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丁云柏带弟弟离开农庄,立时便在柳树胡同租了这院子。陈仪给了他一百两银票,租宅子花去二十两,给弟弟留了十两。余下皆由他带上。
涂中离京城并不远,赶得及两三日就到了。若是快马加鞭两日也可。丁云柏想着陈仪交代必须谨慎行事,租了辆马车,自己只在车内躲着。若有人问起就说走亲访友,不日便归。
马车一路颠簸,第三日午时进了涂中州界域,丁云柏付了车资,在涂中州城里四处转了转。打听到卖牲口的集市,买了只大青骡子,又到成衣铺换了身农家汉的打扮,背个包袱骑着骡子,自己扬鞭赶骡子,晃晃悠悠往南谯县而去。
一路行人不少,有些和他差不多打扮的农夫徒步行走,路上时不时有一两家专做行人生意的茶水铺,有些人走得累了,便在路边简易茶水铺子略作休憩。
正好他有些口渴,将大青骡随意栓在树下,走进茶铺要杯茶水,想了想,又要了一碗阳春面,半斤牛肉并一壶酒,吃饱了一个人自饮自斟。暗中观察四周,思量着到了南谯县该如何行事。
小姐只说打听异常,却没说打听什么异常,这是对自己的考验。这一趟差事成败,决定了以后他和兄弟的将来。他要好好想想,小姐到底要他做的是什么。
茶水铺人不少,没多大会子,坐的满满当当。都是些行脚商或是路过的农汉,并无出奇之处。这时,新来二人引起丁云柏注意。
二人从马车下来,其中一人穿着官府兵丁衣袍,跨间横挂刀鞘,脸上胡须遮面,走路昂首阔步。另一人则身穿大褂长袍,秀才模样打扮,背着行李包袱,低头跟在他身后。二人忧心忡忡,似乎被什么烦闷之事,嘀嘀咕咕说着话,官府这人进了茶水铺便四处张望,想寻个座儿。
左看右看寻不着空位,这人叫道:“店家!”
小二颠颠跑过去,笑脸相迎道:“官爷要吃茶还是用饭?”
“找个座儿,吃酒。”
“哎呦真是不巧,今儿小店也不知怎地,人满为患。您瞧这儿眼下实在是没有空座儿,要不官爷您二位稍等会,一会肯定有人走。小的立马给您安排,您看?”
官府这人眼睛一瞪,刷一下拉下脸:“娘.的,一个破茶铺也敢叫爷等,现在就给我找个桌儿,不然砸了你这地儿!”
店小二为难的直冲他点头哈腰,苦哈哈说道:“官爷息怒,咱们小本买卖,您说您何必跟我们计较,这不丢了您的身份不是。您看这么着行不行,小的给您找个人少的,拼个桌儿可行?”
他还要发火,另一人拦住他劝解道:“卫大哥,算了,出门在外就别多计较了。随便吃一口,咱们还得赶路。”姓卫的官人被他拦住,哼了一声,倒是没在说旁的。
这人对店小二说:“就照你说的办吧,赶紧去我们吃些就走。”
“好嘞,稍等您那!”店小二唱喏一声,赶紧去找座儿。
丁云柏心思微动,叫了一声:“小二哥且慢!”
店小二定身,三人齐齐看他,丁云柏起身先向二人抱拳拱手,笑着说:
“我这桌就我一人,吃的也差不多了,二位若不嫌弃,可与我同坐。”
秀才模样未置可否,上下打量他。卫姓男子倒是痛快大笑道: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话没说完,一屁股坐在丁云柏对面凳子上。
秀才见他二话不说便坐下,不好多说。只好随他挨着卫姓男子坐下。
二人坐定,店小二见有人主动让座儿,再好不过。走过来甩着手巾将二人面前桌面虚虚擦拭两下,面带笑容问:
“二位爷吃点什么?”
卫姓男子要菜要酒点了些吃食,小二忙不迭点头哈腰下去准备了。
秀才小声埋怨他说:“卫大哥怎还要酒,吃多了酒,下午如何赶路?”
“不妨事,卢兄弟就是想的多,别说两壶烧刀子,就算再来两壶也喝不醉。吃肉不喝酒有什么意思。”卫姓男子不以为然,对着丁云柏拱手说道:“在下姓卫,这是我老友姓卢。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卫兄爽气,在下姓徐,可否冒昧问一句,两位这是要到何处去?”丁云柏留了个心眼,虚报了姓名。
卫姓男子还未开口,卢姓男子一听他打探这个,顿时全身戒备,反问他:
“徐兄问这做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不瞒卢兄,我祖籍山东,多年前随家父来到京城混口饭吃,途中遇到意外,家父和姑母失散。前几日家父听人说起南谯有一人,颇似姑母,家父一直心心念念惦记姑母,这些年就没断过查询姑母下落。所以一听这话,”说到这里,丁云柏苦笑一声,端起酒杯饮了小口,继续说道:“我从未来过南谯,从前找人都是打探清楚了才去,这回家父病重,恐怕不久于人世,我心里焦急,只怕家父没了念想断了气。这趟出来什么准备也没有。见二位往西北方向而去,想问问二位,若是去南谯县,顺便和二位打探打探。”
卢姓男子听了这话,脸色方才好转。卫姓男子在一旁听得连连扼腕兴嗟。
小二酒菜送到,卫姓男子直接拿碗倒满,端起酒碗敬他,说道:
“卢兄是孝子,我这人最是敬佩孝顺之人,来,敬你一杯。”
丁云柏欣然举杯,一饮而尽。
卫姓男子一碗酒一口喝光,丁云柏竖起大拇指夸道:“卫兄果然好酒量,佩服!”
“这算什么,哈哈哈”卫姓男子爽朗大笑,抹了抹嘴,和他说道:“看徐兄弟说话也是爽快之人。和你说句实话,我和卢兄弟正是往南谯县去。不过我二人去南谯县办事,倒不是那地界上人,怕是帮不上徐兄弟的忙了。”
丁云柏无奈笑笑,拿酒壶给他倒满,摇摇头说:“我也就是随口问问,并没报多少希望。若真这般好运,哪里能这么多年没寻到。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卫姓男子两杯酒下肚,见他心情低落,一拍大腿叫道:“徐兄弟不必如此,这样罢,你我今日能在此相会,又一起喝了酒,也算你我有缘。等咱们吃完了酒,你随我两一同上路。我卫兴年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这县衙之中也有几个朋友,顺便帮你问上一问,也比你自己瞎打听来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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