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晨晓回到金道，把江明勇做的那项目拿回来，前前后后仔细看了遍。
从资料上看，拾米科技是家运行良好的科技公司，稳定的增长和良好的信誉。
根据各个部门的审核，江明勇之前做的计划是包销。
意思是，可以帮它找到相应投资。
云晨晓找江明勇要来文件，改为尽最大潜力，也就是Best efforts。
意思是不确定是否能找来投资，但会尽最大努力。
江明勇看到后有些不满。“你做什么？信不过我吗？”
云晨晓调出风险评估。“一个月内，在云城倒闭的科技公司，没百家也有十家，还是谨慎点好。”
“他们做过调查，这家公司有很大潜力。”
“你没看我写的是尽最大潜力吗？”
“小小，我觉得你是有偏见。”
“那也好过你盲目的自信。”
江明勇很生气，臭着脸瞪她。
云晨晓无奈的讲：“好吧好吧，我有时间亲自去看看。要是信息没错，我就把评估改过来。”
“我跟你去。”
“这种小事，就不劳你江副主任出马了。”
江明勇听这话，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这时安妮喊：“小小，你司机给你送午餐来了。”
江明勇皱眉。“你还没吃饭？”
云晨晓不以为然。“被人气饱了。”
“安妮，让那司机把饭留下，人可以走了。”
“好。”
不一会儿，安妮提着饭过来。
她很上心的，也很强硬的，把打包盒拆出来，要盯着她吃。
云晨晓看一左一右虎视眈眈的两人，只得老老实实吃饭。
安妮撑着脑袋，感叹的讲：“小小，你司机真细心啊，都让餐厅把牛排切好了。”
江明勇警惕的问：“那司机长什么样？”
“挺帅的，看着也蛮精神，就是有点矮。”
商致可一点不矮。
那应该是他的员工谢帆。
江明勇没再发难。“以后没吃饭就跟我说。真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江家饿着你呢。”
云晨晓挑帘瞧他。
江二少爷见她眼神，不自然的哼了声，回自己位了。
安妮凑云晨晓耳边。“小小，你跟江副主任，是和好了吗？”
云晨晓没回。她看八卦的安妮。“你事都做完了吗？今晚不用加班了吗？”
安妮惨叫一声，风一般的回了自己位置。
吃完十成熟的牛排，云晨晓跟陈旭侃打了招呼，就带着拾米科技的资料走。
她这来去匆匆，椅子都没坐热的行为，招来不少人的羡慕。
但架不住她是大佬们的团宠，谁也不觉有什么。
他们都是成熟的职场人了，对云晨晓这个首富家的实习生，就像当初他们对江明勇这个老大一样。
秉持着友好相处，耐心交流，真诚以待，然后各干各的。
活得都很透彻。
只有那些新人，才会天真的，说什么公平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怎么可能要求公司，做到百分百公平呢？
更何况，人家工作确实出色，业绩确实好，吊就吊点怎么了嘛？
云晨晓离开公司的时候，收到一封邮件，是一份卖出的合同。
而与此同时，新闻推送也来了。
标题是：瑞能再次易主，刘耀东可能将彻底失去董事席位。
云晨晓看着新闻，对谢帆讲：“去克洛维斯。”
谢帆从后视镜看她，见她忙着处理事情，心里稍稍松口气。
中午的事，她要生气扣工资都可以（他转头找商致要），就怕她坚持要把自己换了。
他觉得，这老板还是挺好的。
除了坏了点、聪明点，便是可凶可萌，漂亮又有钱。
像这样的老板，哪里找？
云晨晓回完邮件，看沉默了一路的谢帆。“你怎么了？”
谢帆咳了声，端正讲：“老板，你不是喜欢安静吗？”
“安静不能解决事情。”
听到这话，谢帆心里一紧。
暗道：要来了要来了。
云晨晓从中后视镜望着他，想了想。“你那个前老板，是怎么把公司做起来的？”
谢帆一点也不捧的讲：“现在还没做起来呢。”
“他不专业搞公司，天天蹲我做什么？”
“大概是，老板你比较有吸引力。”
“想失业直说。”
“老板，这个问题，我建议你还是亲自问他。”谢帆无奈讲：“我是新兵认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云晨晓转而问：“他是你上级？”
“是我跟王朝所有人的。”
“一个破队长，这么能耐？你们是什么部队的？”
谢帆含糊讲：“特殊部队执行特殊任务的。”
云晨晓琢磨这句话的含意。
“老板，你只要记得一句话就行。”
“什么话？”
“说不过的时候你可以动手。”
“？？？”
“他不会还手的。”
云晨晓耸肩。“我要打得过他，还用你说。”
谢帆如实讲：“打得过这三个字就别想，但你肯定能打得赢。”
“因为我是女生吗？”
当然是因为他舍不得打你啊！
好在这时，他们到了目的地。
云晨晓便也掠过这事了。
克洛维斯，是一栋甲级写字楼。
云晨晓看窗外的高楼大厦。“这里的办公楼，租金怎么样？”
“云城第二经济区，比金融中心大厦便宜不了多少。”
“嗯，能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一定很成功。”
云晨晓望着克洛维斯的大门，脸上波澜不惊，仿佛是在等待爱人或朋友下班的女孩。
她面向大楼，阳光从她身后照来，为她渡上层柔和的光。如果不是天使，也该是像家里晒太阳的小动物。
而谢帆莫名觉得，她此时更像长出黑色翅膀的小恶魔。
云晨晓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坐了会儿，便推门下车。
她从阳光下，渐渐走进大厦的影子里。
与形色匆匆的精英不同。
她步伐从容、气势优雅，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像是来这游玩的。
一看就不像是，身陷职场的人。
云晨晓没在意别人的目光，在前台登记来访信息，就拿着临时通行卡上楼。
在她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一个不太熟的熟人。
林锦深。
穿着勉强算是有点正式的林锦深，看到她也有些诧异。
他看看电梯，又看看她，尴尬的打招呼。“……嗨。”
“嗨。”云晨晓没进电梯，看他身后的包，及不太合脚的皮鞋。“来谈业务？”
林锦深不太自在的讲：“面试。”
“面试什么？”
“程序员。”
“需要这么正式？”
林锦深含糊的点头。“不耽误你，我先走了。”
这次他有门禁卡了。
云晨晓目送他出去，重新按了电梯。
**
云晨晓要亲自来拾米科技的事，陈旭侃这个主任没说她小题大作，或是觉她资历不行，换专业风险评估员。
他不仅批她的请求，还亲自给拾米科技的负责人打过电话，希望他能空出些时间给她。
因此等云晨晓到公司时，她直接被人领进总裁办公室。
这公司没多大，层级没那么复杂。
总裁下面就是副总裁。
按正常程序来讲，像云晨晓这种实习生，应该由副总裁接见就可以了，还用不着公司的老板亲自出面。
不然，不是别有原由，那就是老板十分重视这件事情。
云晨晓望着办公桌后的段少游，在看到他意外的样子时，想应该是后者。
段少游惊讶的打量她。“你是……晨晓吧？”
“段总？”
“呵，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没事。”
段少游跟秘书挥手，等他走掉，就请她坐。“我这段时间，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你。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
云晨晓看掩饰慌乱的段少游，笑着讲：“段总这么关注我，是因为我爸爸吧？”
“偶尔看新闻看到的。江家儿媳，和山水云城，都是很大的焦点和热点。”
“我也不想这么高调。”
“现首富是你爸爸，想不高调都难。”
云晨晓的话，全都意有所指。
但段少游，一点没提及前东家。不知是根本不想提以前的事，还是想回避什么。
云晨晓望着不再张扬，与父亲争执，变得谦逊和蔼的段少游，笑了下。
和记忆有点出入，毕竟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一个轮回。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脸上增添了皱纹，变得和所有中年男人一样中慵。
段少游见她笑，不太自然的主动问：“云小姐，你对我的公司，是有什么疑问吗？”
云晨晓看他握在一起，稍显紧张的手。“疑问不敢。段总，我只是金道的实习生，这次来，主要还是以学习为主。”
“像你这么认真负责的实习生，真是不多见了。”段少游讲：“我就怕这种。”
“为什么？”
“很难被什么说服。”
“段总这么了解。你以前，该不会就是这样的人吧？”
对她玩笑一般的话，段少游短暂的沉默了片刻。
他摇头讲：“现在看到你们这些年青人，我既希望你们坚持自己的想法，又希望你们能早点磨平棱角。”
“它是把双刃剑。不管哪面都是好的。”
“都是好的……”
段少游念叨着这句，像是陷入了回忆，又像是打量对面的女孩。
云晨晓讲：“因为还年青，所以不管是什么，它都是好的。”
听到她这话，段少游终于露出笑。
“很有自信啊。好，挺好的。”
“我还以为段总，要说我年少轻狂。”
“轻狂是好事，重要的是，不要狂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段总，你这是意有所指吗？”
“只是提醒。”段总示意的讲：“你不是来学习的吗？我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云晨晓望着他，过了几秒才扬起笑。“段总，你真幽默。”
她说着拿出资料，进入正题。
段少游看到自己公司名字，便问：“云小姐，是哪点让你觉得，我公司存在风险？”
云晨晓公事公办。“段总，你公司一直在往步发展，也没多少不良资产与不良记录。”她把数据翻出来，摆在他面前。“你之前已经获得天使投资，按理来说，你这次是相对容易的。”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你现有的股东，似乎都不太看好你的新项目。”
一直望着她的段少游，听到这话垂下眼帘。
他没去看面前的风险评估表。
云晨晓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拾米科技已经有成功的商品，新项目也在抓紧推进。表面看似风光无限，一切正蓬勃发展。
实则，他的这个新项目，不被大家看好，其中就包括那些股东。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开启第二轮融资。
段少游没有因为她是个实习生，而看轻她。他诚恳的讲：“云小姐，没有哪项投资是无风险的。”
云晨晓讲：“我认同你的话。只是，你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为什么特殊？”
“如果你是初创者，信用值是零，那是对赌，输赢各占百分之五十。但现你失去原有的支持，信用值就是负数。”
风险相应的也会提高。
云晨晓看他不安的手，放缓语气。“不过段总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风险与收益是相对的。”
段少游看对面的女孩。“你能帮我拉到投资？”
“我会尽最大努力。”
“希望我不会等太久。”
“我明白，这是充满竞争的云城。”云晨晓笑着讲完，向他伸手。“段总，随时保持联系。”
段少游跟她握手。“好。”
他没起身，让秘书送她出去。
云晨晓出去的时候，看了眼埋头工作的人。
这是云城啊，风云变幻的云城，他们应该能坦然和接受意外与变化。
她按上关门键，敛去脸上的笑。
谢帆等她上车，看了下时间，问她：“老板，还回公司吗？”
“回家。”
云晨晓靠在车门上，望着路边的风景，回忆遥远的记忆。
她模糊的记得，那个即使身价过亿，也还是穿着格子衬衫的段少游，曾经说过：要拥抱意外。
现在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热情拥抱。
嗯……他现好像已不穿格子衬衫了。
云晨晓漫无目的瞎着什么，在车子开进桥底时，看到个不太熟悉的熟人。
“停车。”
“老板，这不给停。”
“停车！”
谢帆只好慢下速度，在经过天桥后，在对面路边停下。
云晨晓立即下车，见人行道前的车渐渐停下，不等变成绿灯就走。
她绕过桥底，跑去刚才的位置，见那人坐在花园带上，微松口气。
“在这里更有灵感吗？”
林锦深听到声音，抬头看旁边的女孩，有瞬间的慌乱。
看他样子，像是想拔腿就跑。又像是，无所遁形。
他书包垫在屁股下边，手里抱着又厚又丑的笔记本，旁边袋里有两只馒头。
这模样……像是流浪街头了。
与旁边矜贵又漂亮的女孩，像不在同一个世界。
然而，确实是的。
云晨晓瞧他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打电话叫谢帆绕过来。
林锦深听她话，像是清醒过来。
他把电脑和馒头塞进书包里，背起包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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