑的快一点”,谢探微简洁道,将仇希音抱进自己怀里。
同时,不知道是谢嘉树松开了手,还是仇希音挣脱了,仇希音原本被谢嘉树握着的右手环上了谢探微的脖子,微微侧转身子,更亲密的伏进谢探微怀里。
在她转身的瞬间,宁慎之清清楚楚的看见她长而乌黑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眼尾水光莹润。
谢嘉树显然没想到谢探微会亲自去抱仇希音,愣了愣才加快步子追了上去,喊道,“小叔,你跑慢些,别颠着音音”。
宁慎之瞧着谢家因为天生重瞳,一出世就被世人捧在神坛之上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为了仇希音跑的丝毫不顾风仪风度,悠悠叹了一口气。
“爷,回去吗?”
宁慎之往声音来处扫了一眼,眉头就拧过来起来,“不是说了,不到我生死关头,你不得出现,特别是在谢家”。
“二爷到现在还关着——”
宁慎之扯了扯嘴角,“看来你们都忘了我之前是什么样子了”。
他话音刚落,暮色苍茫中,微风忽起,刚刚还恭身立着的人已没了踪影,宁慎之喃喃,“忘了吧,都忘了,我也快忘了……”
……
……
第二天天刚亮,宁恒之就被侍卫带到了宁慎之面前,宁恒之见宁慎之衣衫整齐坐在临窗的书案前看书,不由奇道,“兄长,你是起这么早还是昨晚根本就没睡?”
宁慎之抬起头,斜了他一眼,“精神不错,看来还没关够”。
宁恒之立即萎了,讨饶道,“大哥,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不让出门,不让吃东西也就算了,还不让喝水,不让睡觉!
他这一辈子也没吃过那么大的苦头!
“给他点水喝,晚上再带过来”。
这是要继续关着他!
宁恒之大惊,忙喊道,“大哥,你要关着我行,能不能让我睡一会,我都快困死了!”
宁慎之目光又回到了书页上,冷哼,“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困死了,以后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带下去!”
宁恒之还想赖着求饶,垂头侍立在宁慎之身边的允文忽地抬头朝他摆了摆手,宁恒之顿时蔫了,朝宁慎之行了一礼,如丧考妣的跟着侍卫出去了。
宁慎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去,眼神没有离开过书页半分,偶尔提笔记上几笔,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放下了笔,起身活动四肢,吩咐,“摆早膳”。
允文应了一声,出门吩咐了一声,又很快回转,宁慎之摆手,“你去吧,叫允武来”。
允文行礼退下,不多会允武便笑嘻嘻进了稍间,俯身唱了个喏,将手中的洗漱等物放下,笑道,“爷早,今儿个早膳,谢家准备的是老四样,要不要命人再准备些?”
“不必”。
宁慎之也不用他伺候,自洗漱妥当,换了件衣裳,进了花厅坐下用早膳。
允武站在一边伺候,一边道,“爷,今儿一大早仇翰林就带着仇四姑娘和几个丫鬟婆子来了谢家,据闻是专程给仇三姑娘送伺候的人来的,又因着仇四姑娘哭闹,也将仇四姑娘带上了。
谢四爷一大早也去了流云院,说要将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绿萝送给仇三姑娘使唤。
仇翰林不肯收,正在推让间,仇三姑娘起了,说要红萝,谢四爷劝了几句便应了。
仇翰林想来是心疼仇三姑娘,见她欢喜,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仇四姑娘见了不依不饶,要谢四爷将绿萝给她,被仇翰林呵斥了一番,反倒闹的更凶,这会子连谢大太太都惊动了,带着谢二姑娘往流云院去了”。
“重华呢?”
“四公子刚才是要去探望仇三姑娘的,已经走到院子口了,听说仇四姑娘在闹,就折身往爷这儿来了,约莫爷用过早膳,四公子也就该到了”。
允武说到这里嘻嘻一笑,“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爷多半是不耐烦听的,不知道爷今天想做什么消遣,属下好早做准备”。
宁慎之没有接他的话,只加快速度吃完碗里的东西,漱了口,起身往外迎去。
果然,不多会,他就看到谢探微神态疏朗,不紧不慢的朝他这边而来,见了他,高兴挥手喊道,“于始,用过早膳没有?”
宁慎之,字于始,慎之于始,恒之于终,这是祖母对他和恒之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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